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爱一起成长:中国当代大学生情感档案-另类情感:梦魇中的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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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只有这样才足以表明

    她的美无可挑剔:像一段闪烁的时光

    躺在一束正午的阳光中憩眠

    危险而甜蜜的礼物,一首流行歌曲暴露出

    她存在的意义:好像因为她

    历史才变得容易忍受,成为手掌上的一本书

    ——臧棣

    在北京,恶性自杀案与女大学生有关

    采访时间:1998年8月

    采访地点:北京

    采访对象:周山

    1998年8月15日,轰动京城诸高校的北京某大学“511恶性自杀案件”,经四川一家地方法院二审判决后,总算告一段落。蓄意致人死地的该校机电系1994级本科生梅媛(女)被判处3年有期徒刑。9月2日,梅媛男友、与此案有涉的该校机电系1996级研究生周山办理了退学学续,带着死者亦即他的前任女友、“时代”服装店老板任晓云的骨灰盒,回四川老家去了。

    笔者其时恰在北京,8月30日闻讯赶去采访了周山。起初周山死不情愿,但敌不住笔者“死绞蛮缠”,终于开始痛苦地讲述了这一段令人伤心惋惜、不堪回首的情感纠葛……

    前任女友自杀,他将后任女友“请”上法庭

    1998年5月11日中午12点整,位居北京市东北的一所全国性工科学院内,有数人亲眼目睹,从该校主楼12层上,一个人紫衣仙子般突然飘落下坠,瞬即身亡……并无凄厉的尖叫。

    人们迅速报案,几名公安刑警5分钟内赶至现场,处理后事,立即侦查。死者系一“财貌双全”女子,25岁左右,着华丽的时装,仅纯金项链、进口手表、戒指、耳坠就不下5000元。但没有身份证明的物件,亦无遗书。她躺在楼前草坪中,显得神态安详,毫无痛欲。

    从5月11日案发当天起,以本区公安分局刑侦科副科长马天宽为组长的“511事件”专案组成立。他们先是在学院内粗略调查,师生们反映死者并非本校人士,有个别人偶见她在校园及附近出没。专案组将目光瞄向校外。该校东南侧门外500米左右有一家“时代”服装店,附近居民反映已有一个多星期闭门打烊。11日下午,店旁烟摊老头桂叔从死者照片确认她正是此店老板“阿云”。

    专案组当即撬开“时代”店门,里面除了衣服、书籍、床被、炊具、人民币等,仍不见片言只语证明“阿云”身份的信息。12日清晨,本区街道居委会主任祁惠芬大娘闻讯赶往公安分局向马天宽报告,死者名叫任晓云,来自川中R县,生前与她有过几次交谈,1996年11月始在此开店营业,据称是为该大学一男生而来。其它情况祁大娘亦不甚了解。

    专案组13日初步鉴定,任晓云自杀的可能性较大。但“一波未平,又起一波”,案发后第4天( 5月15日),该校机电系96级硕士(从本系92级本科生保送上来)、四川籍男生周山擅自离校出走,既没请假也没跟同学交待,此后10余天下落未明。周山女友、该校机电系94级本科生梅媛(亦是川籍)不吃不喝,呆在宿舍里寻死觅活,时哭时笑,精神出现失常。

    专案组当然不会放过,16日再次进入学院,调查周山。周山所在的研究生楼403宿舍小聂等人反映,任晓云生前曾与周山过从甚密,且是老乡,但似乎没有情感纠葛或利害冲突。周山与梅媛二人感情挺深,各方面表现也不错。

    马天宽组长却多次私下断言:“任必为情杀无疑;周糟踏了她,又不想与她结合,故杀人灭口。”类似案子,近两年他接手的太多了!5月18日,专案组从周山系里要来其家庭地址和详细档案,派人长途跋涉到川中R县乡下寻找周山踪迹。5月21日,四川警方传回电话:周山未回。马天宽更确信周“畏罪潜逃”。22日将“侦查结果”上报分局,对“杀人嫌疑犯”周山进行全国通缉。

    24日,通缉令刚发出,有民工在学院围墙后阴沟里拾到一精美本子,乃任晓云来北京1年多时间内的全部日记,当即辗转送至专案组。打开日记,“真相”大白。任是绝望自杀,马天宽推测有误。他的武断已引起分局领导的大为不满。

    任晓云的日记,通篇是对周山的爱慕、对梅媛的羡慕,以及极度的自卑。越到后来,退却厌世情绪越明显。再经许多人都作证,周、梅2人5月11日正午12点不在案发现场。

    5月27日,周山奇迹般不告自返,梅媛的“精神失常症”也马上恢复正常。据梅媛同宿舍女生曾柔事后回忆,当27日夜周山突然出现在她们宿舍时,梅媛双眼放光,募地冲过去扑入他怀里:“我原以为是你玩弄了晓云姐,害得她走投无路。我好恨你!我错怪你了。晓云姐是单恋你。当她发现得不到你时,痛不欲生,选择了香消玉殒这条老路。她太傻了,为什么要自杀?我会把你让给她的。她也太可怜了,咱们出钱把她厚葬好吗?……”

    周山神情木然,一声不吭,充耳未闻。梅媛话未毕,他已掉头而去。梅媛的倾诉戛然而止,脸瞬即变得灰白,呆立良久。

    6月11日,任晓云自杀1个月祭日。周山在内心冲突、分秒难熬中坚持了整整半个月后,毅然走进了公安局的铁门。12日,警车“呜呜”开入学院,将梅媛带走了。这个平日欢声笑语不断的22岁少女,竟是任晓云自杀的间接凶手!

    男友旧相好半路杀出,她只能设法赶走“第三者”

    周山、任晓云、梅媛,成都平原R县人。任、周同龄,1973年出生;梅1976年生,小3岁。任、周还是初、高中同学,1992年中学毕业;梅低2届。3人皆毕业于R县一中。

    任、周2人都出身农村,两家相隔不远,具有质朴勤俭、吃苦耐劳的共同本色,与相似的贫民家庭背景,有着扎实的感情基础。有缘同处一班,自然而然,从1988年进初三开始,班长周山与学习委员任晓云就涉入爱河。成绩优秀、身体健壮、喜爱篮球的周山,令任晓云着迷不已;俊俏妩媚、善解人意的任晓云,同样成为周山心中的至爱。两人互相鼓励,刻苦学习,1989年6月中考均取得良好成绩,双双考上县一中高中部,又有幸分到一个班。

    8月10日,周山得知喜讯后,顶着三伏天晌午的烈日,在羊肠小道上蹬了近50公里的自行车,从县城赶到任晓云家,将喜讯告诉心上人。任晓云同样高兴不已,暗地欢呼:“这不是老天爷有意撮合么?”两人在夕阳沐浴中爬至屋后山巅,齐跪于地,指天发誓:“此生永不分离。”他们紧紧搂抱,然后是一阵狂吻,两个发烫的身子融合在草地上……第一次偷食禁果。将圣洁的处女之躯献给自己挚爱的人儿,任晓云心甘情愿。而周山不免激动得热泪滂沱,只会搂着心上人说“谢谢”。

    高中3年,任、周二人倾心相爱,感情坚如泰山磐石。他们每天形影不离,相偎相依,被同学们称为“天生一对”,眼红之致。但是,他们学习刻苦、成绩出色,大家也不好干涉。

    美好的高中生涯晃眼即过。1992年5月高考前夕,他们祈求上苍再一次赐予自己良机,得以终生厮守。他们都把志愿填到了京城,周山报考一所工科学院,任晓云则报考了一所师范院校。

    1992年8月成绩揭晓,数理化各科素来不错的周山如愿以偿,任晓云却榜上无名。沮丧的周山望着眼前人儿,内心迷茫,不见出路。任晓云反倒平静说:“咱们缘分既尽,夫复何言?我已想好,去南方打工,挣钱供你念大学。”周山激动得一把拉住她:“你对我太好了!此生非任晓云不娶!若我变心,天打五雷轰。等我4年!”两人紧紧抱着,无声啜泣。

    1992年9月8日,周山北上念书,任晓云跟着本村姐妹们南下打工。生离死别在即,头天夜里,他俩又跑至后山顶,第二次灵肉合一,可谓情浓似火。8日上午在县城各自乘车,周山去成都转往北京的特快列车,任晓云上了直接到广州的长途汽车。两人并末嚎啕大哭、死抱不放,但其肝肠寸断般的伤心倾泻在脸上,让周围之人好生感动。

    从1992年9月到1994年7月,即大一、大二两年,周山情无旁骛,专心读书,对一切追求者不理不睬。任晓云辛勤打工,钱不时寄到周山手里。两地之间鸿雁传书,堆积成山。说不完的相思与关心,每回都密密麻麻写满好几页。任晓云的照片在周山班上男生中传递,这个长得黛眉星目、如花似玉,而又深情款款、清纯如水的农家“小芳”,令当代学子们艳羡不已。周山自己心里当然比吃了蜜糖还甜。

    1992年与1993年的寒假,相爱的一对人儿各自从北京、广东赶回四川老家过春节,吃团圆饭,阔别重逢,思爱尤加。且周山父母通情达理,并没嫌弃晓云是“打工妹”。周山自己心里尤其惬意。

    可1994年下学期始,周山的信件越来越少,语句越来越简淡,晓云很是蹊跷不安。原来,周山的生活中出现了梅媛。

    梅媛的父亲是R县人大常委会主席,她从小就有较强的占有欲,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总要想方设法得到。1991年9月,梅媛进R县一中读高中时,一次在篮球场看比赛,周山那矫健的身姿、敏捷的手法、真正的男子味,使这个15岁小姑娘自出娘胎来头一回芳心暗动、情窦初开。她马上四处打听,知道这位球场明星还是考场高手,于是暗下决心:“我一定要得到他!”

    从1991年9月到1992年7月,梅媛虽多次在R县一中大出风头(考试、学生会竞选、文艺汇演等),以求引起周山注意,可周无动于衷。他身边当时有任晓云这“俏冤家”!梅媛尽管被美称为“R县公主”,终究长相平平。梅媛更想“霸占”他了。

    1992年9月,周山考入了北京一所工科学院。此后2年,梅媛孤独、想念,日子在竭力用功学习中度过。1994年7月,梅媛也报考了这所学校,并以绝对高分轻易走入该校大门。其实她完全可以考更好的名牌大学,但她煞费苦心,一心为周山而来。凭着老乡与校友关系,他们认识了。

    两人来往几个月后,周山终于洞知了梅媛的意图,他不免厌恶起她的有谋而来,好几个星期都有意地疏远了对方。他想起任晓云对自己的一片深情,再温习一下蕴蓄在她来信中字里行间的火热之爱,一阵阵心潮澎湃。

    但事实上,从 1995年初始,周山与梅媛终于正式“拍拖”。周山的情感出现空区,任晓云鞭长莫及,梅媛近水楼台、乘虚而入。梅媛人很聪明,会说话,花招多,优越条件不少,时间一久,周山能不“自投罗网”?这时在他的眼里,梅媛有很多的优点,长得也并不难看。

    他们在缠绵甜蜜中度过了1995年与1996年前半年。1996年10月,长达近2年音讯全无之后,打工穗城的任晓云,实在无法忍受这份担忧与凄苦,移师北京。她终于明白了!

    10月的某一天,任晓云走进了周山的专业教室(其时周山已读研究生),见只有他与梅媛俩偎依在一起,温言窃窃。她掼在门口,全身冰凉,思绪全无,但并没有大哭大闹。最尴尬的是周山,脸上写满歉疚,千言万语说不出口。他深知自己对不起晓云。梅媛却幸灾乐祸、若无其事地“欣赏”着这二人笨拙的表演。肇事分子反倒成了旁观者。

    任晓云被勉强安顿下来,在该学院侧门外开办了一家“时代”服装店。11月中旬,店面开始营业。由于晓云手艺过人、待客热情、收费公道,长相又靓,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的。可一旦闲下来,她便泪往肚里咽,悲伤不已。但她从不责怪周山,对梅媛则避而不见。有时梅媛厚着脸皮前来,她不冷不热待之。

    周山只有把相当多的时间留在任晓云这儿,陪她,帮她招待顾客,唯恐再惹她生气(好在研究生班课不太多)。但梅媛不满了,周山又只得挪时间去她那,两头折腾。两位“姑奶奶”他都吃罪不起。对梅,他有些怕;对任,他觉得有负。

    从1996年底到1998年初,是奇特的“三人世界”状态。晓云默默忍受、梅媛暗自冷笑、周山竭力调和。虽无剑拔弩张的争执,但尴尬且令人窒息。其中最难过日子的是周山,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冲突总有一天要来的。他担心。

    晓云的出现,再一次燃烧起周山对她刻骨铭心的爱。他明白,自己真正爱的还是任晓云。可是,他又不敢拒绝梅媛。她曾对周山多次扬言:周山不要她,她就自杀,并先杀了周山。她还要把周山的臭名传播全校,让他毕不了业。她还要告诉她爸,周山玷污了她,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周山每次都听得毛骨悚然。

    周山只盼梅媛主动放弃,可她岂会愿意?她早已像幽灵一样吸附于他身上。而对此他还不能告诉晓云。他简直成了莎士比亚笔下的丹麦王子哈姆莱特,优柔寡断,苟且度日。

    单纯的任晓云,满腔苦水无处倾诉,只有写进日记,写出她对周山的痴爱与同情。她怪自己比不上梅媛,又来得太晚。

    1997年上学期始,任晓云对梅媛改变了态度,颇有些友好起来。日记中起初一字不提梅媛,此刻竟流露出对她的羡慕、感激。这正是因为梅媛会做人,说话好听,骗取了晓云的信任。

    梅媛打任晓云一出现就明白,周山爱的是她,不是自己。她嫉妒、恼怒。周山是她的,绝不拱手出让!她想得到的,还从来没有得不到过,这次更不能例外!任晓云有啥好?不就是脸蛋俊一点?能当饭吃?除此以外,自己哪点不比她强?女大学生、官家小姐,岂能在情场上败给乡下妞?她占有周山的欲望更加强烈了。

    周山说,1997年全年梅媛都采取了“反动派的两手”:对周山“硬”,私下威胁;对晓云“软”,称赞她漂亮、手艺好、会过日子等。当大家都在场时,她又说他俩“男才女貌”、“天生良配”。任晓云能不喜欢她么?

    1997年下学期,梅媛升入大四,面临着毕业找工作。周山在校表现出色,将来留校有望;她想呆在他身边,与她做长久夫妻。下一步是如何支开任晓云。于是梅媛加紧行动,同时亦加速了任晓云的死亡。

    两女友一夭亡一入狱,他孤独痛苦地“打道回府”

    1997年底到1998年初,梅媛不断在任晓云面前说周山坏话,说他大一、大二时还谈过几次恋爱,对她不专;又对周山说任晓云并不真心爱他,无非因为他是大学生,也不适合他。当然,到具体说时又尽量含蓄轻松,没有什么大不了一样。她还将各自的一些小缺点夸大告诉对方。周、任二人感情逐渐降温。梅媛窃喜。

    她自己则精心打扮去见周山,对他搔首弄姿,故意撒娇,让别的同学知道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对;同时加紧威胁周山,让他1998年春节前后近2个月都不敢去见任晓云。周山也只好对她亲热一些。她又瞅空儿前往任晓云处“开导”她:“好姐姐,你这么漂亮,还怕天下没男人要?周山哥既然对你三心二意,又勉强他干啥?你一定能找到比他强十倍、百倍的丈夫!再说,你虽然有一定经济实力,又长得貌美如花,但没有户口,若嫁给周山哥,岂不是害他?你既然爱他,就得为他考虑啊!”

