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姐,还记得我吗?年前的时候,我曾来这里看过房子。”
“您是……噢,想起来了。”杨玉莹的脸上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怎么样,先生,考虑清楚了?我就说嘛,我们这里的房子绝对是物有所值。”
“考虑清楚了,我对你们这里的二居室房型比较感兴趣,就是那种接近九十平的,按一万二的房价计算,我今天把首付的钱带来了,可能的话,合同也可以签了。”曾一鸣信心满满地说着,跟第一次来时的感觉完全不同,他抱定的是志在必得的心态。可是谁知杨玉莹听了以后,只微微笑了一下,并没有挪动身子。
“对不起先生,您在进门前可能没看到我们打出去的广告,现在我们这里的房价已涨到一万五千元起了。”
“什……什么?”曾一鸣不禁瞪大了双眼,“有没有搞错呀,这才仅仅两个月的时间还不到,你们的房价就涨了三千元,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是这样的,先生。”杨玉莹依旧是一副处变不惊的神态,“您可能没有注意到,离我们这里大约几百米远,已经有建筑工人在那里施工了,那就是正在兴建中的城铁,记得我当时也跟您说过,我们这里不久就要开通城铁的,到时房价肯定会有不小的上升空间,可惜的是,当时您并没有在意。没办法,现在就是这样,城铁修到哪里,哪里的房价就先涨上去了,一万二的房价已经是过去了。”
“那……那就真的不能再便宜点了?哪怕是你们这里的烂尾房也成。”曾一鸣的语气软了下来,心里慌慌的,而杨玉莹还是那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对不起先生,一万五这已经是最低价了,在我们这里都是楼层不太好,采光受限的户型了,一般我们这里的房价都一万七八了。”
“那……那小一点的房子有没有,五六十平米的单居也行。”曾一鸣迅速心算了一下,如果按一万七计算,他手里的钱还可以交一套六十平米左右的单居首付款。
“对不起,先生,没有了,只剩下您说的九十平,甚至更大的了,其实从长远角度考虑,我还是劝先生买一套大一点的,最起码也应该是九十平左右的,您想啊,将来孩子长大了,得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空间吧,你们夫妻俩再占一个主卧,这还不算老人呢,所以我说,买个百平米左右的三居最合适了。”
“那还用你说,老子要是有钱,早就去买别墅了。”曾一鸣在心里恨恨地说道,而脸却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头耷拉脑的,他就像个赌场失意的赌棍一样,失魂落魄地走出了“米兰风情”售楼处。举目四望,曾一鸣真的就看见了设在不远处的建筑工地。“操你妈的城铁,你就不能晚两年再修啊,老子不怕挤公交。”曾一鸣大声地发泄着心中的愤懑,引得进出售楼处的人对他侧目而视。
退了先前租的那个单居,曾一鸣和叶佩以最快的速度又找了一处房子,这个时候的叶佩,肚子还不太显形,但为了安全起见,这次去“米兰风情”,曾一鸣并没有让叶佩跟去。叶佩在家等得也是心乱如麻,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也怪曾一鸣,你就那么死心眼呀,就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想着,刚要拿起手机给曾一鸣拨,曾一鸣却开门进来了,一看曾一鸣那副残兵败将的倒霉相儿,叶佩就知道此行凶多吉少。
“一鸣,怎么回事,是不是房价又涨了?”
“涨吧,涨吧,涨到老百姓都买不起房子,看那帮开发商卖给谁去!”曾一鸣气鼓鼓地说着,瞪着一双猩红的眼。他身上还有一股浓浓的酒味。曾一鸣喝酒了,此刻他真的想永远地醉去,不再醒来,叶佩则轻轻叹了一口气,起身给曾一鸣端来了一杯水。
“一鸣,跟我说说,现在的房价涨到多少了?”
