呼……呼……呼。

    空荡荡的审讯室门口，陆远的呼吸有些急促，小妖艳丢了，也就是说日尔科夫已经拿到了最重要的筹码，只要这个消息出现到妖艳眼前，那根本没有监狱防范严密的精神病院绝困不住已经彻底放弃抵抗的女人。然而，妖艳要是携带着怒火从精神病院冲出，这个和叶欢同级的超级女魔头恐怕会让整个海市都挂起一股血雨腥风。

    不能让场面失控。

    “老面！”

    刑警队的司机班只剩下了一个人值夜班，那就是平时性格绵软的老面，这个老老实实的男人除了开车什么都不会，可车技绝对一流，在刑警队当司机这两年半竟然没有一次违章记录，唯一一回出事故还是别人撞他，对方100％的全责。据说，当时老面是实在不愿意开那台老款的桑塔纳，这才让人家给怼了，结果，到事件结束刑警队也没说换台车，心眼还白使了。

    “怎么了陆教授？”

    “开车，我有事要出去。”

    “得嘞。”

    陆远不是外人，整个刑警队没有不认识他的，人家既然让出车，老面当然没话说，拿着车钥匙就往楼下走，发动了那台老款桑塔纳，刚钻上车的陆远却说了一句：“去精神病院。”

    “啊？”

    老面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手可一点不慢，一脚油门下去，桑塔纳直接从刑警队的院里拐着弯冲到了街上，于后半夜在路上极速狂飙。

    “快点、再快点。”陆远急坏了，不断催促中试想着该如何度过这次危机。

    包木森媳妇那肯定没事，不然她不会给自己打电话，更何况赵一白这会儿都该到了；小刘洋在李慕的寻找下也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否则，以李慕的性格电话早该打过来了，眼下如此安静则说明李慕被绊住了而已。那么，最重要的人就成了妖艳。想到这，陆远倒抽了一口冷寂，如果说小妖艳的失踪和小刘洋的失去联系是凶手故意布置下的局，目的就是要让警方把视线转移过去，那，自己去精神病院恐怕有点凶多吉少的意思了……

    “喂？叔。”

    心里有点发虚的陆远给宋副局长打了个电话：“我现在正往精神病院赶，能不能把莫阎王派给我？”

    刑警队的莫阎王是个战将，指望着他分析案情、破获奇案是不可能的情况，可是你要让这个家伙实施抓捕，或者在万难之中解救人质，那人家是整个市局一等一的高手。

    “有时间汇报么？”

    宋副局只问了时间上的问题，陆远答复道：“是这么回事……”他把自己的怀疑简短的说出来以后，宋副局长就说了一句话：“电话我来打，你别着急进去，等莫队长到了在往精神病院里进。”

    这是一种保护，宋副局长也怕陆远会出现危险，可，事情能按照想象中的样子发展么？

    精神病院住院部门口，桑塔纳停在了那，等陆远抬起头网上看的时候，整栋大楼的走廊灯全都亮着。这是精神病院的规矩，无论病人的病房里是否亮着灯，走廊灯不能灭，省得有什么突发情况发生的时候出现麻烦。

    上楼，陆远眼看着电梯的字样不断改变，待电梯门在顶楼打开，被刑警队留下看守妖艳的辅警正坐在椅子上仰着头、用后脑勺盯着墙打呼噜呢。

    “醒醒。”

    陆远用脚踢了踢辅警的腿，辅警睁开眼睛后特别不好意思的说了一句：“陆教授啊？太困了，真对不起，睡着了。”

    “长期玩手机会造成眼部干涩和视觉疲劳，只有睡眠才会让眼睛得以舒缓，更何况，还熬着夜。”陆远低头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地板上平躺着的手机，手机页面上《王者荣耀》的‘超神’画面还在那亮着。

    “这，这个……”辅警赶紧把电话捡了起来揣进了兜，都没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说道：“那个，嫌疑人没事，也没人来打扰他。”

    陆远这个气啊，要不是自己赶了过来，日尔科夫面对这样的守卫，连劲儿都不用费就能解决战斗。

    “去把大夫找来，让他们开门，我要见她。”