    任晓云心里更加失望、自卑,而梅媛的一切又向她作了无声的昭示:她各方面都比自己好;她也深爱着周山;她最适合他;她是个好人;她一切为自己着想……任晓云准备退出,心里却伤心莫名。

    1998年3月初,寒假结束,梅媛通过多方渠道的努力,终于将工作留在了学院团委。l年以后,周山也可能留校。天赐良缘!梅媛打算马上终止“三人游戏”,于是亲手导演了一幕小剧,关键性地将任晓云送进了“鬼门关”。

    4月份,学院为梅媛分了一间筒子房,让她与另一个留校的女生曾柔同住。5月2日夜,她先把曾柔打发走,约任晓云21点过来玩。在晓云来之前,她还约了周山,让他配合自己。她怕周山不干,便预备了一把锋利的云南匕首,对他说:“你若不答应,我就杀了你,再杀晓云,最后自杀。干脆今晚我们仨同归于尽!”并满眼凶光。

    周山深知梅媛性子刚烈,说到做到,悲愤之极又万般无奈,许久后才勉强同意了。他心里念叨:“晓云,别怪我,不是我的错。分手后大家都好。”他只想哭。

    21点整,晓云准时而来。她正想敲门,门却自动开了,眼前一幕令她血脉贲张,继而愤恨之极。在梅媛床上,她与周山正紧拥在一起。周身子全裸、不停喘气、精神集中;梅酥胸半露、头发蓬松、双眼迷蒙。两人一见她即满脸通红,慌忙躲开。梅媛还假装尖叱一声。

    一对无耻男女!任晓云又羞又气,慌忙退出门。这时周山在背后轻声说:“你以后就永远也别来了。”听到这不亚于晴天霹雳的短短数个字,晓云更是四肢冰凉,全身麻木。她毫无意识地撒腿就往外跑,灵魂脱窍一般。她的内心在撕裂,天地在摇晃。

    发生在任晓云走后的事,她自然不知道了:梅媛得意地跳下床,衣服半裸也不先整一整,忙从桌上递给周山一杯可乐,自己亦拿过一杯;周山面对门外怔了一刻,继而愤怒地将梅媛递来的可乐杯一手打落,边三下五除二地套长裤,边高喊着“晓云”,冲出走廊;房内则是梅媛的一阵狂笑……2日夜及以后的几天,周山在校内校外各处寻找任晓云,均无结果。

    原来,当晚任晓云就收拾好了店里的一切私物,锁上店门,乘出租车出了京城。她在市北郊怀柔县城一家小旅社住了数日,成天躺着,发高烧,说糊话,不吃不喝。无人来理会她。

    1998年5月10日,任晓云头脑清醒了许多。她痛定思痛,开始回顾从初中与周山相识相爱以来的12年,时哭时笑,时悲时乐,在日记本上洋洋洒洒、拉拉杂杂地写了1、7万字左右。她的泪水不时滴湿了日记本。

    到此际她仍只怪自己不如梅媛,配不上周山,她决心让位。这时她已有了轻生的念头,她写道:“可我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俩而苟活于世?所以,我选择飞翔,自由自在地冲向蓝天,到那毫无人性争斗的地方……”

    5月11日上午8点,任晓云换上最好的进口丝裙,精心梳洗得像一位新娘子出阁,艳丽照人。然后她搭车进城,来到学院里,将日记本扔进她与周山或梅媛去过多次的院墙草坪旁阴沟(好在没扔到水中)后,她乘电梯登至学院主楼顶。一路上始终无人理会她,大家行色匆匆,各谋生计。正午12点整,她抬腕看准表上的时间,向长空致了个礼,站到楼沿,宠辱皆忘,闭目一跃……

    “511事件”案发后,知道真相的就是周、梅二人。梅媛没想到任晓云真的敢自杀,一时之间亦恐慌起来。但事已至此,唯一要做的是如何躲过这场灾害。最好是她与周山都别牵连进去,从此高枕无忧,白头偕老。

    周山是最伤心的,他对不起任晓云,道德的十字架沉沉地压在他身上。但1个月内始终不敢上公安局。这时他倒不是怕梅媛。任晓云死了,他不想梅媛再受刑罚。虽然梅媛动机不良,毕竟是爱他的——纵使那是种扭曲之爱。

    羞愧与自责折磨着周山,他于5月15日离校出走,在怀柔、明十三陵、八达岭长城、官厅水库等名胜景点(他同任晓云曾去过)逡巡、忏悔了12天。晓云的未寒尸骸、一蹙一颦不时在他眼前闪回,他于5月27日毅然返校。一则为了让自己替晓云赎罪,二则让有罪之人梅媛接受惩罚以告晓云在天之灵,6月11日,周山走进公安分局大门,坦陈了事情的一切经过……

    7月15日,北京地方法院开庭公审梅媛,以过失致人死亡罪(新刑法233条)判决她有期徒刑5年,并剥夺政治权利2年。梅媛父亲——R县人大常委会主席梅佐君表示不服,聘请四川成都知名律师覃胜,提起上诉。7月底,周山亲自去梅媛受监的京郊某狱探看她,见她有悔过的真心,也给她求情。8月中旬,此案改由四川某家法院进行二审,旁听者逾 1000人。最后法官宣布,改判梅媛有期徒刑3年,并剥夺政治权利2年。另由梅家为任家提供抚恤费5万元。

    8月30日,周山在即将离京返川、接受笔者采访时说,希望梅媛于狱中好好改造思想,健康成长。

    对于我们身上的补品,抽干的校样

    爱情、行为、唾液和远大理想

    我完全可以把它们全部煮进锅里

    送给你,渴望我完全跨掉的人

    ——戈麦

    红消香断有谁怜,昔日京城校园一段命案

    采访时间:2000年初

    采访地点:北京

    采访对象:晓萍、张瑞

    [作者前言:最近,正在中国政法大学读博士的朋友小程来电话,向我讲述了不久前发生在京城高校的一桩爱情悲剧。现将其写成文章,因考虑个人隐私,文中人物均为化名,请读者理解。]

    1999年10月10日夜,位于北京市海淀区的某所名牌大学校园内,发生了一起恶性杀人案件。短短半个小时中,众目暌暌之下,l人被毙、l人被奸(至今还神志不清),以后1人受刑、数人受处分。此案件在周围多所高校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海淀区位于首都北京市的西北部,是全国的文化教育中心之一。多所全国知名大学、中国科学院、“中国硅谷”中关村都跻身于此。说它荟萃了泱泱中华的相当一部分精英,绝不为过。但就是在这样一片文化科技高度集中、居民素质相当出色的土地上,日日夜夜人来车往,熙熙攘攘间未免便发生一些摩擦。更有甚者,“围城”内外,鱼龙混杂,偶尔闹出一场大悲剧来,不免令人震惊。

    交男友涉足校园内外

    某名牌大学工程系1997级学生晓萍,是一个天生丽质、活泼可爱的女孩,也是大家公认的一朵鲜艳夺目的系花、男生公开角逐的对象。她的一举一动,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晓萍来自南方某省区一个贫穷偏远的小山城。在上中学时,她学习勤奋、作风扎实。1997年的“黑色七月”里,她一举夺魁,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京城这所综合性重点大学,在当地闻名遐迩,引起过长时间的轰动。可是,她一旦走进光怪陆离、繁华喧嚣的大都市,眼见周围的姐妹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楚楚动人,被身旁的男生簇拥着;唯独自己既寒碜又土气,像是一只丑小鸭加入了一群天鹅队,茕茕孑立、相形失色,强烈的虚荣和不平衡心理,使得她一时无法快活起来。而校园之外那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更让她眼花缭乱,不能自已。想当初,在老家时,她可是一名不折不扣的骄傲的“公主”啊!她觉得自己诸方面都应该出类拔萃才行,可为啥如今这般自惭形秽、狼狈不堪?还不是因为穷吗?家里每个月按时寄来的数目可怜的生活费用,还够不上她半个月的伙食开支呢!然而,家里也很不容易呀!说实话,每年仅是维持她的学费,就够吃力的了。迫不得已,她只好厚着脸皮跟班上同学借钱用。

    姚振刚就在这时闯入她的生活。姚振刚在校正门附近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百货店,每天的收入还是较为可观。起初的时候,他注意到有位长相漂亮、而穿着一般的女大学生屡屡光顾这里。可她只是用贪婪的大眼睛看着那一件件华丽而新潮的高级时装,却从不购买。明显可见,她买不起。他动心了。但后来好长一会儿,他都没看到她露面,颇为惆怅。

    然而,终于她又来了!那是时隔3个月后,暑假刚毕,1998年下学期之初,一个周日的傍晚,渴盼已久的倩影再度出现在他面前。姚喜出望外,赶紧迎上去招待客人,殷勤倍至。他知道了,对方叫晓萍。他还听说,对方前段时间功课忙,无暇出门逛街。后来,晓萍相中了一件连衣裙,依依不舍。姚便说:“如果你真想要,可以打7折,以出厂价卖给你。你很有眼光,这件裙子很适合你穿。你穿上它一定更加艳丽迷人。”晓萍一下子脸蛋羞红了。可是,即使7折,她带的现金仍然不够。掏尽所有口袋,还差10元钱。于是姚又发话了:“差10元就差10元吧,你们做学生的也挺不容易。”其实,即使这样他还是能赚10来元钱。

    就这样,他们认识了,来往起来。两人一同上美食娱乐城,上高级美容院,去各大商场购物,去各着名景点旅游,吃名牌穿名牌,姚尽可能地在金钱与物质上让晓萍满意。她真的又恢复了昔日华贵公主的荣光。她的变化之大之快,令同学们惊讶不迭。

    可是,晓萍也异常清醒。当两人单独相处时,她总是小心翼翼的,绝不令姚过早地得到自己。尽管他为她花了不少钱,可每次当姚向她提出过分要求时,都被她巧妙地予以回绝。偶尔亲吻一下还行;要想越过“雷池”,简直做梦!这越发使姚振刚又爱又气,既舍不得放弃,又无计可施。再说,姚毕竟是一名个体户而已,她还不屑委身于她。

    晓萍这时已经有了新的目标。1999年上学期,她的“丘比特之箭”瞄准了本校的一名男生张瑞。张瑞是她的同乡,又是同系不同专业的96级师兄。1998年底,由于一次偶然的舞会,他俩结识了。听说彼此来自同一个省份,他们谈得更加投机。张生得颀长英俊,他的父亲是家乡一大工厂主。张年轻有为,家资巨丰,这是晓萍求之不得的。而晓萍的风姿绰约、欢快大方,也使得张对她一见倾心。他们很快地双双坠入爱河,如胶似膝,并且不止一次地偷食禁果。

    抓流氓竟然闹出人命

    世人常说:“冤家路窄。”在案发前头几天,张瑞与晓萍两人紧紧偎依着到校外蹓跶,被姚振刚撞见。他立即上前质问晓萍,并同血气方刚的张瑞发生了激烈争吵,两人险些大打出手。经围观者多方调解,双方才愤然离去。

    1999年10月10日,也就是在发生了前一回街头争执后的第4天,一个闷热的周末之夜,姚一个人来到住处附近一家名叫“好来屋”的小餐馆里喝闷酒。他实在不甘心自己被一名乡下小妞耍了的事实,越想越冒火。他灌尽了整瓶“红星”二锅头,攥着一把水果刀,乘着酒兴、恼怒与躁热冲进了这所大学。

    此时已是深夜10点多,姚趁女生宿舍楼值班阿姨不备,潜入了晓萍所住的212寝室。因时值周末,各宿舍留校的同学不多。但晓萍与张瑞没有外出游玩、购物、访友。两人正处于热恋当中,密不可分(反正张瑞有钱);再则,张瑞打算考研,晓萍正好也复习一下功课。晓萍很勤奋,成绩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

    姚振刚进屋时,晓萍还在看书。整天陪张瑞在教室学外语,自己也得补补课了。她全神贯注,根本没留意到已有人悄悄走到了身后。所以当她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呼吸,回头看见这一张熟悉然而充满敌意的面孔时,吓了一大跳:“是你!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

    “当然有事!你跟我出去一下,咱俩有几句话得说清楚。”姚那充血的眼珠、浓烈的酒气、冷峻的神情,显得杀气腾腾,狰狞可怖。

    “今日太晚了,明日吧?”眼看神色不对头,聪明的晓萍只得压低声音向他求情。她不想惊醒本寝室另外两名同学。

    “不行!现在就走。”姚生硬地说。他又逼近两步,紧紧地拽住晓萍的一只手,拉上她就要往外走。

    “好,我去。你先放开我,让我加件衣服。”最近几天反常地炎热,晓萍此时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背心,下着牛仔短裤,曲线毕露无遗,站在姚振刚面前令她又羞又怒。她一边找了件外套披起来;一边暗中给刚被吵醒的小芹递了递眼色,示意她去喊人;同时自己马上跟着姚步出门。

    两人下楼后,沿着回廊来到宿舍背后的小亭里。这儿比较幽静,路灯黯淡,平日里是情侣卿卿我我的好场所,也曾是他俩的伊甸园,如今却尤显夜色暗黑,四顾无人。户外凉快,晓萍穿得少,扑愣地打了个冷战。她好怕!

    “咱俩的事情,你说该咋办?否则……”姚的冷眼在夜色的映衬下不寒而栗。

    “咱俩能有什么事呢?我同你只是一般朋友而已。”起初晓萍也是冷语相对,显得义正辞严。

    “什么‘一般朋友’?你当我是个大傻X呀!说得轻松!你自己算一算,你总共用了我多少钱?吃的、穿的、玩的,哪一样不是由我给?你说说,如何还给我?”姚狠狠地瞪着她,晓萍不知所措。本来张瑞有钱,可她咋好告诉他呢?

    看看对方那经受恋情所滋润的成熟、丰腴、红润、富有性感与魅力的身段,酒精与酷热又产生了作用,姚全身滚烫、欲望陡亢,本能的冲动使他不顾一切:“你不是想甩我吗?我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什么主意?”晓萍终究单纯。

    “你让我动一次,从今后咱们就两清了,互不干涉。”姚还没说完,就老鹰逮雏鸡般淫邪、野蛮地朝晓萍那段身躯扑上去。

    “不行!花你的钱,我以后再还你……”她边说边退,并不停地摇头。

    可是,她发现一把冷冰冰的匕首已经抵住了自己的脖子,一双手急忙地解着她的裤扣。她想跑,可身子被他箍着,动弹不得;她想喊,可姚在她耳畔轻轻地、然而是凶猛地威胁着说:“你如果喊出声来,我就立该送你归西!”她募地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痛楚,头昏目眩,四肢瘫软,根本无法违抗了,而任对方在自己的身上肆虐……

    正当姚作恶时,突然他发现有一道刺眼的手电射向这边。原来是小芹等人及时地下床去通知了晓萍的男友张瑞。同学们迅速抄起家伙,搜到这里来了。姚骇然爬起,正想逃窜,但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心爱的女友遭人蹂躏,张瑞不由得怒发冲冠,悲愤之极。他瞪着满头大汗、双目绿光、又充满惶恐的姚振刚,高喊一声:“打死他!打死臭流氓!”并带头冲上前狠狠地砸了他一棍。于是大伙你一拳我一脚,乱打一气,将姚打得哀哀嗥叫,不停求饶;最后,蜷成一团,气息奄奄。而张瑞仍不解很,操起姚刚刚掷在地上的匕首,冲过去猛地一下捅进他的胸膛。姚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之后迅速死去。已昏死过去的晓萍听到这毛骨悚然的尖叫,醒来了一刻,又吓得失去知觉。在场的所有人呼吸窒息了,惊愕地呆立着……

    ……

    此案正在进一步审理当中。它所带给我们的,已不仅仅是对于案件本身的震惊与遗憾。师生员工们都在惊疑、询问:究竟是什么酿成了这起本不该发生、却已经发生了的校园悲剧?

    “是心灵无聊的产物。”

    “是爱慕虚荣的结果。”

    “是过份张扬欲望的殉葬者。”

    “是无休止追逐都市享乐的牺牲品。”

    “是法律意识淡薄的表现。”

    “是当代大学生趋向世俗化的标志。”

    ……

    前辈、师长、学子、教育工作者们都参与了这次讨论。大家七嘴八舌、莫衷一是。

    总之,死者长已矣。而在生者的头上,则敲起了警钟。自重啊,年轻的大学生们!

    [作者注:在我正作此文时,听说张瑞至少要被判10至15年徒刑(张父还拿出了一大笔钱抚恤死者家人)。即将痊愈的晓萍前去探监,发誓一定要等他。张瑞深受感动,也表示了好好改造、将来与晓萍白头偕老的心愿。这个始料不及的结果,使人们更加感叹:假如不是过早地涉足情海,天之骄子怎会沦为阶下囚呢?校园毕竟不是伊甸园,浪漫的代价太惨重了!]