“跟我说是一万五起,可实际上那样的房子早就没有了,一般都卖到一万七八了。”
“这么高!”这也实在出乎叶佩的意料,“那……那小一点的户型也行呀,不行就买个六十平米左右的。”
“没用的,这些我都问了,人家说现在只有九十平米以上的户型了。”于是两人便都沉默了,这表明他们手中的钱距离交首付,起码还差了近十万块钱,这还不算以后房子必要的装修,而这笔钱从哪里出?家里的亲戚已不太可能了,那么同事朋友呢?更甭想,这也不是三千五千的救急,十万块,谁的心里不掂量掂量,如今交情再深的朋友,似乎一牵扯到钱,那交情也就淡了,更何况他们的朋友中间也几乎没这样有实力的人,需知那可是三五年内都难以还上的一笔“死账”啊,万一人家自己有急事可怎么办?这个时候,他们各自想起了一个人,曾一鸣想到的是尚薇薇,而叶佩则想到的是温达明。
“要不……”俩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继而均苦涩地笑了一下。
“佩佩,钱的问题我去想办法,从现在开始你就安心地在家养我们的小宝宝。”说着话,曾一鸣一眼瞥见桌子上摆着的一张请柬。
“噢,那是你单位小刘送来的,他和蒋燕下月十八号结婚。另外,他还要谢谢你,说是你们搞的那个模具设计在总公司科技竞赛中获得了一等奖,他也因此被评为总公司的优秀青年科技工作者。”叶佩的语气淡淡的。
“这么说立炜终于修成正果了。”曾一鸣自嘲地调侃了一句。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向尚薇薇开口借钱,这实在是件头疼的事,而这个时候叶佩却欲言又止。
“一鸣,我担心你这次帮刘立炜,可能是个错误。”
“怎么讲?”曾一鸣一时不明所以,也可以说,他的脑筋还没有转过弯来。
“我听说工厂要把俱乐部小楼给拆了,在原地建宿舍楼。”
“那是好事呀,这样我们就可以申请要房了。”曾一鸣的精神不由一振,真要是这样,那敢情好了,他和叶佩都属于外地大学生,这在分房中占有不少的优势呢。
“可是你想过没有,刘立炜到时可能是你最大的竞争对手。”经叶佩这么一说,曾一鸣才觉得事态有点严重了。
“不会吧,怎么能这么巧?首先,不大可能出现只有一套房子需要我们俩拼个你死我活的情况;再有,我的学历比他高,进厂比他早,我又是多年的先进,刘立炜应该比不过我的。”曾一鸣显得信心满满。
“可是,今年你不是先进呀,人家刘立炜不仅拿了厂里先进,还是总公司的优秀青年科技工作者,我还听说,王厂长的女婿也得了这么一个称号呢。”这么一来,曾一鸣的心里就有些虚了。
“毕竟盖不盖房,现在还是个捕风捉影的事情,到时谁知道政策又是个什么样呢?不过你放心,今年的先进我绝不再让了。我估计,连拆带盖,等房子盖起来,怎么也得一两年,真正要分,也是后年的事了。”
“但愿吧。”叶佩幽幽地说道,一时之间,俩人又没了话语。
“不管怎么说,房子还是要买,如果厂里分房有戏,大不了再把买的这套房子给卖了,这一出一进,说不定还会赚不少呢。”末了,曾一鸣自顾自地解嘲道。
尚薇薇说什么也没想到,曾一鸣会主动约见自己,而且地点是咖啡厅,这像是搞对象的一种感觉,尚薇薇知道,这其中一定有曾一鸣迫不得已的苦衷。然而她也隐隐猜到了其中的隐情,但尚薇薇并不点破,她甚至都没有刻意地化妆,只是补了一遍淡妆,就直接去赴约了。
咖啡厅的环境很清幽,正适合于谈话说事,这是曾一鸣之所以选择这里的原因。
“一鸣,你能约我,我很高兴。你知道,我一直是很欣赏你。”落座后,尚薇薇并不掩饰自己喜悦的心情。
“尚总,今天约你出来,就是想跟你说,我答应你,可以为你的公司工作,但是我有两个要求:第一,是兼职,因为我还不想辞去我目前的工作,毕竟在这个厂我已经工作了这么些年。”
“我知道,你不是还想着在厂子里分房子吗?”尚薇薇用勺子轻轻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而心中却是一喜,起码她朝着目标又迈进了一步。
“没错,我是有这个想法,但是你放心,你分配我的工作,我会保质保量且在不耽误时间的情形下完成;第二,我需要你提前支付十万元,以后可以从我的报酬里扣除,算是我先借你的,到时连本带息都要算清楚。”