    “唉、唉。”辅警答应着跑了出去，片刻之后，睡眼迷蒙的一声穿着白大褂跟着跑了过来，等那扇上锁的门打开，陆远站在了门口，里边的女人正和他第一次见到对方时一样，将下巴搭在膝盖上抱着双腿坐在床上。

    一看妖艳没事，陆远这颗心才敢放进肚子里：“没游戏吗？”

    “我讨厌《王者荣耀》的声音和这么近距离的呼噜声。”

    尴尬。

    陆远像是吃什么东西噎着了似得，道歉道：“我会让刑警队换个人来看着你的。”

    “有必要么？”

    “让一个不知道事件重要性的辅警坐在精神病院门口守夜，这近十个小时的时间除了玩手机外，还能怎么熬？”妖艳说的是实话，谁也不能俩眼瞪的和灯泡一样，瞪上足足一宿啊。

    精神病院沉默了，妖艳却打破了这种沉默道：“是不是那个凶手已经被你们抓着了？”

    陆远愣了一下，他不是吃惊于妖艳的未卜先知，而是心理有那么一点点怕对方猜到了什么：“没错，日尔科夫已经落网。”这句话，是他刻意控制着表情说出来的，没有漏出半点马脚。

    “有问题想问我？还是，审讯的时候碰到了麻烦？”

    妖艳太自信了，她始终觉得这种一点都不低调的家伙不是什么高手，海市市局能抓到他很正常，那么，接下来的难题只剩下来审讯，想要攻克这种人的心理防线不是一般犯罪心理学家能做到的：“你不是很擅长这个么？”

    陆远摇摇头，坐到了妖艳对面，也就是这个房间内唯一一张床的床边：“你觉得，他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放松下来？”

    “你指哪方面？是想探索这个凶手的性格来完成犯罪心理学的报告，还是想让整个案子的案情从他嘴里说出来？要是前者，找一个他根本不会去防备的话题就行，又或者，情绪冲击到防守心理还没等出现已经开始愤怒的问题；如果是后者，则需要大量的准备工作，这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的。”妖艳把陆远已经做过的说了出来，不久之前，他刚刚利用‘艾莎’的话题让对方的性格展现了出来。

    “哦。”

    简单的回应引起了妖艳的注意，她伸开了被抱着的腿：“你们没抓着人？”

    陆远突然抬头看着妖艳，而她继续道：“否则你绝不会问我这种假想中的问题，以你的性格，这些事情都会在实践里解决……”妖艳了解陆远，他们曾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呃……”在说什么，都无法改判妖艳的判断是，陆远沉吟了一声。

    此刻，他的表情已经控制的不是那么仔细了，没人能每时每刻都完美的控制表情，这件事太细腻，不管怎么去做都会出现纰漏。

    “出事了？你不会是，让他们把小丫头给抓走了吧？”

    陆远似乎抓住了什么似得问道：“他们？”

    “不然呢？一个人想要靠自己把整个警察局耍的团团转，有可能吗？他就算是拥有一名警察的专业素质，知道警方的所有部署，有那么巧算准了部署的步骤顺序，想要对付多人协作完成的计划，一个人做得到吗？”妖艳皱起了眉，长长的头发披散着搭在肩头：“能在这种情况下把事情如此完美的做出来，凶手肯定依靠的不是一个人的力量。”

    “你的意思是？”

    妖艳十分肯定的说道：“这很明显是个多人协作对抗多人协作的局面，和当初的叶欢一样。”

    “回忆一下，在这件事情里有多少人在已经确定嫌疑的目标人物周边出现过，每一个给他打过掩护的人，都可能是凶案当中的协作人。”

    艾莎。

    这是陆远头一个想到的，当初他们赶往艾莎的住宅，李慕要查这两个人的护照时，拿出护照给他检查的人，就是艾莎。艾莎的护照一定是合法的，日尔科夫的护照哪怕在当时没法看出什么，事后调查也肯定会查出些什么，所以，艾莎是第一个冲上来真正掩护日尔科夫的人。