    你有珍珠似的泪,

    流着没有名字的悲伤。

    你有美丽得使你忧愁的日子,

    你有更美丽的夭亡。

    ——何其芳

    追逐北京“绿卡”,靓丽女大学生付出惨重代价

    采访时间:2000年11月

    采访地点:北京

    采访对象:贺筠

    北京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首都。但是,进京工作一度成为比登天还难的事情。从中央各大部委到市属各机关、企事业单位,招聘的第一条毫无例外写着“有本市户口”,而学历、才能等尚属次位。北京的60多所高校中,有大量外省学子,他们想留京也被限制在15%的范围内。所以有许多人质问:“北京难道仅仅是北京人的北京?”这种现象正在逐渐改变,但举步维艰,因它牵涉到方方面面的问题。

    多年以来,成千上万的人为了进京或留京,想尽一切办法,费去千辛万苦,其中有光彩的也有不光彩的;如考研、拉关系、嫁娶等。本文的女主人公贺筠便是其中之一。

    贺筠是北京一所大学外语学院的96级学生。4年前考入京城,很早就在谋求留京之路。她的唯一途径是嫁给某北京人,希望通过丈夫的努力得到一卡北京正式户口。为此,她先后与不少北京人谈恋爱,甚至不惜出卖色相,结果未如己愿。当她失望时,北京一大学生男孩真正爱上了她。她暗自高兴,同时不免担忧。到最后关头,男孩刑晓山终于得知真相,痛不欲生,暗怀仇恨,对她施行报复,多次性虐待。2000年7月,毕业在即,在自信和疑虑中盼望的贺筠却发现竹篮打水一场空。自作自受,身心俱损,她不知何去何从。

    她曾经也是个好女孩

    1977年冬天,贺筠出生于安徽皖南地区某山乡的一户农民家庭。皖南是天下着名风景胜地黄山、九华山的所在地,奇峰碧水,钟灵毓秀,生长出来的男孩女孩个个靓帅白嫩,而且聪颖过人,许多伟人与佳丽从这里走向全国乃至全世界,或光照史册。贺筠正是一天生丽质的皖南妹,农家的粗粮素菜并没能压抑她的发育,从小美人胚的她越长越出色,眼睛变得又大又亮,妩媚逼人;头发如一袭油黑的长瀑布;皮肤既白皙又水灵,似乎一弹即破;该凸的地方凸起,该凹的地方凹下,恰到好处。而且她一直孝顺长辈,心肠好,颖悟力强,稳重,娴静,标准的小家碧玉,简直人见人爱。

    还在童年时,贺筠就开始帮家里干家务,做点小农活。父母都是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百姓,全靠那一点稻田与蔬菜地,家养几只猪、鸡度日,而贺筠还上有姐下有弟,生活拮据。所以她从小体谅亲人,很愿意帮点忙,减轻负担。父母见她懂事,也更宠爱她。

    1983年秋贺筠开始进学堂念小学,由于她心灵巧、接受快,又规规矩矩听课,成绩总是在班上名列前茅。读小学时,每天清早起来她还要打猪草,傍晚回家还要外出放牛。尽管如此,她学习从未松懈,边放牛还可边看书。1989年她考入附近县的重点中学——石台一中,进初中部念书,成绩仍旧位列前10名。1992年她又直升石台一中高中部,虽班里强手如云、竞争激烈,她还是每次保持在10名上下。1995年第一次高考,因为紧张,时间掌握不好,她发挥有些失误,落榜了。她想打退堂鼓,但老师、家长都看出她的潜力与不服输的精神,极力支持她东山再起。她咬咬牙,1995年9月再次走入久违的教室(她已回到老家所在县中学),全力以赴,用心复习,1年时间眨眼而过。1996年7月梅开二度,贺筠第二次高考,昔日的“黑色七月”如今已成金色灿烂,8月捷报到家,她以超出外语专业重点本科线25分的优异成绩,被北京这所全国驰名大学的日语系录取了!9月进京报到时,她的学费还是靠众多亲戚、邻居与村支书凑齐的。

    贺筠清纯朴实、善良聪明,可人得很。特别是她的出众长相,在中学时代就惹得不少男生为她害相思病。初中时这帮小子虽眼馋心慌,但还是不敢蠢蠢欲动。高一那年的2月14日,西方“情人节”,班上一爱好文学,平时写点“歪诗”去投稿、获奖的人称“诗人”余某,实在忍不住,给她偷偷送来第一张小纸条,上面是一首“现代诗”(具体诗句她记不清了),后面附了一句:“诚挚请求,能否做我的女朋友?”

    贺筠看了纸条后脸红得像西天晚霞,心跳得像草原奔马;那感觉不是兴奋、激动,而是慌张、害怕。她本想报告班主任,“臭”余某一顿,又可怜他了,谅他无辜,也便罢休,但从此对他不理不睬、横眉冷对。而那余某天生小文人的小胆子,竟成天萎萎琐琐,畏她如虎,这事不了了之。

    后来贺筠还接到不少纸条,不过当时一阵害羞,继而平淡置之,并不想把事闹大。好在男生们大抵心并不坏,这种事也只好干“地下工作”,本就心虚,便不再纠缠她。只有一次,隔壁理科班某县城高姓要员的公子,人称“高衙内”的,贪恋她的美色已久,见多次给她递纸条都无动于衷,黔驴技穷,竟于1993年暑假有一回在大街上当着众人向贺筠跪下求爱。贺筠又羞又恼,当场大哭,返校后立即报告校长与班主任。校长出面干涉,还算明理的家长教训高某,事情才得以平息。从此贺筠安宁下来,无人敢再惹这朵“带刺玫瑰”。她那不怕得罪权贵的作风不胫而走,许多人闻知,在背后赞赏她。

    1996年9月,贺筠来到京城天子脚下、皇城根儿,开始全新的大学生涯。大一的那年中,她仍旧坚持农家女子淳朴、羞涩的本色,学习勤奋,同窗学子与她相处开心。每次举行班级舞会,来自各省、市的男生都想邀貌美如花的她来一段“慢三快四”,可是她总是羞羞答答,婉言推辞。

    唯一令贺筠有些遗憾、不快的是日语口语水平。她的笔试分数在班上是一流的,但听、说、读、写的能力老是赶不上大城市、重点中学的同学们。她便加倍努力,清早到树林里背课文、听磁带,一年来进步颇明显。

    但是,从1997年9月进大二后,贺筠变了。

    大都市的灯火闪耀,她开始迷茫

    贺筠所在的外语学校素以女生人数多、长相好而闻名于京城各高校之林。由于该校女多男少,“阴阳失调”,惹得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当代女“秀才”们“红杏出墙”;而许多名牌大学的男生、三教九流大腕大款们络绎前来“赏花”、“采花”,私下称该校为“新八大胡同”之首。

    贺筠原本是以清纯淡雅、素面朝天为美的。说实话,她也没有更大的资本去包装自己。但打假期回了趟家乡,被村人哂笑为“去北京读太学了,还这么土气”,募然回首,她发现自己真该注意一下外表形象了。内心深处的虚荣心理和不甘人弱的潜意识,使她返校后更觉得自惭形秽。一个个同寝室姐妹们,或家境好或有男友“供养”,穿名牌着时装,金银珠宝处处闪亮,打扮得华贵鲜艳,独自己寒酸得像只丑小鸭;她们要么双栖双飞、相依相偎,要么众星捧月、招蜂引蝶,仅她“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她不再服这口气了。论漂亮,谁也不如她。为啥她就命中注定遭大家看不起?单调、清贫的生活,难道是“天之骄子”应该承受的吗?

    在舍友的怂恿下,1997年10月1日国庆节,经人介绍,贺筠开始同本校大四一名上海籍国际商务英语专业的男生龚凯“拍拖”。贺筠的姿色为龚凯垂涎三尺,求之不得;而龚凯的父亲是上海浦东一大集团公司的老板,家道殷实,能满足贺筠吃穿用玩的无休止的需要。他们频频下酒馆,吃各地名菜佳肴;上商场,给贺筠买国内外名牌服装、珠宝首饰;游遍了京城内外名胜景区,故宫、长城、香山、颐和园、潭柘寺、野山坡、天津海港、承德避暑山庄等。不一会贺筠就仿佛换了个人,原来那个朴素、简陋、拘谨的乡下妞,如今成了华丽四射、一日三变的摩登女郎,令师生们啧啧称奇。

    1997年底,贺筠陪龚凯回上海龚家度寒假。进入那皇宫似的豪华私宅,贺筠眼花缭乱了。还有龚凯在旁边紧紧抱住她,不断亲吻她,于她耳畔呓语:“嫁给我吧,这一切都是你的。”她的柔弱如水之态、闭月羞花之容,无可抗拒地使龚凯心猿意马。而龚家父母似乎也对这“未来的媳妇”挺满意,答应了他们的婚事。贺筠一时方寸大乱,不由自主,竟将自己的第一次当晚献给了龚凯。在两性缠绵到最浓烈时分,贺筠放声痛哭。龚凯连连许诺:“我一定一辈子对你好。”

    以后整个寒假,贺筠都与龚凯同居一室,夜夜过性生活。贺筠自以为终身有属,满心相与,也感到挺安怡的。好在两人每次都做了安全措施,不会有后顾之忧。按贺筠的说法是:“不过捅破了一层纸而已。”

    仅仅是“捅破了一层纸”吗?回北京的大学后,两人自然亲热得无以复加,大家都把他们当作天生一对,羡慕万分。对贺筠物质上的需要,龚凯仍旧有求必应,毫不含糊。而贺筠也周期性地跟他出去到星级宾馆开套房,满足他的生理要求。同时她自己也需要他。

    只是谁也不知道,两人在背后经常吵架,家庭出身、性格爱好迥异,便不断有冲突,后半学期很少见面。1998年6月底龚凯大学毕业,回到上海一家跨国商务集团干翻译工作,临走时来贺筠宿舍给她留下一个包,叫她不要去机场送自己,待她走后再打开包看。分手之际他们吻别,贺筠显得伤感而龚凯故作平静。似乎一切挺正常。

    等龚凯一走,贺筠迫不及待打开包,里面是他留给自己的2万元钱与一张小纸条,上头简单写着:“贺筠,我们就此分手吧。不讳言,我并不爱你。我们之间差别太大了,在一起不会幸福的。我离开你,不是我父母的意思,完全是我个人所愿。说实话,这一年来我对你好,全冲着你的美貌,对不起。”

    这实不亚于晴空一记响雷,贺筠头懵了,视力、听力突然消失。她瘫倒在地,好长时间毫无知觉。没想到,她盼星星、盼月亮,盼来这么一个结果。她想哭,但哭不出;想笑,但没法笑。她就这样傻傻的在床上坐了整天整夜。然后走出校园买了一瓶啤酒一饮而尽(平时她滴酒不沾),回到宿舍无声啜泣。

    痛定思痛,很快贺筠平静下来,反思自己一年的感情历程,与龚凯确无真爱可言。不过损失了女性最宝贵的贞操。但龚凯给予她的也够多了,谁也不欠谁。她不断作自我安慰。

    如果贺筠能在这次打击中醒悟过来,恢复自我,那就不会有以后更悲惨的故事了。但她已经在大都市物欲、功利的作用下,更加迷失。

    此年暑假,贺筠回到皖南老家,休整了一下身心。一些乡村熟人问她:“考进京城念大学了,当然不简单。但将来还会不会分配回来?如今找工作可不容易了,能留在大城市吗?”

    父母也告诫她:“你一定要在北京寻个工作,才更能扬眉吐气,光宗耀祖。若是回安徽,我们面子上就不好过了。”贺筠咬咬牙,下定决心:“请大家放心,我有百分之百把握在北京进个好单位,否则也无颜见江东父老。”她想,自己要活出个人样来,不让村人小看自己,不让父母失望,也要气气“上海仔”龚凯。

    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外地大学生留京向来是“蜀道之难”。每届15%的名额,贺筠在班上20余名同学中总评已排名10位之后,根本没有希望。而不要北京户口,只在北京工作,那是纯粹“打工”,遭乡人嘲笑,她也不愿。唯一的出路在哪?她思考着。对,找个京籍老公,嫁入京城,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她豁然开朗。凭自己的长相、才干,2年时间都不能在偌大的北京城里找个归宿,那才怪呢!自己还哪里配姓“贺”?

    就这样,公元1998年的暑假,贺筠在皖南的老家度假结束后返京,为村人所激将,家人又把这压力施与她,使她铁定一种信念:“嫁个北京人。”这本无可非议,可她是以自己的美色作诱饵,火中取栗,不顾后果。这种并非光明正大的思想使她再次陷入误区,潜生后患,直接导致今天的悔恨不已。

    1998年9月贺筠回校,便开始积极、主动、热切地“向外发展”。她先后同1名北京出租车司机、1名着名电脑企业部门经理(已有北京户口)、1名话剧演出经纪人(原籍北京)过从甚密。至于与她有过交往的北京男子,数量更多。人家“愿者上钩”,双方“各取所需”。只要答应她将来让她入户北京,她甚至愿意出卖自己的肉体。那些有钱人自然也供她过着花天酒地的奢侈生活。有一段时间,她经常早出晚归,穿着很性感,手提包中、抽屉里、床上不时可见避孕药、安全套之类。这令同宿舍的几个女孩对她很反感,远远躲着她。

    她还屡屡向学校内外的北京本地大学生抛绣球、使媚眼。不知底细时,个别男孩倒真被她迷住过一阵。但一旦有人私下道破后,他们仅仅付之一笑,扬长而去,决不回头。这时感觉还浅。

    为了留京,为了成为北京媳妇至少是北京“绿卡”持有者,贺筠付出了全部代价——她把整个人都送出去了,包括女性的尊严和躯体。但分析起来,又仅仅是一个北京户口么?从骨子里说,这还是基于她久已酿成的虚荣、近利。

    据贺筠所在班级同学后来回忆,从1998年底到1996年6月的半年多里,每逢星期五下午,她腰间的BP机就响个不停。她早早地梳洗打扮,浓妆艳抹,服饰开放,快步走出校园。在离校门不远处,有经常变换的高级进口轿车等着她。她一跨入车门,小车即发动引擎,消失于晚霞中。在市内或市郊某大宾馆、度假村、私人洋房里过了2天周末,尽鱼水之欢、享云雨之情,到星期天晚上她又被送回学校,带着满身的疲惫、喜悦;既有憧憬,又有迷惘;既显得放荡,又无可奈何。

    这时知情人都暗暗叹息:曾经一个好端端的质朴、清纯姑娘,如今竟成了这样不要尊严、一味享乐的“豌豆花”式人物。世道究竟怎么啦?

    人们把平时生活不检点的女子比作“公共汽车”。而贺筠满腹的心思是成为北京人,所以大家干脆暗中叫她“北京牌公共汽车”。

    一个当年连接到男生小纸条都脸红的纯朴女孩,如今竟堕落成了一个人所共妻的风尘女子,并且还是堂堂高等学府的当代女大学生,其中的思想转变过程是怎样的呢?

    事后笔者采访了贺筠的大学同班同学、她的舍友也是知己邓燕燕。邓燕燕是亲眼目睹贺筠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的唯一之人。她说,在贺筠后一任男友(即下文的刑晓山)出现之前,她有两次非常大的心理转变阶段,一次是1997年7、8月暑假她留校期间,一次是1998年7、8月暑假龚凯离校去上海后。

    前一次是贺筠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观。大都市的华灯闪烁,使她不再满足于当年的小家碧玉模样。她要扫尽全身的土气,变得时髦起来。但她又舍不得放弃自己一贯保持的本色,所以内心有些矛盾。

    后一次是她被龚凯的绝情击懵了,根本无法承受突然而来的失败。她在龚凯身上付出了几乎全部的感情,甚至贞操。今天爱情已逝,她决心报复男人。

    这两次贺筠都有着极大的思想冲突。她辗转反侧,几个晚上睡不着,于是走出宿舍,趴在阳台栏杆上看夜空的月华如水。她有时一个人在校园外的那条偏僻小道上来回逡巡。特别是后面那一次,几天里贺筠都是心神恍惚,还旷了好几天课。

    贺筠一贯很内向,心思从不示人,更何况这样复杂的个人隐私。但这两次她都没瞒邓燕燕,她总是把邓燕燕当知心朋友,因为邓燕燕善解人意,脾气好,且愿意为她守口如瓶。

    邓燕燕说,前一次她是支持贺筠的。她认为,在穿着、交际、思想观念等方面作些调整,接受一些现代文明的东西,适应大城市的环境,走向一种新的生活,这并没有错。邓燕燕本人也是来自江西农村,她就很快摆脱掉了乡土气息。所以她极力鼓励贺筠胆子大点,课余活动丰富点。她还陪贺筠出去逛商场,买一些较新式的服饰;陪贺筠参加几个交谊舞会。

    但是,后一次邓燕燕并不支持贺筠。开始,当她听说龚凯抛弃了自己的好友时,也非常难过、气愤,想尽一切办法安慰贺筠,替贺筠大骂龚凯,甚至扬言要拉着她去上海找他,对他兴师问罪。

    后来,当贺筠说要报复世上男人时,邓燕燕不同意。她说:“你靠什么报复男人?你还不是拿你本人当牺牲品。结果受损失的还是你。”

    贺筠没有接受她的劝告。她开始堕落,经常同不三不四的男子来往,生活倒是“富足”了,成天出入大宾馆、大酒楼、大商场,有吃有喝有玩,穿得很时髦,存折也膨胀起来。邓燕燕看在眼里,很是伤心。

    一天,她俩有过一次争吵。贺筠刚从外面浪荡回来,满脸的惬意与麻木。邓燕燕痛心疾首,一把将她扯到楼顶一个角落,劈头就问:“你现在与妓女有什么区别?”

    贺筠先是满不在乎:“我这是在报复男人。我要让他们为我大把大把花钱,我要做给龚凯看看,我可不是一般人。”

    邓燕燕说:“报复?出卖自己的肉体乃至尊严,还有什么资格谈报复!你这样做恰好是满足了一小撮贪恋肉欲的社会渣滓。”

    贺筠似乎有些委屈:“你知道,我想留京。可谁让我没有你那么好的成绩,只有这样。否则我有啥办法?”

    邓燕燕说:“留京的渠道很多,犯不了把自个搭进去。”

    贺筠大哭起来。

    此后贺筠我行我素,邓燕燕也无计可施。

    说到这里,邓燕燕总结说,贺筠想毕业后呆在北京,这无可厚非。她想吃好点,穿好点,生活富足,这也是人之常情。关键是,她的内心已经蜕变,她已失去美好的本质,这才是最致命的。都是虚荣心在作怪啊!

