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汤家驹还没想到谈判竟会持续二十天。实际上他始终没有弄明白,沈一钧用了什么招数,能让银行的官员陪他谈上二十天。在汤家驹的印象中,大陆的银行官员根本没有耐心、也没有兴趣跟你谈事情。即使把他们招待得很惬意了,他们最多耐着性子听你把话说完,还难免中间插话请你讲得简明扼要些。经常是一句很高屋建瓴的“这些情况我们都清楚”。汤家驹有时气得心里直骂:那么大公司,千头万绪,千变万化,有时候我都把握不准,你们“都清楚”?当然,人家从来不告诉你他都“清楚”什么。听完你说,一阵愁眉苦脸,一阵摇头叹息,哎呀,你这事不好办呀。不过呢,你们也确实有困难。这样吧,我们回去商量商量,研究研究。这里面说不上有什么谈判,也没有讨价还价。他真是很想了解一下沈一钧谈判的具体情况,哪怕仅仅了解一下他们在谈什么。
沈一钧总是在最低底线上保持无可指责。他每隔一两天来一次电话报告情况,但内容总是很简略。谈判在进行,谈得很艰苦,不过也谈得很具体,很务实。对,我们还是有机会的。只有一次,大约五天前吧,沈一钧发了一点感慨,但口气里带着兴奋。他说这是他职业生涯中头一次遇到的最马拉松的谈判,不过终于取得了一点突破。什么突破?这么说吧,我总算让他们改变了基本理念,一种中国银行界普遍流行的基本理念——只愿意把款贷给那些不需要贷款的企业。
汤家驹哈哈大笑。不是事情本身有什么好笑,而是因为沈一钧经常会冒出一句格言式的警句。
沈一钧还报告说,目前公司财务运转基本正常,总的情况还不能说已经很好了,但是正在稳步好转之中。就是这样一种笼统的报告。沈一钧还电传过一份清欠明细表,就是原来所说的“两张单子”。形式上已经是正规的表格了,内容仍是那些。人欠的,欠人的,总的债务又减少了十几万。这让他平添了几分信心,虽然他又觉得,对于一个总资产五六个亿的公司,几十万实在是微不足道。通达公司的阎盛又打来电话,说他已经拿到第二个两万元,接着便是满满一箩筐的道谢话,让汤家驹觉得简直有点千恩万谢的味道。不由得想,阎盛是不是也给沈一钧打过同样的电话。这可不是一种好感觉。于是把姚锦川找来,让他说说公司近来的财务状况。这位财务经理讲了20分钟,还没讲完,便被汤家驹打发走了。姚锦川讲的全是总部的情况。看来,整个公司的财务,正被沈一钧在W市遥控着。
几天当中,汤家驹心里摆不平。在沈一钧之前,他一共用过七位财务总监,没有一个能对公司财务进行如此有效的控制。这对公司来说肯定是件好事,但他又觉得对他汤家驹来说却不一定是好事,虽然这个公司是他的产业。就在这时,沈一钧那个给他大惊喜的电话来了。天平立刻出现了决定性的倾斜。没错,只要对公司有利的,肯定对他汤家驹也是有利的。他应该放手让有能力的属下去工作。他是老板,他需要控制的是人,而这个根本不成问题。他可以随时让沈一钧开路;即使试用期满以后,也不过多给他一个月的薪水。
电话仍然很简短。沈一钧报告说,和银行的谈判基本告一段落,只是因为银行方面还要履行一些程序,我们方面还要完成担保手续,十天以后正式签订贷款合同。W-Ⅱ再启动的评估工作也已完成。沈一钧说他明天飞回S市,向汤总当面作详细报告。
虽然沈一钧没有明说,但汤家驹意识到,“那一天”就在眼前了。
他亲自开车去机场迎接。他想早点听到详细的情况,哪怕只是稍微详细些的介绍。但是整个回来的路上,沈一钧一言不发。汤家驹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欠考虑的事:他不该带温佩佩。
准确地说,他根本没考虑到这个,因为他已经习惯于所有的外出都有温佩佩的陪同。她细心干练,会把所有的事想到办妥。而且,有她在,他总能有一个好心情。她给了他许多愉快的、快乐的感觉。那是一种和她的太太所给予的完全不同的快乐。