“一鸣,你这么说,是不是拿我当外人了?”尚薇薇板起了脸,“说吧,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我……我就是买房,出现了十万块钱的缺口,我没想到房价涨得这么快。”
“早说呀,这是好事,这样。”说着话,尚薇薇从她那精致的LV坤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一鸣,这里面有十五万,你先拿着,不够的话你再说。密码是我的生日。”接着尚薇薇小声告诉了曾一鸣一组数字。
“尚总,我……”曾一鸣的脸通红,他没有想到尚薇薇会这么爽快。
“其实,一鸣,你完全不必过得这么辛苦这么累。你知道,我公司副总经理的位置可一直为你留着的,如果你愿意,甚至……”尚薇薇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只是意味深长地望了曾一鸣一眼,而曾一鸣赶忙把目光移开了,尚薇薇别有深意地笑了笑,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是的,今天她就要做得大气一些,让曾一鸣知道,我是爱你的,只要你曾一鸣有困难,肯于向我开口,我就会无条件尽力帮你,这才是真正的爱。
“一鸣,今天这咖啡味道很好,很纯正,谢谢你的咖啡。”说着尚薇薇站起身,飘然而去。而借出的十五万元,她甚至连张借条都没让曾一鸣打。
凌晨时分,曾一鸣在睡梦中被手机铃声吵醒,叶佩也被惊醒,这么晚了,谁会打来电话,俩人的心里同时“突突”直跳,电话是曾建国打来的。
“一鸣,是我,爸爸在医院里,你妈病了,现在正在检查,刚才医生悄悄告诉我,你妈的情况很不好,估计是尿毒症。”
“啊!”曾一鸣一下坐直了身子。
“一鸣啊,你妈如果要真是得了那个病,我该怎么办呀?”电话里,曾建国已是泣不成声。
“爸,您先别着急,这不还没最后确诊吗?您这样的状态,万一让我妈知道了可怎么办?”
“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在厕所里给你打的电话,瞒着你妈呢。”
“那这样,明天一早我就赶回去,爸,您可一定要挺住,我妈可全指望您了……”接着,曾一鸣又说了许多安慰话。
挂断电话,曾一鸣想着自己的母亲,含辛茹苦地把自己养育成人,还没有享到福,怎么就得了这种病,老天不公啊。想到痛心处,曾一鸣不禁泪如雨下,叶佩也在旁边唏嘘不已。
检查结果,杨桂芝得的正是尿毒症,躺在床上的杨桂芝不禁顿足捶胸,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坚决要出院,这病说什么也不治了。
“妈,为什么呀?有病咱就踏踏实实地治,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鸣啊,妈知道,妈得的这病就是一个无底洞,把钱与其投到这儿,那你以后买房子可怎么办?妈不能看着你们一家三口没房住呀。”
“妈,房子大不了不买了,房子可以不要,可妈不能没有啊,再说了,我单位不是还能分房子吗?就是目前分不了将来也是要分的,只要分房就一定有我的。”曾一鸣说。其实曾一鸣知道,母亲得了尿毒症,他买房子的梦想算是彻底破灭了,目前唯一的希望只能等工厂分房了。他这么说,一方面是宽慰杨桂芝,另一方面更是给自己打气。
就在这一年的初秋,叶佩产下了一个七斤半的大胖小子,儿子的出生并没有给曾一鸣带来多少的喜悦,那个时候他已是第N次搬家了。曾一鸣切实地感到,住在出租的房子里,就像是在摇摆不定的船上,时时刻刻都得揪着心。不过这段时间倒也有个着实令曾一鸣感到高兴的消息,工厂真的决定盖宿舍楼了,开春的时候,老旧的俱乐部被推倒了,现在经过了大半年的时间,楼房都快要竣工了,每每看到那拔地而起的崭新的楼房,曾一鸣就会暗暗给自己打气,这次他一定要抓住机会,就是为了儿子他也要努力,要是儿子将来没有房子,不得像自己一样,像个没头的苍蝇?到时成家都可能是个问题,这么一想,曾一鸣在工作上便更加积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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