    爱神姗姗来迟,而她已满身沧桑

    从1999年9月进入大四以后,毕业分配、落脚何处,即成了莘莘学子提早关注的焦点。贺筠为了准备毕业论文,还有实习、补课(长期放松学习,她的多门功课已开“红灯”,再不抓紧就险些无法拿到学位)等,收敛了好些日子。

    她也已经厌倦了走马灯般换情人的生活。虽说有吃有玩,风光十分,但要用自己的灵与肉去作交易,被一个个男人侵占,苦楚有谁知。

    另一件苦恼的事在于,同这些老“相好”交谈时贺筠认为,真要跟他们中任何一个过一生,她还不大乐意。这些人还不够“档次”,太俗气了。而被某一大款、大腕、大员包起来,当“二奶”,像笼中金丝鸟一样养着,她更憎恶。但要他们拿出一笔钱,或调用关系,暗渡陈仓,把她的京城户口与优越工作条件解决,并还她以自由之身,他们也不会同意。贺筠颇有些疑惑了。

    刑晓山于一次意外相遇中进入了贺筠的视线;其实换句话,说贺筠进入刑晓山的视线更恰当。贺筠清楚记得,那是9月19日,她去王府井大街逛商场,想顺便选购几盘日语名曲原装进口音碟。在公共汽车上,一不小心,她的钱包被小偷扒了。突然一个小伙子揪住小偷的衣服,让他把钱包交出来。众目睽睽之下,小偷有些恼羞成怒,但只好将钱包还给贺筠,悻悻下车而去。贺筠向这小伙子道谢,他们便认识了。他就是刑晓山,1、82米的高个子,北京土生土长,在离贺筠很远的一所国际知名学府念计算机专业,今年也是大四生,比贺筠小半岁。

    刑晓山是一个典型的北京孩子,略胖,憨厚,实心眼。他的种种条件都令贺筠心里暗暗一动,但他表面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刑晓山却很直率、老实。当天分手后,他就call贺筠说他对她相见恨晚。他在公共汽车上观察她很久了,这才能够发现小偷在她的钱包上打主意。他告诉贺筠,他被她的独特气质“刺痛了双眼”。那天贺筠穿得很简单,显得雅致、清秀,在刑晓山眼里简直是一朵高洁的紫罗兰。他倾倒了。

    第二天,刑晓山老远自他的学校赶来了。他说他看腻了大城市里过分开放、做作、新潮、千人一面的女郎,他瞧不起她们。他喜欢外地的小家女子,她们传统、质朴、浑金璞玉。贺筠正是这样。他似乎表现得很性急,向贺筠表示了永结秦晋、非她不娶的意思。

    没想到,真正的爱情就这样迟迟而来,且一来便迅如闪电。而贺筠又何尝不是爱上他了?他这些优点,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啊!他们马上确定了恋爱关系。贺筠一方面暗暗高兴,多年的梦想指日可成现实;另一方面又惴惴不安:如今的她可不是3年前的她了,“前科”多多,沧桑满身,一旦东窗事发,让刑晓山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她要深深后悔过去的一系列所作所为了,祈求上苍别让刑晓山过问自己的历史。

    贺筠决定洗尽铅华,返朴归真。她重新与同宿舍姐妹们开始友好相处,并保证让她们看到自己昔日刚进校门时那种朴实、纯真的形象。同时她也天天请她们的客,不吝掏钱,让她们多在刑晓山面前为她美言,千万莫使他了解到她的“劣迹”,叫她干啥都行。姐妹们见她确实想变好,又见这一对都是真心的了,也很愿意成全他俩,愉快答应。

    一对青年坠入爱河,浪漫、美好的“两人世界”,良辰易逝。贺筠尽可能保持可爱的本真,更加令刑晓山如获至宝。他们的感情越来越深,但仅止于拥抱、接吻。刑晓山是一个很稳重、厚道的小伙,从未对她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她的侥幸落空,爱情最终化成泡影,路在何方?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生命中出现了刑晓山,这是贺筠的大幸还是大不幸?

    日历很快便翻到了2000年的5月。刑晓山通过努力,3月就把他与贺筠的工作关系、户籍档案都落实在了中央某大机关。他们准备7月一正式毕业离校,就操办婚事。刑家人都说:“要好好办一下。”贺筠私下不断谢天谢地,为自己有这么样一个理想的归宿。功夫不负有心人。

    早在2000年1月1日千禧之交,刑晓山把贺筠带到自己家,见过了全家族人丁。没想到,贺筠见他平时吃穿都很随便,以为是普通市民出身,谁知他竟是高干子弟,爷爷系副部级待遇的老干部,父母也都是正司级领导。但他们都保持着艰苦朴素的作风,教养很好。刑家人也都挺喜欢贺筠。刑晓山说:“我见你平时不大打听我的家境,才这会带你过来。你是看好我这个人,而不是我的家境,这让我更爱你。”

    正当贺筠满心欢喜,眼前一片阳光,只等着做明日“京城新娘”时,形势却急转直下。而起初她还蒙在鼓里。

    5月的一天,刑晓山气冲冲来了。他脸色铁青,一言不发,似乎刚哭过,一副悲愤欲绝的样子。也许发生过什么大事。他看着贺筠,双眼像在喷火,但稍纵即逝。贺筠感到蹊跷,却不好问他。她跟着刑晓山,走出学校。

    两人来到刑家,走进刑晓山的卧室,坐住。他还是一句话没说,低着头。贺筠想安慰他一下,但不知怎么说,一时手足失措。

    突然刑晓山狠狠地把贺筠往床上一甩,粗暴地撕去她的所有内外衣裤、胸罩,疯狂地占有她,动作很凶猛,也不顾贺筠在他身下因疼痛而呻吟、翻滚。

    贺筠虽感到有些反常,但心知自己早晚是他的人了,这一天总是要来的,也并不难过。谁知事情过后刑晓山倒痛苦流涕的。

    当晚与第二天,刑晓山不断地蹂躏贺筠,两人多次发生肉体关系。刑晓山每次都显得恶狠狠的,甚至咬她、抓她,弄得她全身疼痛难忍。这根本不是两性相悦的合卺,而是一相情愿的性虐待了。

    刑晓山把贺筠送回了学校。两天来什么话也不说的他,将走时只留下一句“再见”,此后,他便始终未露面了。call他,不回;打他家电话,说他不在;去他宿舍,被值班室拦住。

    更可怕的事终于来了,6月下旬,学校学生处就业分配办公室的马老师让贺筠去,告诉她:原已答应接收她的某单位,把她的户口、档案退回来了。但没说原因。她知道,这是刑晓山干的。

    到7月份,其他同学都落实了工作,或考上了研究生,个别还出国了。只有贺筠,不知往哪里行。

    她徘徊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间。有人辗转送来刑晓山的一张纸条,写着:“我已从贵校的旧友处得知你的辉煌历史。没办法,我只有放弃。我原以为找到了真正的爱情,但最终我还是失望了。估计在将来的若干年里,我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的。在这样一个物欲时代,何处有真爱?”

    其实她早该猜到是如此的结果。而刑晓山的留言更让她悔恨无穷,身心剧痛。她也没脸再去找他了。

    还有一桩可怕的消息,她发现自己有身孕了。就是在刑晓山疯狂占有她那可恶的两天,使她珠胎暗结。这般凄惨,哪里好回去见父母、乡亲们?

    刑晓山又何尝不是一个人关在小屋子里,向隅而泣?这致命的打击,对满腔真情的他,何止逢场作戏的千万倍!有人说,平时北京人初看玩世不恭,满不在乎的,感情上轻易不付出;但他们有一点好,一旦付出,便极认真。

    故事至此结束。写到这里,笔者不免要告诫当代学子,前车之鉴,你们得警醒啊!

    后记:采访完这个故事,心情颇为沉重。北京的户籍制度,的确有其长久的弊病。它长期实行对外的严格把关,致使许多外地的优秀人才很不易进京。其实,这也有北京自己的一些难处。这种情况正在慢慢地“解冻”,相信形势将越来越好。但是,一名当代的女大学生,为了留京,得到一张北京户口,竟不惜丧失尊严、出卖肉体,最后连真挚的爱情也随风而逝,这样的代价太大了。留京的方式很多,不必付出如此可悲的损失。曾经质朴、本色的她,却为这一短期的利益,一步步堕落。本文中贺筠的教训,发人深省,值得我们莘莘学子引以为戒。而刑晓山在发现了贺筠过去的迷失后,应该理解、宽谅她。纵使无法接受,也只有好分好散,不能再伤害早已伤痕累累的她了。刑晓山对贺筠施行性虐待,最后又离开了她,这在贺筠无疑更是雪上加霜。其中有多少真情的成分?不过,人世间的爱情实在复杂。希望刑晓山现在应该回到贺筠身边,给她温暖、开导,让她重新走上新生。

    网梦

    “洋王子”是北京某大学的大三学生,中医专业,一名铁杆“网虫”。他经常每天晚上一上网聊天就是通宵,而且“一不小心”(他自己的话)即接触了当今最时髦的“网恋”。但是,他失败了。谈起这次“恋爱”的经历,他就后悔不迭,仿佛自己刚从一场既斑斓又糊涂的梦幻中醒来,如当年贾宝玉神游太虚境——

    没想到,我自己也会犯上今天的“电脑流行病”,而且是非常愚蠢、可笑的一次,因为我“爱”上的竟是一个……(哎,实在不好说),并为“她”害“单相思”,夜夜在梦中与“她”他相会。我痴痴地幻想与“她”在一起时的浪漫、美好情景,真是糊涂。好在我现在已从“网梦”中苏醒,开始正规的学习、生活。我再也不相信这劳什子的“网恋”了。

    我是几个月前跟“她”在“聊天室”中认识的,我见“她”的网名叫做“海公主”,且文笔也很清秀纯情,就一直以为“她”是个女生。而且,我见“她”的许多观点跟自己类似,便颇有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投机之感。天下虽大,知己难觅,我越来越对“她”产生好感了,并在文字中毫不掩饰这种意思,而“她”似乎并不拒绝。

    我更加高兴了。过去,我对“网恋”一点也不“感冒”,觉得那是很虚无缥缈的东西,是骗人的把戏。可这次,我自己倒跌进去了。我在网上跟“她”大吹特吹,说得自己神通广大。也把“她”好好抬举了一番,大有曹操与刘备“煮酒论英雄”的气势,舍我其谁。而“她”只安静地听着,不作反对,一副淑女风范。

    我们天南海北地神侃,主要由我高谈阔论,而“她”偶尔插入一些补充,或者发表自己的看法。“她”的补充往往是恰倒好处,“她”的看法又正合我意,精辟独到。“她”的表达能力很强,三言两语就可以把一个很复杂的问题说清楚,高度概括,且时有神来之笔。我怀疑“她”是中文系学生(曾经或现在),而我乃学医的,自愧弗如。

    不过,女孩天生就比男孩的语言能力强嘛!我现在的女同事们就大都伶牙俐齿,我说不过她们。小时候,我也因为不善言辞,老挨我姐欺负。我对“她”的性别更加确信不疑,尽管“她”总是不爱说。女孩子嘛,毕竟矜持些,怎么可能轻易自报家门。但我相信,只要自己对“爱神”虔诚,总有一天让“她”金石为开。

    我曾多次试探性地问过“她”的性别、年龄、学校、专业、年级,或单位、职业。可“她”说,你又不是公安局,我拒绝你盘问我。再说,什么都知道了,不好玩,保持一份含蓄、神秘嘛!你想象我是什么样的,我就是什么样的。你尽可以驰骋想象,天马行空。看看,哪有男生这么罗嗦、讲究的?我理解,不再充当讨人嫌的角色。

    是呀,我也可以学习“她”的浪漫行为嘛!所以不再追问“她”,而是开始竭尽自己有限而贫乏的形象思维,在脑海里给“她”画像。“她”是像杨玉环一样胖,还是像赵飞燕一样瘦?“她”的肤色是像雪一样白,还是像炭一样黑?“她”是高达170厘米,还是矮如1、414米(根号2)?美丽得像西施一般,抑或丑陋如东施?

    但我想,有这么漂亮的文笔、这么可观的思想的女孩,长相也一定是出色的,身材、身高、五官都应该非常均匀。“她”有大大的眼睛,有洁白的牙齿,有长长的黑发,有娇嫩的肌肤,有动听的歌喉。“她”的性格、脾气都好,心地善良,说话轻柔。“她”这么可爱,在“她”的生活圈子里,大家无疑都很喜欢“她”。“她”说,也许吧。

    我多么想见到“她”。我对“她”说,如果我在“她”身边,我一定要当“她”的私人保健医生,我会免费为“她”提供热情、细心的服务,把“她”照料得非常体贴,使“她”健康快乐,不让“她”哪怕是有一丁点小感冒。“她”对我不断表示感动,还说“她”激动得差点哭了。我说不必。

    因为“她”是我的红颜知己呀!为“她”服务是应该的。尽管“她”的“差点哭了”一词颇像外交辞令,让我略有不快。但我想,女孩是不会那么容易表达内心情感的,我要理解“她”。再说,我为什么表现得这样迫不及待呢?让“她”以为我随便向异性示爱,动辄发誓,轻浮,不可靠,这反不利于长远发展。

    我迅速收敛起这股心猿意马的念头,恢复了当初的正常聊天。我们一如既往地聊得很投机,有许多共同话题。虽然我是学医的,非文科出身,没有那么多浪漫、形象的东西,但好在大学几年抽时间读了些七七八八的杂书,这时派上了用场。“她”也及时表扬了我。但“书到用时方恨少”,比起“她”的博览群书、妙语连珠,我仍旧是捉襟见肘。

    可是,我在网上不再挑逗“她”,在自己的生活中却对“她”的思念更强烈。尤其是我每夜都时时在梦里与“她”见面。“她”的面目不大清晰,但我心里隐隐觉得,这是个五官如画的美女。“她”的身材苗条,身高适中,身姿轻盈,飘飘欲仙。“她”有银铃般的声音,开心说笑着,引领着我在茫茫仙境游荡。

    “她”在我耳畔喃喃地说着“I love you”,我也不迭地回敬“她”:“I love you”。我俩紧紧地手牵手,尽情翱翔。“她”那美丽的外表、可爱的容貌、多情的姿态,叫我身不由己,情怀难禁。我热烈地爱着“她”,缠绵地与“她”单独相处。偌大的世界,就我们两人,亲密极了。而“她”也很喜欢这种境界。

    我们开始热烈拥抱,缠绵接吻。“她”的胸怀温暖、柔和,像杏花春雨的江南;“她”的嘴唇与口津鲜甜、浓香,像刚出窠的蜂蜜。我们的身子合成了一体,就像我们的思想一样密切。我们甚至、甚至干起那种事来,这感觉无法形容的好。但不久我就乍醒了,见自己正匐在键盘上,显示器还没关,而下身湿湿的,发冷。

    从梦中返回现实,我既充满失望,又更强烈渴望见到“她”本人。但是,我又知道,我还不能去找“她”。一方面,我无法找到“她”;另一方面,我担心这样会吓坏“她”,使“她”以为自己碰到了不安好心的“色狼”,惊恐之下,从此永远消失在我的“聊天室”里。所以,我还得等,还得等呀!只有由“她”先安排,一切问题好办。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这一天。上个月底,“她”邀请我去看一场节目(“她”也在北京,这个“她”早已告诉我了)。原来,在我们学校附近有家大型的豪华购物中心,那天正举行促销活动,要搞一次综合文艺演出。“她”寄给我一张演出门票,叫我去看。“她”说,“她”在上面表演节目。

    这让我欣喜若狂,“她”终于主动邀请我了。虽然“她”没告诉我“她”是哪个节目、哪个角色、哪个演员,但毕竟这是个良好的开端,给我带来了可喜的信息。而且,我终于知道“她”是个演员了。演员?不管是歌星、舞蹈家、小品演员、音乐演奏者,那一定是很娇美、聪明、可爱的,我的猜想没有错。

    那天,我高兴地去了,着意打扮了一下。宿舍哥们说我“焕然一新”,大概是“佳人有约”吧,“网虫”终于“出网”了。去他们的!我提前几十分钟就进场了,怀着激动、兴奋的心情,等待着开演。好不容易演出正式开始了,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每一个演员,根据自己脑海中的印象,仔细辨认、打量。可是,我觉得谁都像,又谁都不像。

    我想,“她”肯定也是在舞台上认真地往下观察,想知道我究竟是哪个。这可真有趣——真,那个真“浪漫”。特别是其中有几名年轻、漂亮的伴舞演员,她们频频朝所有观众顾盼,甚至还与我对视了几眼,那眼神宛转、眼波流淌,情意无限,令人如沐春风般舒畅,与我的梦境一模一样。我敢肯定,其中的一个,必是“她”无疑。

    演出结束了,我还舍不得离开。我想去后台认人,可人家早走了。而在刚才她们表演时,我又不敢过去,我的腿根本挪不动。我不知道这是自己优柔寡断,没有主见;还是自己很理智,明白不能唐突佳人,否则后患无穷。反正,这次“她”已经让我望梅止渴,够朋友了。这总比趴在电脑上,做白日梦好吧。

    再过去两天,“她”给我发来一封“伊妹儿”,说,那天的演出挺精彩吧,猜出我是谁了吗?我可知道你是哪位了。到演出落幕后,还不想走,坐在空旷的观众席上,眼巴巴地望着舞台的,想必就是阁下了。挺执着的,长得也不赖,戴一副眼镜,斯文、秀雅。好,我再考验你一次,明天中午2:30,在XX公园后门,你能去吗?

