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地走向大地-敬畏之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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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遭遇罕见的九级浪时,我们迟来的敬畏已经晚了。

    船总是在风平浪静的时候出港,而不是风起云涌的时候。风起云涌时我们悠然地坐在家里烤火和抽烟,看孩子在篝火边跑来跑去,抱怨隔夜的鱼汤并且呵斥狗,决不会顶着风雨扛着鱼网出门,更不会把船推进汪洋。

    雨过天晴,风平浪静,我们出海了。船载着捕捞的目的,或者通往的目的,桐油芬芳,漂亮而矫健,任急不可耐的人们上上下下,装载复杂的渔具。有亲人招摇着美丽的头巾在码头送行,还有整夜的温存、厮守与叮咛后的承诺。这样的船装满了淡水、干粮、祝福和欲望,很容易超载。

    我们生长在陆地上,是陆地动物,不知道海洋有多大,也不知道海洋有多深。我们只是凭借自以为是的热情和一相情愿的理想去海上,以为有船载着,船上有帆和酒,有粗大到合抱不住的桅杆,这样的我们是可以乘着风,驶出很远,抵达所欲之地,并且满载归来。

    我们在出发的时候,在匆忙的拥抱和亲吻之后,在解开锚链扬起风帆调转船头的时候忘记了一件事。我们没有带上敬畏。

    人对船的信赖怎么经得起九级浪?怎么经得起莫测的算计和颠覆?一方红巾和呼天抢地又怎么能阻止如墙般翻天覆地的浪涛?未知之地总是没有提醒,要等海浪高成噩梦才能认知。

    我们太相信基督在海上行走的传说,巴特里克乘着石筏出巡的传说,菩提达摩脚踩空心芦苇渡海而来的传说,海神波塞冬信誓旦旦对水手承诺的传说;我们就不想一想,我们是谁?我们贸然进入海洋腹地,谁给予我们罗盘?

    我们不是神,敬畏是我们唯一的护身符。

    海的壮观可以被画家画在亚麻布上,供世人景仰嗟叹,画家却不能改变船的劫数,从而拯救海难中的人。画家只能把遇难者亲人的哭泣和再也不复存在的千千万万后代做了颜料,涂给后世收藏。

    阳光不是陆地的阳光,不是我们熟悉的阳光。大海也不是。我们不知道的比我们知道的多,我们不可为的比我们可为的多。那些神灵和力量,我们还不存在时,它们早已存在了。

    那些海洋里的生命呢?画家大约不知道,没有告诉我们,它们此刻是否安然无恙,是否悠闲地睡眠着,或在九级浪下追逐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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