把车停在临海大厦门口,他让温佩佩自己上了楼,却带着沈一钧去了一家咖啡厅。他注意到沈一钧嘴角浮起一个有些谦恭、但也有些暧昧的微笑,但是他并不在意。只要W-Ⅱ最终能全面投产,就意味着华锐公司面临一次新的大发展,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沈一钧很快就在咖啡厅里证实了这一点。沈一钧的介绍仍然很简略,但也相当足够了。他说要使W-Ⅱ合乎要求地全面投产,还需要再投入5000万。这让汤家驹有些意外,因为比原先他和江有朋、段少华共同作出的估算,多出了将近1000万元。沈一钧说他听段少华介绍过那个4170万元的估算,但他认为那是一个过于精打细算的估算。还有一些将就凑合的地方,将来有可能影响效率,增加成本,甚至留下意想不到的隐患。他说内地的企业通常都是这样造预算,然后再一次又一次地追加预算,但是他相信这不是汤总的本意。汤家驹连声称是,而沈一钧随即话锋一转说,只要控制好进度,分步骤施工,使一部分设备先期投产,让资金滚动起来,那么,再启动需要一次足额到位的资金是1500万。此话一出,汤家驹的眼睛瞪大得像个铃铛。然后他一拍大腿,指着沈一钧说:沈一钧呀沈一钧,你简直是个怪物!接着就掏出手机。佩佩吗?马上在宜风楼订一桌最好的鲍翅海鲜席!我要为沈总庆功!
沈一钧还是一脸严肃,说那1500万可是必须……
汤家驹抢着说,知道,必须一次足额到位。
可是我们跟银行谈妥的贷款只有1200万。我尽力了,但是说服不了……
知道,知道,你们大陆的银行都是这个理念。本来,你需要十个,他给足你十个,让你顺顺当当把事情做好,更有利于收回本息。可他们只给八个。他们觉得你必须自己也放两个进去,才会认真去做这件事。这决不是你不尽力。你就是变成恐龙,也争不来他们不肯给的那两个。
还有一些细节,本想今晚跟汤总商讨……
这个不急。明天我拿出一上午的时间。我会吩咐佩佩,任何人都不见,包括佩佩也不许打扰我们。
这时沈一钧笑了,说,汤总信心百倍啊,其实我也一样!
庆功宴由汤家驹指定的十个人出席,围坐了一桌。江有朋也特地赶过来了,因为汤家驹说你是副总经理呀,你不来怎么行?至于温佩佩,汤家驹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她来了。他有点怕沈一钧不高兴。但看来他的决定还是正确的,因为如果没有温佩佩的出席,宴会未必能有这么好的气氛。沈一钧似乎也没有计较。气氛热烈,所有的人都发自内心地高兴。江有朋起身走到沈一钧座位前敬酒,说沈总,我代表大家敬你一杯,华锐好了,我们大家都好啊!这话汤家驹听了很感动。推杯换盏,汤家驹不免微醺,向身旁的沈一钧凑近些低声问:
“有个小问题,若是问得唐突了,沈总千万别在意。”
“汤总尽管赐教。”
“公司里,别人都称在下汤老板,何以唯独你叫我汤总?”
虽是低声问,饭桌上众人顿时都静了下来。
沈一钧淡然一笑:“汤先生本来就是华锐公司的总裁嘛。”
“对对对,是这样。那么,泛泛而论,沈总对老板有什么看法?”
“老板可分两种。”
“哪两种?”
“大老板和小老板。”
“差别何在?”
“大老板做人,小老板做事。”
汤家驹哈哈大笑:“你呀你呀,出口就是一句格言!”又带着笑问,“那么以沈总看,我是大老板呢,还是小老板?”
餐桌上的众人都要收了笑,显出些紧张,沈一钧却仍是淡淡一笑:“我沈一钧有不少缺点,但至少还有一样优点,那就是从来不议论给我发薪水的老板,不管是人前还是背后。”
温佩佩带头鼓掌,众人立刻发出一片掌声,连汤家驹也很用力地鼓了一阵子掌。
汤家驹对沈一钧有了结论:满意。恐怕也只有这张嘴,才能让那些银行官员坐下来,一谈20天,并且谈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来。第二天,真是用了整整一上午,两人关上门讨论了与W-Ⅱ再启动有关的所有细节。临近结束时,汤家驹忍不住讲了一个“很私人”的消息。昨天深夜,我太太阿丽来电话说,她把我送给她的那辆跑车卖给二嫂了,按原价卖的,合人民币有二百万吧,已经打到我这边的卡上了。我听了很着急。阿丽喜欢好车,平常的车碰都不要碰。我问她,那你在香港的时候不是没有车用了吗?她说和二嫂说好了,就向二嫂借车用,还是这辆车啦!