    没想到,“她”真把我给认出来了,而我还没认出“她”。还是“她”比我高明呀!而且,“她”又夸奖了我,叫我好一阵飘飘然。看来,自己有戏。“她”邀我去公园见面,怎么不去?这恰是关键时分了,要“加油”。尽管这公园在城市的彼端,路较远,却不正是考验我的好时机吗?

    我又去了,又是一阵好生打扮。准时来到公园门口,我左顾右盼,还不见“她”露面。过了许久,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近来。难道是她?我迷惑不解。那女孩手中拿着一个信封,说:“大哥哥,这是刚才另一个大哥哥托我转交给你的。”我很蹊跷:“另一个大哥哥?托她给我一封信?究竟咋回事?”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上面寥寥几句:“洋王子,你好!我是海公主。由于你马上就要知道的原因,请原谅我没有自己来见你。对不起,我跟你一样,也是个Boy。我并不想捉弄你,只觉得这好玩。那次看演出,我没在台上,因为我也是个观众,就坐在你旁边的位置上。感谢你这几个月里带给我的快乐,咱们后会有期。”

    天啊,原来我“爱”了几个月的“她”,竟与自己一样,也是个男子。可我能怪他缺德、骗自己吗?我当场差点晕倒,背过气去。我拖着沉重的步子,与昏迷的晚霞,回到学校。我一进宿舍,就打开电脑屏幕。在我的电子信箱里,是“她”的简短留言:“洋王子,再见了。我正准备去另一个城市。”从此,“她”永远要消失在我的“聊天室”了。

    就这么着,由于自己的糊涂,我竟与一名男子进行了几个月的“网恋”。这样可笑的事情,我原以为只会发生在别人头上,与自己无缘,却还是让自己陷了进去。这场网上之“恋”,正像是一场怪梦。听说外国有“虚拟现实”的实验。其实,“网恋”与做梦都是“虚拟现实”,所以我把我的这场遭遇也称为“网梦”,供天下所有“网友”引以为诫。

    (采访对象:洋王子 采访时间:2000年12月    采访地点:北京)

    这一个夜晚

    爱情 热乎乎的毒品

    谁拥有你,谁就拥有了更多的伤心

    正如太匆忙的夜晚

    加速着死亡

    ——潇潇

    南方诗人的第二次选择

    采访时间:1998年8月、2001年8月

    采访地点:北京

    采访对象:阿开

    这个故事是由两次采访来完成的,前后拉开了3年时间。第一次是在1998年8月,那时笔者刚大学毕业,本文中的两位主角也是刚大学毕业,因为他们与笔者都是1994级、1998届。第二次是在今年8月,笔者去北京办事,通过其他知情人了解到的。两次采访,两次不同的结局,而笔者也有两种不同的感受。不过,说实话,对第二次的结局、也就是最终的结局,笔者并不奇怪。

    第一次采访

    第一次采访已经收入到我的另一部书《大学校园里的“第四只眼”》(中国民航出版社2001年7月)中的一篇文章《京城本地与外地大学生“城乡恋”——一个古老而又年轻的话题》。在这篇文章的前面,还有这样一个“引言”:

    大学校园里的“城乡恋”,本来是一个古老的话题了。但是,在当今首都北京的各所高校内,本地大学生与外地大学生之间的“城乡恋”,由于时代、地域、个性等种种原因,却表现出动机、过程、结果等方面的千态百姿、特色独具,比之过去又有不少新情况,良莠不齐,令人们喜忧参半。

    为此,笔者最近在北京几所名牌院校采访了数十名当代学子,并了解到了下面几个或平静或美满、或悲壮或可笑的故事,以飨读者。

    说实话,在当今这样一个物质化、操作化、模式化的时代,社会上早已缺少可歌可泣的故事,缺少轰轰烈烈的爱情。诸多校园内的亚当夏娃们,又何尝不是如此?不管动机良与不良,不管结果成与不成,他们都显得平平淡淡,似乎无所谓的样子。80年代压倒一切的情感与精神需要已退位于物质欲求,使大学城不再如昔日般可爱。

    在这篇文章里,笔者讲述了4个故事,第二个故事是《苦尽甘来》,也就是本书第一辑中的第三篇《苦尽甘来,北京公主10年等待外地穷小子》;第三个故事是《为情弃京》,也就是本书第二辑中的第三篇《亚热带阳光下的热吻》;第四个故事是《自食其果》,也就是本书第四辑中的第五篇《追逐北京“绿卡”,靓丽女大学生付出惨重代价》;第一个故事是《何必认真》,也就是本篇。

    不少学子认为,明知对方动机不良,明知彼此并无真爱,但只要能够结合,小日子又过得挺好,何必对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太认真?

    R大学一个写诗的南方学生A君,有一定的才气,但也挺功利。当初他就是靠着自费出版了一本诗集,通过这条“终南捷径”跳出“龙门”,被保送到该校学习。有了“铁饭碗”他还不满足,进一步谋求留京的机会。于是一入大学他就开始向本班的北京女生小林发起长期“攻击”,大二还没结束就“搞掂”了。

    该生虽说其貌不扬,经济能力也一般,但不知底细者还是很为佩服他的才气与创作成绩。外地慕名追求他的女子,或才华出众或天生丽质,数量可不少。他却毫不动心,一个劲儿地追求本班小林。为啥?该女生才貌都很平庸,无非因为她有京城户口,乃父又系国家政府的一名重要干部罢了。

    不过他俩终于成功了,早些年双双毕业,进入京城两家知名报社工作。虽说没有动人情节,“两人世界”倒风平浪静地拉开了帷幕。“我那位对我还蛮好的,我们过得挺好。”小林说。

    也就是说,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尽管他们的爱情平平常常的,A君对小林也许不是百分之百的真心,但他们总算是走到一起去了。这也让我们感到有些欣慰,只要人家过得去,要那么认真干嘛?像王朔等人的一些小说中所写的、像冯小刚等人的一些电影中所说的,咱们普通老百姓,就这样平平淡淡、随随便便过着,不也挺好?如今可是21世纪了!但哪想到,3年后,他们还是分手了。其中莫非真有什么宿命论的东西存在?

    鲁迅倒是在他的小说《祝福》里有过这样一段话:“我因为常见些但愿不如所料,以为未必竟如所料的事,却每每恰如所料的起来,所以恐怕这事也一律。”文豪毕竟是文豪,这话真是精辟!

    第二次采访

    A君就是阿开,北京某师范院校中文系1994级学生,小有名气的校园诗人,原籍江西,中学时在家乡一家出版社自费印制了一本小集子,然后被破格录取到该校深造。女生小林与他是同班同学,长得并不咋的,好像也没有什么过人的才华,为人倒是很好。最主要的是,她的爸爸乃北京市政府下属单位的一名副厅长。笔者的文友阿驰与他俩也是在一个班上。当初阿开追求小林时,阿驰便当他俩的“电灯泡”。所以,对他俩故事的前前后后经过,阿驰知道得一清二楚。阿驰曾老实地告诉我:“他俩的恋爱很乏味,也很普通,无非是在一起上课,一起散步,一起吃饭,一起逛商场而已,没啥好说的。”

    阿开的才气的确很高,散文、诗歌都写得相当漂亮,意象新颖、意境优美、语言精致、情文并茂,大学4年中经常在一些全国性文学期刊上发表作品(《大学生》、《中国校园文学》、《星星诗刊》、《诗刊》、《人民文学》、《青年文学》、《诗神》、《诗歌报月刊》、《散文诗》等),在北京各高校的文学爱好者群体之间享有盛誉。说实话,连我这样也经常在全国各大报刊上发表东西的“写手”都很佩服他的文笔。但是,他与小林的情感经历始终是淡淡的,不管是初恋时的心扉萌动、且羞且喜,还是“搞掂”后的朝夕相伴、形影不离,一直平铺直叙。对此我老是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诗歌写得那样浪漫、善于抒情,而在现实生活中是这般平凡,缺乏情节,使人失望?难道他身上藏着两个“阿开”?

    总之,大学后面那几年,阿开、小林两人虽然没有多少动人心魄、可圈可点的故事,但毕竟是成功的一对了,看不出有什么分手的迹象。1998年7月,笔者与他俩都毕业了,笔者主动离开北京,去了外地工作;他俩则当然留在首都,而且各自顺利地进了两家全国性大报社,干上了编辑、记者。我想,这回他们总该谈婚论嫁、操持大事了吧?购置住房、家电、家具、小车、高级服装,拍婚纱照、刻录婚礼光盘……小林的父母都是衙门要员,而她又是双亲的娇娇独生千金;他俩又是大报“名记”,这终身大事一定办得很隆重、很热烈、很气派的。我虽不能到场,也要在外地遥遥地祝贺他们终生幸福(但我想他们不会给自己发请柬的,用不着这样自做多情)。

    在外地这几年,我偶尔还回北京,但每次行踪匆匆,都没有去找过他们,也没有向朋友、同学打听他们的消息。我只是不断能在他们供职的报纸上读到他们编辑的版面、撰写的报道。不过,这些年阿开好久没写诗了,很少见到刊物上有他的作品。我猜测,他们肯定早就结婚了,也许孩子都该出世了。这真让我羡慕。

    今年8月我去北京,碰到了多年没见面的文友——与阿开、小林同班的阿驰,他也在京城一家新闻出版部门工作,不过这两年已经“跳槽”多家单位。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们跑到酒店去喝啤酒。大学时,我与阿开、阿驰常在一起喝啤酒的,谁有了稿费就由谁请客。很自然地,我们谈着谈着就谈到了阿开、小林俩。阿驰说:“你知道吗?他们前年就分手了。我可是目睹他们全过程的唯一见证人,是最有发言权的。”

    尽管这消息似乎早已在我的预料之中,但我不愿意它发生,我宁可不相信自己的预料,所以此刻我大吃了一惊,实不亚于突然听说纽约国贸大厦被恐怖分子炸毁。但我这种表现把阿驰吓了一跳。因为他讲述起来轻描淡写的,而且他对这件事的看法肯定也是无所谓的。

    我喃喃道:“这怎么可能?我以为他们早结婚了?他们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

    阿驰说:“我怎么知道?你去问问他们自己吧!也许环境改变了,人也在发生变化呗!也许两人相处久了,发现彼此的条件还是不太合适呗!也许是小林觉得阿开有一些让她实在无法忍受的缺点,或者阿开认为自己要找更有才华、更漂亮的呗!小林那小姑娘确实才能、相貌都很一般,但她脾气真是好,待人也没啥挑剔的。放弃她,可惜!我也劝过阿开,只是感情这事……”

    我陷入了沉默。但我坐了很久,都没有思绪。

    阿驰还在说:“不过他们分手时与刚认识时一样,非常平静甚至是平淡,恋爱时没有轰轰烈烈、如胶似漆,分手时也没有哭哭啼啼、寻死觅活。哎,真是!”

    与阿驰分手后,根据他提供给我的电话,我把阿开约了出来。故交相见,彼此还是比较高兴的。我又喝了一顿啤酒。从外观看,阿驰与3年前没有多大变化,还是一个南方青年才子的形象,斯斯文文、安安稳稳的。看不出他有失恋的忧郁,也看不出他有因独身而自由、因独身而可继续寻找的开心。

    我们谈了很多。但关于他与小林的事,我一点也不好提起。本来我有很多话要问他,但到了嘴边又咽回去。

    这就是我的“第二次采访”。

    读者朋友如果觉得这篇文章太乏味了,请别见怪,因为我们的主人公并没有什么故事。

    夭折的师生恋,那一段尘封的往事

    肖飞/文

    GIRL TEACHER

    我们的英语教员

    刚从中师迈出时

    还仅有芳龄二九

    就做了高中老师

    那时她比我们小

    却啥事也没发生过

    只记得她挺文静

    课倒讲得一般

    转瞬间我已入了太学

    母校仿佛远逝到天边

    却突然听到它一桩消息

    这位逾廿五岁的老姑娘

    竟嫁于某补习3届的学生

    她比他还大两年

    眼看就要洞房花烛

    她倒不堪压力寻了老路

    文/肖飞

    1997年7月20日

    [引言]本文实际上就是把作者的这首旧诗作给具体叙述出来,进行故事化而已。

    这个故事已经是发生在多年前了(1993年),并且我为这个故事而写这首诗也是在几年前了(1997年)。但为了这本书的出版,为了完成这篇文章,我又特意在最近回了一趟老家——湖南杞东,采访了当事人、即本故事的男主角雷天才。

    湖南省杞东县,隶属衡阳市,位于湘桂铁路上的一座县城,一颗璀璨的明珠。我说它是“一颗璀璨的明珠”,是当之无愧的,并不因为它是我的老家,而过分的夸张,为它作宣传。若我真是要吹捧它,也不至于江郎才尽到这种地步,用这样俗艳的字眼。真的,这几年,我在外奔波,或求学或工作,平时很少回老家。可我每次回去,都发现它有非常明显的变化,越变越漂亮,越变越发达了。与过去我在那儿生活时比,简直是天翻地覆、日新月异(看,我又用这些俗字眼了)。它的热闹、繁华,堪称一座初具规模的现代化城市。它比我去过的许多县城都要变化大、变化快,有气势。

    杞东在历史上与杞阳是一个县,解放后才成立。即将原杞阳县东边大约一半的面积划出来,独立为一个行政区域。因在杞水(湘江一支流)以东,故名杞东。杞阳是老一辈革命家、文章家陶铸的故里,中学语文课本里的名篇《松树的风格》就是他写的。

    我在杞东县城呆了4年时间,作为一个10来岁的少年,从乡下来到这里念重点初中(学籍为3年制,可我学习不努力,还补习了1年),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见世面。那是1982年到1986年。那时,县城还很小,很安静,也很朴素。

    我读的是县一中,学校旁边还有个县二中。二中比一中还好,我们是县重点中学,他们是省重点中学。本来,我们学校的历史比他们悠久,他们是解放后才创立,而我们是解放前由国民军队中的一名周姓大官(当然也是杞东人)修建的,是全县的第一个中学。只是后来人家青出于蓝,超过了我们。

    我的母校建在县城北边一段绵亘数里的高山的半山腰,从大街上去学校,还得爬一条很陡很长的坡道。(杞东县城的四周都是山,城关镇被夹在山麓。)说是高山,海拔也不过五、六百米,但树木倒挺茂盛、葱郁的。它还有个名字叫“鼎山”,似乎颇好听。顾名思义,它的外形应该像一只鼎。可我怎么看都觉得不大像。

    拉拉杂杂说了这么多好象跟故事本身没很大牵涉的话。其实,这正是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与社会环境。再说,这也是作者交代自己与故事主人公的关系、对故事所发生的这个地方及这个地方的人的了解,这种说明还是必要的。大家看到后面就该明白我为什么要写这些了。

    另外,本故事的男主角、也就是本文的采访对象,雷天才先生,他应该是我的校友、老乡了。而且,按在中学的年级推算,我是1982年去杞东一中读初中,1986年离开的(没在那读高中),而雷天才是1988年进杞东一中读高中,1991年毕业,高考落榜,又继续在那补习了2届(不是在一中读初中),那么我还应该是他的师兄了。

    雷天才1988年进杞东一中读高中,认识了我原来在一中读初中时的英语老师(已故的裘菲菲女士),两人产生了一段纯洁、真挚而高尚的爱情。后来,他们眼看要从红地毯的那端缓缓步入新房了,却受到来自各方面舆论、家庭的强大阻力,人言可畏,1993年,长年累月、根深蒂厚的封建痼疾余毒使我们脆弱的裘菲菲老师实在无法忍受,竟选择了轻生,香消玉殒。雷天才痛不欲生,愤世嫉俗。终于,他拭干眼泪,化悲痛为力量,再补习1年,于1994年考上湖南师范大学,1998年毕业后回到杞东县城,在另一所学校工作,以完成裘菲菲老师尚未完成的为人师表、教书育人之重任。

    但是,为了尊重当事人保守自己隐私的权利,“裘菲菲”用的是化名。雷天才的姓也是假的,可我保留了他的名字并征得了同意。“天才”,这个名字可不一般,而且很响亮。我挺喜欢。