    还有科曼。

    他第一次转移目标的时候，是自己询问艾莎情况的时候，这位心理学教授对日尔科夫的出现只字不提，反而提起了那些陈年旧恨，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忽略日尔科夫的存在，直到自己距离真相越来越近，科曼才会撒谎来扰乱视听。他，一直都在关注着警方的办案进程……自己回家休息时，带回去的每一个状态都能告诉科曼教授案情的进展是否顺利。

    这两个人才是案件中的关键人物，比关海、肖日升重要了不止一万倍！

    妖艳的思维太快了，她能从陆远的情绪中马上看出自己的第一个判断出现了失误，紧接着开始了逆向判断，直到接下来的猜测全部命中，而陆远的表情和回答恰好印证了这一点。

    “呵。”她笑了，笑的有点像是眼看着对手升了级，还满不在乎的样子，仿佛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看着骑士击败了对手，给出的回应不过是一句：“还不错。”因为，她见过比这名骑士更厉害的人，那个人，可以说是圣骑士，或者是，死灵骑士。

    “你，不提把你放出去的事了？”

    陆远好奇的问了一句。

    “你没这个权力。”妖艳随口说了一句，紧接着岔开话题说道：“还记得，我在你去乌兰巴托以前说过的话么？”

    “当初，你把自己想象成了叶欢，那时，自信满满的你站在我面前是一个把心放在黑暗里浸泡的犯罪心理学家，那样的家伙，能面对任何人而始终处于不败的位置上。当时我就担心你会被黑暗彻底侵袭，要是那样的话，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任何你破不了的案子，你会和凶手的思维同步，用相同的想法去理解凶手的每一个作案进程，然后……”

    “成为凶手。”陆远说出了这四个字。

    事情就是这样的，当一个人充分理解另一种人，他就会慢慢成为那个人，因为你总会遇到相同的问题，而对方的行为方式只要比你的行为方式更有效，一定会被采用。渐渐的，一些禁忌就会被冲破，一些禁锢将被挣脱，一个人的灵魂在如此情况下将彻底失去所有束缚，法律的、道德的都不再重要。

    妖艳看着陆远，很奇怪的说着：“可你没有成为我。”

    那是充满疑惑的目光：“你像是站在咱们两个人的边缘地带强行用绳索困住了自己的双腿，而慢慢爬回了能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

    “你是怎么办到的？”

    问题被问了出来，陆远已经不用去回忆了，当那个叫做科曼的老人戳破了一切能把黑暗藏起来的屋顶，让阳光在缝隙中照射进去时，哪怕屋子里的冰层再厚，只要阳光足够，也会融化。可……谁能想到这个老人竟然，竟然……

    “他会相反设法的引诱你从这里出去。”陆远看着妖艳说出了这些话，并没有回答上一个问题：“可能会以任何手段通知你小妖艳被抓的消息。”

    “只要你不离开，他所有的手段都算是失败……”

    妖艳略带惊喜的望着陆远：“他已经成功了。”

    “什么意思？”

    “你来了，还把这个消息带了过来。”

    陆远再一次从原来的思想状态中被拽入了另一个层次。没错，他来了，十分担忧的来了，可是，这位犯罪心理学教授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成了日尔科夫的棋子。以任何方式通知妖艳都是一种冒险行为，这种行为下，日尔科夫没准还会在设下另外一个局，过程越复杂，留下的线索也就越多。但，他要是配合警方进入了刑警队，在审讯中暴露出和凶手完全相同的性格，那么，身为犯罪心理学家的陆远一定会把他当成调查对象，那份隐匿起来的信息也将出现在陆远眼前。接下来，只要有人代替他去抓走小妖艳，日尔科夫逃出刑警队的行为势必会让陆远冲向精神病院，他的出现，会让妖艳马上看出整个事件的发展……

    这个消息，就这么传递了过来。

    “你要干什么？”陆远看着妖艳问道。

    “见见那个想和我交手的人。”妖艳有露出了刚才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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