    上、比男学生小的女老师

    裘菲菲老师是1986年我读初三补习时来我们班教学实习而认识的。裘菲菲老师1968年生于杞东县城一个干部家庭,1983年考进衡阳师范学校英语专业学习,1986年毕业,先是5月份在我们杞东一中初中部实习,继而7月份正式调入我们学校,从9月份开始担任高中班的英语教师,并兼任班主任。本来,她的父亲想通过关系让她去县旅游局工作,可她执意要教书。

    裘菲菲老师那年5月在我们班实习时,当然要比我们大几岁。但当她9月去教高中时,很多学生就比她大了。由于时间过去10多年了,我对她的印象已非常模糊。1997年7月20日前的什么时候我听说了她的悲剧,而给她作了这首诗。其中对她的描写仅有两句:“只记得她挺文静/课倒讲得一般”。的确,那时我们懂啥呢?直到今天我去采访雷天才,他拿裘菲菲老师生前的照片给我看,我才发现,其实裘菲菲老师应该属于比较漂亮那一类。她那双丹凤眼挺生动的,还有一条长辫子,还有亲切、甜美的微笑。

    据我的回忆,裘菲菲老师性格是比较文静的,平时不大爱说话,不搬弄是非。她可能更喜欢独立思考。那时我经常见她一个人去后山攀越、散步,手中拿着刚随手采摘的一束野花或野草。她在我们班实习所上的几堂课,确实不是很精彩,这也许是她缺乏经验。因为后来她给高中班上课时,学生们大都反映比较好。不过,那时,她当我们的代理班主任,非常负责,对我们大家是很关心的,像大姐姐一样。才到我们班没几天,她就全部认得我们了,而且大家的名字她都说得出来。当她实习完毕要走时,我们大家都舍不得,男生的眼圈红红的,女生则放声大哭,不给她离开。

    说那时我们什么都很懵懂,也不全对。我们已经是初三(我还是“初四”呢!)学生了,十四、五岁的少男少女,正是“花季/雨季”的年龄,也开始隐隐约约有些感想,否则在1997年的诗中我就不会写出什么“那时她比我们小/却啥事也没发生过”之类的句子来。似乎我见自己没有能成为当事人,还颇遗憾的。因为照中国传统说法,女的要比男的小才正常(这话其实是亵渎亡灵,因为裘菲菲老师就是这么被逼上绝路的。若裘菲菲老师泉下有知,万请莫怪。)

    也就是说,那时我们对男女的那种意思已产生一定的兴趣。我在1997年7月2日写的一首题目叫做《初中女同桌》的小诗,就从一个侧面追忆了自己在那个时段的心态:“粉笔三八线的两岸/两颗有些触动的心灵/一直没敢抬头打量她/其实早已暗暗将她欢迎/只觉得凳子较往常难坐/但一坐定就舍不得起身/只觉得今天较往常拉长了几倍/且课也听得特别认真/只因为她比其他伙伴的同桌好看/且功课也棒/心里便高兴莫名/只因为才坐一个月又换了人/几天都没有好心情/但彼此瞧见时/还是觉得非常高兴”。

    这说明我们对异性已有了好感,却是非常幼稚、单纯的。我们仅仅对自己身边的、与自己一般大的小女孩偶尔怦然心动一下。我们不可能爱上比自己大的女老师的。但是,那些高中的学生,即裘菲菲老师后来当班主任的高一男孩,他们与裘菲菲年龄差不多,甚至比她还大,谁知道他们会怎么想,谁知道他们会发生什么事情来。不过,那时我哪里考虑这么多,只觉得,如今,裘菲菲老师要教高中了,她的学生比她还大,真有意思。

    而且,很快,我就走了。我去了许多地方闯荡,求索,吃苦。直到10余年后,“转瞬间我已入了太学(当今的太学,堂堂大学)/母校仿佛远逝到天边”,这时我“却突然听到它(母校)一桩消息”,竟就是裘菲菲老师的,并且是她的噩耗。

    说实在的,这个女老师,虽然曾经教过我一小段时间的书,我们有过师生关系;但是,如果不是因为她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是不会既给她写诗,又给她写文章的,她在我的记忆里并不重要。

    下、比男学生大的女朋友

    这部分由雷天才回忆,因为他才有发言权。

    雷天才是1988年进杞东一中读高中的。那时,笔者已经离开了一中2年,而裘菲菲也已经在一中教了2年书。那时,裘菲菲还是只有20岁啊!花一般的年华。这两年里,裘菲菲发生过一些事情。

    雷天才说,她的父母仍一再想给她调动工作,她坚持不肯。由于她工作负责,兢兢业业,且教学有方,成绩突出,学生们很爱戴她,一中的领导也很喜欢她。自然,有不少男子开始追求她,包括学校的同事,县城各机关、单位的青年。说句良心话,其中还是颇有几个优秀的,或长得像达式常、唐国强、三浦友和一样英俊;或父母是县委、县政府要员,八面威风,有钱有势;或在金融、税务部门工作,待遇优越,生活舒适;或学校教师、文艺人士,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总之,个个让人满意。可裘菲菲一个也看不上,也许是缘分还没到吧。

    特别是有位叫做白翱的小伙子,父亲是县里的主要领导,且自己是名牌大学毕业,如今在北京某中央部委上班,长得也很儒雅、潇洒。他与裘菲菲是多年的邻居,两人的父亲又是多年的同事,彼此从小颇要好。他对裘菲菲一直很喜爱、很专一,追得她很紧。他答应,只要裘菲菲同意,他可以马上把她的工作、户口调去北京。北京,首都啊!谁不想去?这项条件太有诱惑力了。可裘菲菲说,她对白翱没有那种感觉,她只是把他当好朋友,当哥哥看待的。这让白翱非常伤心,而白翱的父母也很恼火,不断对她软硬兼施。先是不给她回家,后来甚至要与她断绝关系。

    就是在这样复杂的社会背景下,雷天才竟然与裘菲菲恋爱了,岂不是火中取栗?他怎么敢这么做?冒天下之大不韪。但爱情要来就来了,如长江、黄河之水,咆哮天来,哪里阻挡得住?

    雷天才是本县下面一个穷乡僻壤的农家子弟。他生于1970年,比裘菲菲小2岁。他是在老家的乡中学读的初中。1988年他到一中读书,当时裘菲菲是他的英语科老师,但不是他的班主任。裘菲菲当班主任的那个班是86级,要到89年才毕业。当时雷天才跟裘菲菲交往并不多,不大认识。而且,雷天才对英语科不大感兴趣,成绩也不理想,故裘菲菲对他的印象不是很深。平时,雷天才不大爱出头露面,总在灯火阑珊处,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包括裘菲菲。他家贫,着装寒酸,又其貌不扬。

    据雷天才回忆,他在一中学习的前两年根本没想到自己将来某一天会与裘菲菲产生一段情感历程,而且那么惊心动魄、荡气回肠。最后他们以失败告终,心爱的菲菲永远回不来了。但这段足以“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将要影响他终生。他发誓一辈子不再爱,不再娶。

    而那时,雷天才在裘菲菲脑海里没什么印象,他的才能、成绩、长相、家庭、活动等都是平庸、平淡、平凡、平静、平常的。裘菲菲在雷天才心目中也一般,不过一个普通、年轻的老师罢了。换一句话说,他们不属于古代戏文上说的一见倾心。

    这样直到1991年9月。雷天才此年7月第一次参加高考落榜,只得返校补习,被分插到裘菲菲当班主任的第四组(“地矿油组”)。(裘菲菲所带的86级班在1989年毕业后,又接着带89级班,这时刚好进高三。由于曾经有过一段师生关系了,他们彼此也比较亲切。而且,裘菲菲见雷天才是补习生,年龄较大,较成熟;又是来自农村,老实、厚道、节约,便让他当班上的生活委员,管理班费、集体劳动、宿舍卫生等事项。

    裘菲菲听说雷天才的落榜主要是因为英语科的分数太低,就热情鼓励他早日把英语成绩赶上来。她替他寻找落后的原因、突破的措施,以及提高的技巧、学习方法等。她还偶尔为他开“小灶”,单独辅导他。当然,这还只是一个好心的老师在帮助一个普通学生,目的是希望他成功。而雷天才已经够感谢她了。他开始逐渐对英语产生兴趣,努力学习,成绩慢慢进步。

    裘菲菲与雷天才的见面机会越来越多,但仅限于师生交情。雷天才高考失败,压力很大,家里穷,不可能老是送自己补习,这次来学校读书还是父母东挪西借才凑齐学费。他当时想的就是如何尽快提高成绩,考上大学。所以他非常勤奋,想法很纯粹。再说,在他眼里,裘菲菲是天仙一般的人物(由于裘菲菲不断地拒绝了县城许多条件非常好的“衙内”、“公子”、“相公”“才俊”们的求爱,且违抗她那高高在上的父母,故成了富有传奇色彩的女子,声名远播),而他自己家境贫穷、相貌平凡、才智平庸,连大学都考不上,“癞蛤蟆吃天鹅肉”?真是痴心妄想!

    有一件事改变了裘菲菲对雷天才的看法(这是雷天才的陈述。说“改变”其实并不恰当,应该说是“丰富”。它让裘菲菲重新审视雷天才,知道他的另一面,并触动了她芳心中的某一根神经,心湖上起了一阵涟漪)。它缩短了他们的距离,增进了他们的感情,这一次应该说是他们关系的突破口,是一次关键性的转变。

    1992年初,下学期伊始,“地矿油”班与隔壁的“文史政”兄弟班举行一场友谊篮球赛。雷天才牛高马大,身体健壮,是本班主力。由于“地矿油”班实力较强,在场上始终占据主动地位,打得挺轻松。裘菲菲在一旁带着女生当拉拉队,她没想到雷天才打球倒是一把好手。

    到下半场,快结束了,“地矿油”班领先15分,胜利在望。“文史政”班黔驴技穷,无力回天。下面围观的师生一片嘘声,大喝倒彩;而自己班观战的同学无精打采,颇为埋怨。场上队员们十分懊恼,沮丧。其主力、一个绰号叫“老狼”的男生却开始疯狂抢球,甚至不按规则。突然,他一记飞球,球偏离了方向,远远地朝“地矿油”班拉拉队所坐的位置射来。而且,不偏不倚,笔直击向裘菲菲。球如离弦之箭,带着呼呼的风声,非常的快。若是裘菲菲被它击中,那俊俏的脸蛋不开花才怪。(后来证实,“老狼”此举并非有意。但当时他自己也一定吓昏了。)裘菲菲这时想躲闪已来不及了,场内场外的球员、观众都惊愕地看着,提心吊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远处一个不要命的身影冲过来,拦腰向球扑去。球是被他逮住了,而他自己也重重地往地上摔去,顿时身上皮开肉绽,到处挂彩。

    这时,口哨响起,比赛结束,“地矿油”班获胜。救球的英雄却被送进了学校医务室。不用说,这就是我们的男主角雷天才。

    雷天才在学校医务室病床上躺了5天,裘菲菲与同学们天天来看望他,裘菲菲还给他补上英语课。“老狼”也带着内疚的心情来看他。雷天才说:“你又不是故意的。”“老狼”说:“我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毕竟是因为那时眼看自己输了,已经失去理智,这才把球乱投,否则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他耷拉着脑袋,很是过意不去。而雷天才与裘菲菲早已原谅他了。

    裘菲菲、“老狼”与其他同学都对雷天才那天的作为很惊奇:“你离得那么远,而且当时球的偏向谁都难以预料,你是怎么跑上去把球抱住的?”雷天才憨憨地说:“我也不知道,当时我的眼里只有那只球,我只想把球拿住,不让它碰到人。”(一个插曲。后来,当雷天才与裘菲菲好上了,裘菲菲也这么问他,并说:“是不是因为你看到球是向我冲去,惟恐我受伤?”而雷天才仍然憨憨地说:“这我倒没想过,也没时间想。不管是谁,我都要去救的。”非常老实。裘菲菲也就是喜欢他的老实。马上给他一个吻。)

    (笔者认为,这儿说雷天才老实,其实他还是有撒谎的成分。他那么不要命地去救裘菲菲,虽然当时并没有那种意思,但也证明裘菲菲在他心目中的神圣地位。)

    从此,在裘菲菲与雷天才之间,除了比较要好、但还是很正常的师生关系之外,似乎还多了一层什么东西。裘菲菲看雷天才,眼里有了一些特别的成分;而雷天才却开始害怕她,一见她就心跳,对她躲躲闪闪。

    雷天才继续努力学习。班上恢复了风平浪静,大家一心读书。很快,1992年的高考降临。雷天才第二次上考场,裘菲菲鼓励他好好发挥。

    一考完,雷天才没有向裘菲菲辞行,就回老家了。裘菲菲到宿舍找他,想问问他的考试情况,见他已经离校,很是惆怅、失落。

    暑假,雷天才在家里帮助父母搞“双抢”,对自己的成绩是高是低,是否上录取线,有没有大学读,并不是很热心。裘菲菲则忙于参加高考的英语科改卷工作。

    8月,成绩揭晓,由于雷天才的英语还是弱势,总分离录取线仍差4分。像这样的成绩,再读一年,是有希望考上大学的。可裘菲菲知道,他家很穷,不会再送他补习第三届了。她心急如焚,按图索骥,乘长途汽车,再转乡间中巴,还爬山涉水步行了一段路,才来到雷天才家。雷天才家在杞东县最西边的一个山沟沟里。裘菲菲从清早出发,到雷家已经天黑了。

    雷天才这时已经从附近其他那年参加高考的同学处打听到自己的总分与录取线,知道自己又没希望,非常郁闷;加上家人的埋怨,老奶奶的唠叨,很是难过。他白天下田劳动,十分辛苦;傍晚回来,带着满身的疲惫,连饭都不想吃,躺在床上发愁。当他听说班主任来看他了,吃惊极了。

    裘菲菲在雷天才家吃晚饭,一点也不嫌弃这青菜豆腐。其中有几块腊肉,她觉得很好吃,自己吃了些,还夹肉给老奶奶。她劝说雷家父母让雷天才再读一年,说明年他一定能念上大学。雷家父母先是怪雷天才读了这么多年都考不上,是学习不努力。裘菲菲说:“这只是因为他读初中时学校条件差,英语基础不好。但他今年不是就差4分么。”然后雷家父母又说,家里太穷,没有钱再送他了。裘菲菲脱口而出:“没有钱,我支助他。”雷家人都用惊讶的眼光看着她。雷天才本人更是吃惊,似乎自己没听清。

    裘菲菲觉得自己说得太冒失,又补充道:“雷天才是救过我的恩人,我还没来得及报答他呢。如果你们觉得不好,那就算我借给他的,等他以后大学毕业工作了再还我吧。”

    好不容易,雷家人终于答应让雷天才再补习一届。

    谈话完后,雷天才陪裘菲菲走出门,晚风徐来,山村的夜,影影绰绰,非常静谧。空气是清新、凉爽的。裘菲菲深深地吸了一口,说:“好久没感到这么舒畅过了,我喜欢这种自然的、天籁的感觉,回归自我,没有束缚。”雷天才却想:“那是你们城里人衣食富足,偶尔腻了,想调节一下罢了。你真要来乡下干几天活,管叫你害怕。”他觉得,这个年轻的班主任太浪漫了,而且不切实际。但他没开口。毕竟,她是好心来帮助自己,这已经让他感激不尽了。

    裘菲菲说:“你是认为我太不现实,是吧?不,我就是喜欢过着恬静、平淡的生活。我不习惯现代文明的甚嚣尘上。”

    雷天才沉默一会,嗫嚅着说:“你使我重新有了上学的机会,这叫我怎么报答你?”

    裘菲菲说:“你不是救过我么?闲话少说,你要努力学习,考上大学,回报父母,同时我也心满意足了。”

    朦胧的夜色里,裘菲菲的眸子在闪烁着,非常明亮。它对着雷天才,无限柔情。雷天才慌张不已,连忙劝裘菲菲回房睡觉(裘菲菲住雷天才姐姐的闺房)。

    第二天早上,雷天才送裘菲菲去镇里搭车。临走之际,裘菲菲说:“你要快点来学校报到呵。”似乎惟恐他节外生枝,临时改变主意。她猜得不错,当时雷天才的确还没有下定决心要再次走上补习的不归之路。

    他不是不想补习。主要是,他不愿让裘菲菲支助自己,可他又拿不出这么多学费。

    他轻轻点了一下头。裘菲菲那亮晶晶的双眼又望过来,再度令他心慌。

    裘菲菲走后没几天,雷天才自己一个人来到二中报到。学费是他借一个亲戚的。

    裘菲菲很快知道了,因为她已经以雷天才的名义,帮他在一中报名、交费了。她来到二中,找到雷天才,挺生气的。在她的劝告下,雷天才把学费退掉,把钱还给亲戚,继续安心在以一中补习。这年,裘菲菲还是带高一新生,任务不是太多。

    而裘菲菲也更加关心他,不断给她钱用,频频来找他,给他补习英语,简直是不遗余力。她督促他清早起来背诵课文和单词,平时多做练习,尤其是培养做阅读理解题的准确性与速度,即培养语感。她还让他多写英语短文。这样,对症下药,雷天才的英语成绩提高迅速,可谓立竿见影。

    裘菲菲还常常让雷天才去她的住处玩,可他许久都不敢去。他也不知为什么。

    这就把裘菲菲弄得很生气。1992年11月的一天,她来雷天才教室约他到她房里去,见他还像往常一样,打算推辞,说什么“不好意思,打扰裘老师了”,马上翻脸,道:“我找你有重要事呢!这次你不去还不行。”

    雷天才只好跟着她,去了她那满房是书、馨香扑鼻、纤尘不染、有一股女孩子的浓郁的浪漫与绚烂气息的单身宿舍。在门边,他还迟疑着,不敢踏进去。

    裘菲菲说:“进来呀,房里又没有老虎。”

    雷天才想:“你不就是一只‘老虎’么?”

    进到房里,裘菲菲把门关上。她又恢复了那天真、欢快的神情,忙开窗帘,给雷天才倒水、削苹果。

    雷天才的心却感到扑扑直跳。他镇定了一下,问:“裘老师叫我来有什么事?”

    裘菲菲说:“你先坐嘛!等会再告诉你。”她的双眼狡黠地眨了眨,非常动人。雷天才心中微微一动。

    裘菲菲没话找话:“这两天学习怎么样?有进步吧?好好努力,你明年一定可以考上一个重点大学。生活怎么样?缺钱花吗?老家亲人有啥困难,跟我说一声。”

    雷天才边一一回答她的提问,边想,这不是拉家常么,有什么“重要事”呢?

    突然他听见裘菲菲问自己:“你觉得我这人如何?”然后,一双丹凤眼定定地朝他注视着。

    雷天才想:“她怎么问起这个来了?民意调查?”忙回答道:“好啊,很好。”

    裘菲菲说:“不,你要说真的。我不喜欢别人撒谎。”

    雷天才急了:“你就是非常好嘛!”

    裘菲菲说:“那你说具体点。”

    这时雷天才想了想,才说:“你热情,关心学生,又年轻,跟学生很亲近……”

    “还有呢?”裘菲菲饶有兴趣地问。

    “还有……你上的课很生动……你稳重,大度,温和,热爱自己的教育事业,等等,总之,很多,很多,我说不完。”雷天才边想边说。

    裘菲菲问:“那我就没有缺点了?”

    雷天才认真思考了一会,说:“没有,真的,你是十全十美的。”

    裘菲菲再问:“我漂亮吗?可爱吗?我真的还年轻吗?”

    雷天才惊讶了,仔细地打量了她一刻,见她明目皓齿,黑发飘飘,还有绯红、白皙的脸蛋,激动地说:“裘老师……”

    裘菲菲却马上过来,作了一个要堵住他的嘴巴的动作,说:“我不让你叫我老师,你就叫我菲菲,或叫我裘姐,好吗?你叫我裘老师,就是嫌我老,不是么?”

    雷天才更加急得不行,忙说:“不是,不是,我怎么能这么叫你,这哪里使得?”他觉得这老师挺离谱,“你的确很年轻,很漂亮,而且很……可爱。”

    裘菲菲道:“好,那我就相信你的鬼话。可你怎么还不改口叫我?”

    雷天才很不情愿,低低地叫了一声“裘姐”,声音像蚊子一样听不清楚。他的脸顿时红了,心里感觉怪不是滋味。

    裘菲菲却如获至宝,马上甜甜地应了:“哎。”然后说,“这还差不多,以后就这么叫我了,‘裘姐’,多好!再叫几声。”

    雷天才只好又叫了她两声“裘姐”。

    裘菲菲继续说:“你既然说我这么好,那你对我怎么这样冷淡?”眼睛还是看着他。

    雷天才想,今天这裘老师怎么了?老冤枉人家。莫非她要审问我不成?他豁地站起,两眼甚至在冒火。

    裘菲菲忙说:“坐下,坐下。我问你呢!你还没回答我。”

    雷天才不想坐,说:“是不是有人在裘……姐面前说我什么了?我可是从来就认为裘……姐非常的好,毫无挑剔之处。”

    裘菲菲说:“没有,没有。我只是想问你,你总是对我那么无情无义,敬而远之,避瘟神一般,是何道理?”

    雷天才简直气得要暴跳如雷了,这岂不是“莫须有”的罪名么!他激动地说道:“天理良心,裘姐是我的再生父母,我能重新来到学校学习,完全是裘姐的功劳,我能这样忘恩负义?”

    裘菲菲说:“那好,我叫你与我相好。你乐意吗?”她说得很平静,似乎是轻描淡写。说完,她那一双丹凤眼又像探照灯般射向雷天才。

    雷天才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问:“你刚才说什么?”

    裘菲菲重复了一遍:“你敢与我好吗?我是说……那种好!”

    雷天才仿佛突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的身子好象被闪电击中。这回轮着他吃惊了:“这……这怎么可能!你是老师,我是学生;你的条件那么好,而我……不过是一个高考落榜两次的乡下穷书生,而且无才无貌。”

    裘菲菲说:“我可不管那么多。你如果嫌弃我,看不上我,不答应也可。你有愿意和不愿意的选择权利。你如果还喜欢我,觉得我配与你好,就应该拿出男子汉的气魄来,大胆向我表示心意。”

    雷天才站在房间的中央,一时还没回过神来。今天的遭遇实在太离奇了,简直是做了一场美梦。他想:“跟裘老师谈恋爱?这怎么可能!她可是我心中的女神啊!我与她,中间的距离又何止是鸿沟、霄渊!”

    但他看到裘菲菲正用充满希冀的目光望着自己,又转而一想:“可我又怎么好拒绝她?那她就会说我是嫌弃她,看不起她了。我想她是一时的图刺激,无非想拿我开一阵玩笑,很快就会腻烦的。我不妨先答应她,到时再等她放弃这场‘游戏’。”

    雷天才觉得自己今天一直在云里雾里,缥缥缈缈,他已经忘记了自我,完全是不由自主,浑不知身在何处。

    裘菲菲问:“考虑好了没有?我可是认真的,不跟你来‘一场游戏一场梦’。你要想清楚,不要到时后悔。”

    雷天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其实,像裘菲菲这样优秀的女孩,天底下哪里找去!他雷天才也早就对她非常敬仰了,她是他的偶像。只不过,他们有师生情分,他总觉得不大对劲儿。

    于是,他抬头挺胸,响亮地说:“好,我答应。”

    裘菲菲再次问:“你真的不后悔?”

    雷天才摇摇头。

    裘菲菲这时又成了一个顽皮的少女。她说:“你不用抬头挺胸,一副视死如归、斩钉截铁的模样。你又不是地下党员面对敌人的屠刀。”

    雷天才又不知怎么办了。

    裘菲菲欣赏着他的笨拙表演,说:“你既然同意了,那总该有所表示吧。如何向女孩子求爱,还要我教你吗?”

    雷天才走过去,轻轻地想抱住裘菲菲。他的腿在发抖,整个身子都像秋风扫落叶般。裘菲菲则任他抱着,眼睛微闭,似乎是陶醉在什么美好的境界里。她等着更激动的场合到来。

    但不久,雷天才总觉得自己这是亵渎神灵,走开了。

    裘菲菲很是失望,可她知道,雷天才就是这样保守。他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以后慢慢来吧。看样子,这还得自己教他呢,真麻烦。可自己当初不就是看好他这点么。他老实、淳朴、憨厚、认真,这在现在是很少见的美德了。否则,她的条件如此优越,又怎么会看得上他?

    裘菲菲又给雷天才开了个玩笑,或者说又给他一个难题。她眨巴眨巴眼睛,说:“天才,你还没向我求爱呢!你应该单膝跪下,手捧一束鲜红的玫瑰。今天,你没有玫瑰,跪一下总可以吧,不算委屈你吧?”

    雷天才赶紧傻傻地跪下去,向她示爱。

    而裘菲菲却瞥开了头。

    裘菲菲与雷天才正式恋爱了。雷天才回忆到,那段时间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非常浪漫、甜蜜,同时又非常丰富、充实。因为当时裘菲菲的原则是,既要爱情,又要学习;要让他们的谈情说爱成为雷天才学习的动力与帮助,而不能干扰、侵占他的宝贵时光。他们一起去学校后面的鼎山上玩,清早去爬山,顺便学英语;傍晚去散步,交流学习问题,或裘菲菲考雷天才的书本知识。小径上,飘过裘菲菲动人的歌喉,与开心的大笑;树丛里,留下了他俩紧紧拥抱,热烈亲吻,脉脉相对,山盟海誓的痕迹。

    他俩是暗暗相爱着,别人总以为是一对师生在共同学习呢!这曾一度成为他们开心、得意的话题。

    其实,他俩早就彼此有意了。但一直囿于师生关系,才尴尬、勉强而已。如今一切传统界限与世俗观念打破了,他们爱起来就非常投入,所以也非常纯洁、真挚、高尚。

    美好的时光,尤其过得特别快。一眨眼,他们迎来了1993年——这个后来让许多人伤心的年份。

    因为现实是,天下往往好事多磨。裘菲菲父母都是相当厉害的角色,而且是在县里说得上话的重要人物。裘菲菲与雷天才的事情,在杞东一中校园里偷偷流传了一段日子后,终于被裘家父母知道了。他们当场气得七窍生烟,满脸悲愤。这就是他们的好女儿,放着那么多条件出众的追求者不答应,却自己跟一个来自偏僻山区、家穷潦倒、其貌不扬、3年考不起大学的傻小子谈上了,这不是败坏门楣,丢自己的脸面吗?菲菲真是没有脑子,蠢到家了!或者,是这个姓雷的小子没安好心,别有所图吧?他不动声色,勾引良家女子,是何道理?

    裘菲菲的父母开始一步步采取行动。他们先是让裘菲菲回家,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反复奉劝,可没有用。第二步,他们去见雷天才,许偌给他一大笔钱,只要他答应离开裘菲菲,但雷天才也没同意。第三步,他们去见一中领导,说雷天才这个学生思想败坏,勾引老师,且觊觎裘家财产,一中领导也不相信,他们认为裘菲菲与雷天才的关系很纯洁,不值得怀疑。在这个悲剧故事中,一中的领导及大部分老师、职工、学生,还有祁东县的大部分领导、大部分部门,还是站在裘菲菲与雷天才一边,支持他俩的。

    裘菲菲父母无计可施,准备放弃,默认他们的关系算了。而裘菲菲与雷天才继续相亲相爱着,齐心协力,要在1993届的高考考场上打个大胜仗。

    而且,此年3月寒假结束,裘菲菲俩还约了一帮同事与朋友,为自己举行了一个公开的订婚仪式,并打算去县民政局办理结婚登记。

    似乎是一切都风平浪静了,只等雷天才7月在高考中旗开得胜,与裘菲菲花好月圆。这是中国古典戏曲的套路。但现实生活并没有这样笔直走下去。

    裘菲菲父母见既劝不了当事人,又不能走校方、官方的路子,而家庭威胁更不生效,只得利用社会舆论的工具。于是,很快,在杞东县城各大街小巷,在各单位、各办公室,在千家万户的饭桌旁、电视机前、床头,甚至在一些学生教室、宿舍,在一些教师家里,到处是关于裘菲菲与雷天才的肮脏、败坏“绯闻”。

    笔者在前文说过,杞东的经济在飞速发展,城镇面貌焕然一新。但是,长年累月、根深蒂固的封建旧俗,却不因生活水平的提高而同步前进,相反非常严重、普遍,禁锢着人们的头脑,精神文明远远滞后于物质文明。

    例如裘菲菲与雷天才的故事,原本是很健康,很正常的。但在强大的社会舆论那里,他们却被说成“太不像话”,“老师竟然嫁给了学生”,“女的比男的还大几岁”,“天堂有门她不走,地狱无门她偏行”,“女的太蠢了,是不是不正常”,“男的没安好心,他无非是奔女方家的财产而去”……还有许多更加恶毒、更加肮脏的说法。

    而且,这说法越传人越多,越传范围越广,越传对他们的评价越坏。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到后来就被说成如何可耻、如何卑鄙、如何龌龊了。

    人言可畏呀!当年,在上海滩拍电影的女明星阮玲玉,就是因为受不了舆论的攻击,写下“人言可畏”4个字,自尽而去。

    这股舆论把裘菲菲、雷天才两人卷在中央,像漩涡里的一朵浪花,像狂风中的一片叶子,像汪洋上的一只扁舟,摇摇荡荡,不由自主,随时都可能任折磨,被吞噬,遭毁灭。

    而裘菲菲父母原来的想法,不过是想暂时利用一下舆论的作用,以达到让他俩分手的目的就罢休。可他们没想到,舆论的影响竟是如此疯狂,最终把自己的爱女逼上了绝路,命归黄泉。这时,他们也后悔不迭了!

    总之,在社会舆论排山倒海、铺天盖地式的压力下,裘菲菲与雷天才简直觉得度日如年,吃不下,睡不着。他们觉得,到处是人们对自己指指点点,谩骂不休;处处是眼睛盯着他们看,时时有耳朵倾听他们说。

    雷天才已无心复习。而脆弱的裘菲菲更惨,她开始郁郁而活,日见消瘦,如雨打黄花。他们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1993年6月9日,雷天才去裘菲菲房里时发现,她已经吃下一大瓶安眠药,睡着了,并且是永远地睡着了。她的身边,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人言可畏。”这与当年阮玲玉的死何其相似!

    雷天才大哭,大喊:“我恨!我恨!”可恨归恨,伊人却已远逝。

    (尾声)

    1993年的高考,雷天才自然是没法再参加了。他埋葬了心上人,回老家去休整了几个月。而自裘菲菲死后,社会舆论随即消失。可见,它的目的,就是要置我们于死地呀!雷天才恨恨不已。

    不过事情有了一些转机。裘菲菲的父母从血的教训中清醒了过来,他们痛失爱女,但不想再失去一个好小伙。他们几次来到雷家,苦口婆心地劝了雷天才好久,“赤诚所至,金石为开”,终于让他答应给自己作儿子。

    雷天才在裘菲菲父母支持下,于1993年9月返回课堂,继续补习。他化悲痛为力量,一心一意读书,终于在1994年7月高考中表现出色,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湖南师范大学。(他的总分本来远远超过重点线,但他执意要读师范,将来继承裘菲菲尚未完成的教师事业,为教育世人提高素质、改善家乡精神面貌而努力。)1998年夏,他大学毕业,来到杞东某中学教书,如愿以偿。

    雷天才告诉我,他从此是不打算再恋爱,再结婚了。对自己的终身,他已心灰意冷,只准备将一生都贡献给家乡的精神文明建设。

    2000年12月,笔者为写这篇文章,回到了老家——杞东,回到了母校——杞东一中。雷天才陪我去给裘菲菲上坟。裘菲菲的坟茔,就建在鼎山后面,我在这儿读初中时的教室、宿舍旧址附近。(这儿原来被大家叫做“南天门”,现在可能很多人都没听说过这名字了。裘菲菲葬于此地,倒真应了一句古话,她上天了!)

    裘菲菲的坟茔很小,却很精致。上面树着一快碑,写着:“爱妻裘菲菲小姐之墓。夫君雷天才立。1998年。她是因愚昧落后而死,我却要为改变愚昧落后而活。”

    雷天才满脸凝重,仔细地修整着裘菲菲坟头的杂草与废纸,然后虔诚地向她致意。

    我不便打搅他,只在旁边草丛中掐下一枝,轻轻叹息。

    你莫为我悲啼,那会使我想起

    生前你我恩爱的年岁;

    冷落的沉寂的墓底的枯骨

    要为了回忆而粉碎!

    ——汪静之

    由爱情本身酿成的悲剧

    采访时间:2001年5月

    采访地点:衡阳

    采访对象:彭先生

    [引子]爱情本身也会酿成悲剧?兴许很多人以为这不可思议。说实话,以前我也不相信。但是,在耳闻目睹或听说了大量发生在现实社会中的故事后,我开始信了。人们不是常说,爱极生恨吗?当一个人的爱情理想与爱情生活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出现偏激,难免不导致走向极端、惨绝人寰的局面。

    如本文中的彭先生,与已故的夫人邓小姐,生前是一对恩爱夫妻,门当户对,男才女貌,非常般配,曾经为周围许多同龄的朋友、亲戚、同事所羡煞。然而,由于他们没有正确处理好理想中的爱情与现实中的爱情的不同,没有恰当把握好家庭与自己的关系,结果事情越搞越糟,脆弱的爱情不堪一击,竟闹得无法相容,其中一方(邓小姐)气恼死去,另一方(彭先生)悔恨无穷。于是家破人亡,一派凄清。

    [案例]衡阳市,位于湖南省的南部,湖南第二大城市,交通枢纽、工业重镇、军事要塞、历史名城。市北有天下五岳之一、号称“南岳独秀”的衡山;滔滔湘江由南往北流过;市内有“衡阳雁去无留意”的回雁峰,唐初王勃《藤王阁序》中云:“声惊衡阳之浦”。此地还是东汉发明家蔡伦(中国四大发明之一的造纸术由其首创)、清朝思想家王夫之(市郊有他曾经讲过学的、创立于宋朝的中国历史上四大书院之一的石鼓书院),以及“杀了我一个,还有后来人”的革命家夏明翰的故里。它还是台湾着名言情小说家琼瑶的原籍。

    彭先生1970年出生在衡阳市的普通工人家庭,1990年考进长沙中南工业大学数学系,1994年毕业,回到衡阳一所中学教书;1997年“跳槽”,进了市属某区政府当了一名国家公务员。他是1996年认识邓小姐的。邓小姐1974年出生在衡阳市下辖的祁东县城郊区,1992年考进衡阳师范高等专科学校,1995年被分配来到彭先生所在的中学实习、工作。彭先生教高中数学,邓小姐教初中数学,两人在一个教研室,又都兼任班主任。而且,邓小姐从1995年5月来这里实习,到7月进这里工作,彭先生都帮了她很大的忙。1997年彭先生调走后,邓小姐则仍在该学校工作。

    彭先生与邓小姐,两人1995年5月第一次见面时,彼此都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彭先生身高一米七五,五官端正,英俊帅气,且衣着干净,随和友善。邓小姐一米六零,苗条白嫩,一头秀发,美目传情,气质优雅,声音像银铃般动听。两人都是长相出众,俊妹靓仔,难怪丘比特的爱情之箭这么快便将其射中了。于是,1995年8月,邓小姐才到工作岗位不久,他们就确定了恋爱关系。两人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形影朝夕,缠绵缱绻,徜徉在甜蜜的爱河之中。经过了几年的准备后,1998年5月4日青年节,他俩终于幸福地迈入了洞房。这完美的一男一女,当时谁看了不羡慕甚至眼红的?

    由于彭先生与邓小姐夫妇在学校没分得住房,只好跟彭先生父母住在一起。好在彭先生父母就他这一个儿子,家里又有三居室,挺宽敞。再说,家离他们上班的学校并不远,双亲还不显老,健康能干。年轻夫妇事业心强,暂时还没想要孩子。这样,四口之家开始还是很美满、快乐的。

    邓小姐与夫君天生一对,伉俪恩爱。而且,她平时还很勤快,抢着干家务活;对公公、婆婆又很尊敬、很懂礼貌,惹得两老到处夸自己的媳妇“孝顺”、“贤惠”。

    但到了1999年,家庭内部逐渐出现裂痕。

    笔者认为,问题主要还是出在两位老人头上。当然,最后邓小姐自己想不通,要寻短见,是她的不对。

    原来,邓小姐夫妇跟公公、婆婆一起过,在性格、文化、思想、生活习惯上有很多不同,不断发生冲突。年轻人有他们自己的想法、做法,两老看不惯,又喜欢说。比如说,邓小姐是一个爱好文艺、追求个性的新时代女子,两老便总是指手划脚,横加干涉,还认为自己这是关心,且自己才是唯一正确,以权威自居。邓小姐该怎么办?不服气,我行我素;还是彻底放弃自己的爱好与个性,接受两老的劝说?

    彭先生当然是非常爱他的妻子的,而且知道父母做得过分了一点。但他同时又是孝子,哪里敢以下犯上,与父母作对?他夹在中间,只得两头受气。本想讨好两头,尽力折衷,却没想到两头责怪,满肚子窝囊。

    又如,年轻夫妇有他们自己的两人世界,渴望过一种浪漫的爱情生活。可两老一直喜欢关注他们的行动,作为孝子的彭先生又爱给父母“汇报”,那邓小姐还有什么隐私可言?她整天整夜都觉得到处是眼睛在看着自己,到处是耳朵在听着自己,哪有心思谈情说爱?连“做爱”都不尽性了。她向彭先生提出过抗议,但彭先生认为这是小事一桩,且他既然是孝子,已多年养成跟父母无不交谈的习惯,哪里一下子改得过来?父母让他说,他怎会隐瞒?虽然当邓小姐向他提出抗议时他答应“下不为例”,但很快又“故伎重演”了。邓小姐再说时,他还认为她小题大做,或者是不信任、不喜欢他父母呢!这又让邓小姐该怎么办?莫非信任、喜欢两老,就一定要把自己的隐私都告诉他们?

    这种差异与矛盾,起初是很细微的,很温和的,大家都力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偶尔平地兴波,不久息事宁人;眼看山重水复,很快柳暗花明;刚才大雨滂沱,迅速雨过天晴。谁也不想把事弄僵,毕竟是一家人哪!

    但当日历表翻到2000年时,家庭成员之间竟吵得不可开交,甚至是反目成仇了。

    用邓小姐的话说就是:“我不愿在爱的牢笼里讨生活。”连爱都成了牢笼,这岂不是人间悲剧?

    而彭先生的双亲也有他们的观点:“我们是父母,连父母都不尊敬,像什么话!再说,

    我们是关心他们嘛,难道连父母关心子女也犯法了?”这理由好像也挺充分的。但是,尊敬你,并不等于什么事都要按你说的去做。关心可以,可干涉、了解太多,成了沉重的精神负担,让孩子们感到既不自由、又不自主,亦是有害的。

    看来,关键是一对年轻夫妻没有自己独立的住所,与长辈住在一起,因种种问题而出现互不相让的紧张场面。只要他们搬离出去,可能所有矛盾迎刃而解。但是,这个夹在矛盾双方中间的彭先生,作为丈夫与儿子双重角色的他,仍然是一个既爱妻子、又当孝子的当代新“多余人”。纵使搬出去住,他还是改变不了这种立场与方式。另外,他们仍然住在一起,只要他能更好地处理大家的关系,笔者相信不会闹出这样家破人亡的悲惨结局来。所以,除了邓小姐本人与父母,他也应该负很大的责任。

    对彭先生对邓小姐的爱情,笔者并不否认。但由于他的首鼠两端,处事不当,使得原本很容易朝良性方向发展的家庭关系搞得越来越难以收拾,同时他自己一直还认识不清;结果,由这种不成熟的爱情本身酿成了悲剧,一段美好的婚姻烟消云散,甜蜜的爱情亦随风而逝。

    2000年11月的一个周末,彭先生不在家。不知因为一件什么小事,邓小姐又与公公、婆婆发生了口角,彼此都要坚持自己的主张。后来话越说越重,公公也参加了争吵,不分青红皂白,一味摇头,仿佛对媳妇很失望,批评她不尊重婆婆。似乎是婆婆先说了一句损她的话,鄙夷她是“乡巴佬”,配不上自己的儿子。邓小姐当时气得不行,也骂她“市侩”,“老古董”,然后躲进卧室,抱着被子低声哭泣。而在外面客厅,公公、婆婆越骂越起劲,一唱一和:“太不象话了,敢这么骂长辈!”“你有本事自己找地方去住嘛!”邓小姐哭得更欢了。

    晚上,彭先生回家了。邓小姐本来是想给他反映这件事的,可她没有出来吃晚饭,而公公、婆婆已经先在向儿子“告密”了。两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数落着她的不是。他们觉得,自己含辛茹苦拉扯大儿子,没想到儿子如今领回一个女人,对自己一点也不孝顺,什么事都自作主张,骄傲得很。而且变本加厉,说话越来越难听,没有家教,简直是欺负、鄙视父母。

    彭先生知道,父母与妻子都各有不是。这种家庭纠纷,两年来他见怪不怪了。但父母毕竟是父母。他越听越恼火,豁地冲进卧室,将邓小姐从被窝里揪出来,说:“你是愈发不象样了,快出来向爸、妈赔礼道歉。”他的意思是,先让妻子给父母一个面子,等会两老的气平息后,他再私下安慰妻子。

    可这次邓小姐没有让步,说:“他们是恶人先告状。”两老原本是等着邓小姐给自己道歉的,一道歉就什么事也没有了。而邓小姐的这一句话,把他们即将熄灭的火又点燃了。公公气得说不出话来。婆婆气得全身发抖,指着她:“你……你是怎么说话的?”又忙把头扭向彭先生:“你看,我家的好媳妇!以前,我给你反映她的问题,你老是不信,说你的小邓哪里会这样坏。现在你总算是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了吧。讲实话,以前我还尽量给她说话,帮她瞒了很多罪过呢!”

    彭先生这次也很不高兴啦,心想:“你也太不给我、太不给我父母面子了!”他这么想,然后一巴掌就朝邓小姐的脸上扇去。重重一掴,表面看是打在邓小姐脸上,实际上是打在在场的4个人心上。要知道,“打人不打脸”啊!

    当时,4个人都吓呆了,连空气也似乎凝滞了。邓小姐摸着被打的脸,除了皮肉之痛,更多的还是惊愕,她用仿佛不认识的眼光看着丈夫。两老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定定地站着。后悔的是彭先生,没想到,自己竟朝心上人伸手击去!而且是重重的一击!而且是击在她那如花朵般娇嫩、红润、白净、端庄的脸上!他想说声“对不起”,却一时竟没法说出口来,也只是歉疚地望了望她。

    突然,邓小姐高声地哭起来,冲向大门,打开门,快步下楼梯而去。

    彭先生在她背后大喊着“小邓,小邓”,追她去了。

    两老则仍然定定地站在原地。

    是夜,直到子时,两老才见儿子拖着疲乏的脚步、带着困惑的神情,及一双暗淡的目光,一个人回来了。他没有找到邓小姐,没有把她带回家。两老不敢问什么。自从出了这件事,他们也谨慎了,惟恐说话不妥,儿子要跟自己急。他们明白邓小姐在儿子心中的地位。

    是夜,全家三人都没合过眼。

    翌日拂晓,三人都起床了。彭先生刚走出门,便得到一个噩耗:在他们住处附近的某公园湖边,晨练的人们发现了邓小姐的尸体。邓小姐投湖自尽了!她的尸体旁是一句遗言:“我不愿意在爱的牢笼里讨生活。”

    彭先生经过此事的重创,几乎变得心灰意冷,无精打采。邓小姐是他的命根!他多爱她!可是,她又是他逼上绝路的。当警方来调查此案时,他说:“她就是我害死的。你们抓我去坐牢吧,你们枪毙我吧。”但由于量刑不足,他只是在拘留所接受了几天教育,被无罪释放。

    彭先生的父母,不敢再管儿子了,只是看着他摇头、叹息。对媳妇的死,他们是痛苦、伤心的。而且,他们知道,自己也脱不开干系,故有那么几分的惭愧与内疚。可是,他们竟然还觉得自己亦很委屈:“第一,我们是爱她的,是关心她的,这是心里话;第二,媳妇不尊重我们,自作主张,这是客观事实;第二,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她竟连命都不要了,像什么话,这是她的不对;第三,她的死,影响非常坏,使我们彭家的脸面扫尽,出门抬不起头来,这是事情的后果。”看看,人都被他们活活逼死了,他们还感到不服气,这是什么逻辑?!

    邓小姐的心理是太脆弱了,小小的家庭矛盾就把她送上黄泉之路。生命才是最宝贵的。可是,透过这个案件,我们该得到什么教训?当爱成为牢笼,这个家庭还成啥体统?由爱情本身酿成的悲剧,该由谁负责?

    彭先生遭丧爱妻之苦,使他承受着良心、情感的重重煎熬,久久处于哀伤的世界当中。他不上班、不出门、不见其他人,分不出白天、黑夜,也不顾冷暖晴雨、春夏秋冬。他抽烟、酗酒。笔者希望,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他应该吸取教训,走出困境,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文章]在这里,笔者想附录自己的两篇文章,作为本文的补充,供读者参考。

    当爱成为牢笼

    有两个朋友,近来发生了这样的故事。一个朋友带着自己的妻子离开岳父、岳母,去了另一座城市,将走时如释重负般大喊一声:“解放了!”一个朋友跟着自己的丈夫,与公公、婆婆吵得不可开交,简直是反目成仇。对这两个朋友的情况,笔者都有一定的了解。前者是一个从外地重点大学分配到本市工作的机关公务员,刚来不久便经人介绍认识了如今的妻子。妻子及岳父、岳母都非常关心他,给了他无微不至的照料,以致他逢人就说,很庆幸找到了“第二个家”。后者是一个爱好文艺、追求个性的新时代女子,与夫君天生一对,伉俪恩爱,公公、婆婆也时常夸她“孝顺”、“贤惠”。那么,为啥如今他们竟与长辈的关系闹得如此紧张呢?且听当事人的倾诉与呼吁。前者说:“这种关心压得我实在喘不过气来。”后者说:“我不愿意在爱的牢笼里讨生活。”

    说得多好啊,“爱的牢笼”!连爱都成了牢笼,这岂不是世间悲剧?在一个家庭内,人际僵化,往往并不是彼此之间真有不共戴天之仇,或真是为了什么非争不可的大是大非的抉择。毕竟都是至爱之人,不过属于鸡毛小事。其实,正是因为相互的关爱过重,成了一种压力,将人给束缚了起来;加之各自的性格、文化、所处的角色、待人处事的方式不同,出现了差异与分歧,于是开始发生冲突。这时,被束缚的人谁不觉得累,谁不想冲出来?而这种冲突,大多并不纯粹在夫妻之间,亦不在父母中的某一位与年轻夫妻中的某一位之间,全在父母辈与年轻夫妻辈之间。也就是说,这基本上是两代人之间的矛盾。而且,这是由爱本身酿成的矛盾。

    年轻人有他们自己的想法、做法,而长辈总以为他们才是百分之百正确,惟一正确。他们喜欢指手划脚,横加干涉。长者认为这是关心,并以权威自居;年轻人是因为他们古董而不服气,还是彻底地表示感谢与接受?再则,年轻人有自己的天地,长者若过于注意,那年轻人有啥隐私可言?儿子、媳妇跟公公、婆婆一起过,儿子便爱跟公公、婆婆“汇报”如何与媳妇相处;女儿、女婿跟岳父、岳母一起过,女儿也爱给岳父、岳母“交流”怎么同女婿生活。这样,另一方,即媳妇、女婿岂不觉得到处是眼睛、耳朵在看着、听着,哪有心思谈情说爱?甚至Make Love都不尽性了。

    长辈本来是爱自己的子女的。但是,如果这种爱及其派生的关心、干涉、了解太多、太重,那便成了负担,让子女觉得既不自由,又无自主。家庭问题大多由此产生。“儿孙自有儿孙福。”年轻人需要自己的空间,并能有自己的处事方式。所以笔者敬劝父母们一句:对年轻人的世界别了解太多;对年轻人的事别干涉太多。

    男人,你的名字是什么?

    英国大诗人莎士比亚说过一句“女人,你的名字是弱者”,数百年来引起了全世界的广泛批评;尤其是女人们。与此句相对的是:“男人,你的名字是强者。”男人顶天立地,纵横开阖,的确具有阳刚之气。然而,在当今社会生活中,此言并非正确。男人,你的名字是什么?一言难以蔽之。

    我们一般所见,男人是干大事业的,风光得很;却没想到,正同为如此,男人活得很艰难,很累。特别在家庭关系上,男人面对着两个甚至三个女人,即母亲、妻子(还有女儿),夹在中间捱日子,滋味委实不好受。电视剧《婆婆、媳妇、小姑》中的家宝,最近上映的38集台湾系列片《百合花》中的孟勤等,就在荧屏上活画出了可怜男人的形象。

    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你的母亲与妻子同时掉落水中,你先救谁?救母亲?得罪妻子。救妻子?得罪母亲。两人都救?不可能。据说最好的答案是救离自己近、容易救的那一个。这种选择倒是很明智,但其中是否有百分之百的感情成分?

    历来婆媳关系是家庭中最棘手的问题。婆媳关系好,则家和万事兴;婆媳关系僵,则家乱万事败。而如何处理好婆媳关系,除了她们自己努力外,一个重要的问题是,还得看夹在她们中间的这个男人(儿子与丈夫)如何处理。逃避?不可能。不在乎?更没办法。男人在外大风大雨,操劳一天回来,希望有个温馨的港湾。一旦家中婆媳不和,这男人便脾气暴躁,造成恶性循环。殊不知,这个局面正是男人自己调节不周的结果呢!家庭纠纷往往并非重大矛盾,也无须分清谁是谁非,若男人稍失公正,或“上纲上线”,或东拉西扯,那简直是搅浑水,更加无法收拾。

    一个女人说你“有了老婆忘了娘”;另一个女人说你“只关心你妈不关心我”——你怎么办?

    做人难,做男人更难,做夹在两个女人之间的男人尤难。“男人统治世界,而女人统治男人。”可谓一针见血。

    不过话说回来,男人难是自找的,谁要你既当儿子又当丈夫。同时,男人难也是值得的,有两个女人爱你,她们都是为了你活着的,你吃点苦又有啥?

    在自己家里,男人的角色就是个弱者。那你便甘心当弱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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