夫人很贤惠,沈一钧说。
这样一来,就只差一百万多一点了。就包在我身上了。实在不行把我的车也卖掉,换一辆别克,段少华那辆别克,我开着也满好啦。
沈一钧说不比卖给自家人,在二手车市场上卖,恐怕很吃亏的。
这你不用管了。不过……
汤家驹欲言又止,还点燃了一支香烟。沈一钧有些惊讶:吸烟一点点的汤家驹,下面会有重要的话要说?汤家驹一面吸烟一面沉思,再开口时,则是让沈一钧大吃一惊了。
汤家驹说:沈总啊,再去W市,你替我私下里查一查段少华的账。私下里查,不要让他知道。
沈一钧隔了好一会儿才问:有这必要吗?
汤家驹叹了口气。我也是想了又想。用人不疑的道理我很清楚。可是这1500万不是小数,来得又这么不容易。我们——他强调加重了那个“们”字——得把它交给一个可以百分之百放心的人。
沈一钧的脸色很阴沉。汤总,用人不疑的道理,是我们的老祖宗几千年的经验,远远不止值1500万啊。
汤家驹又沉默了一会儿。显然他意识到总得拿出相当的理由来,才能说服沈一钧。于是他说到了段少华的行头,还有香水。他又补充说,东北的一名高官,就是从这上面开始受到怀疑,最后查实是个巨贪。
他原没有十分指望以此说服沈一钧。但他也万万没有料到,沈一钧一言未发,就起身向门口走去。汤家驹惊愕得想喊住他都没能喊出声来。倒是沈一钧自己在门口站住了,站了足有两分钟,又回来了,重新坐下。
汤总,只是因为想到了我儿子的学费,我又回来了。但是我仍然有我不能放弃的底线,所以想请汤总听几句不好听的话。
你尽管说……
你看我身上这套行头值多少钱?
汤家驹看了看,又摇摇头。这是个含糊的表示,可以是不回答的意思,也可以是不会评估的意思。
沈一钧却自己说了。这一身虽然值不到两万五,一万五还是值的,够我儿子一学期的学费。
这里面当然也有个人的体面,但起码同时也是华锐公司的体面,甚至还有你汤老板的体面。
汤家驹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沈一钧称“汤老板”了。
沈一钧显然很激动,声音也提高了。假如你是真正的老板,当你发现段总的收入可能不够维持这种体面时,你应该首先想到的是什么?
什么?
给他加薪!
这没问题。查过账以后,我会给他加薪50%,加到七千五!
可是真正的问题不在这里。我来后不久就听说,汤夫人是理家好手,汤总的日常穿戴使用,都是夫人打理。所以我想,这些东西的市价,汤总不会很清楚。
汤家驹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还有香水!说来也巧,有一次正好段总在用香水,很随意地告诉我,这种香水很贵,但不是因为香味重,倒是因为它的香味很淡雅,也很特别,女人们能够很容易闻出来,男人除非特别注意一般闻不到。
一段很沉重的静默。
沈一钧说,我有些私人的事要办,我的住处快成狗窝了……
汤家驹急忙说,那好办,给你两天假。
沈一钧摇摇头。一天半足够了。我后天早上来上班。如果那时我听说温佩佩另谋高就了,我会认为这是沈一钧之幸,也是华锐公司之幸。或许这是个不该提的要求,但这的确是我的底线,请您斟酌。
然后,他步履沉重地走了。
沈一钧用了个“您”字,让汤家驹有一种猝不及防的感觉。这虽然带有一定的象征性,但它背后的东西的确很实在。他首先感到恼火。还不是一般的恼火。一个下属提这样的要求,明知可能存在着非同一般的关系,还要让老板辞掉她。那么,提这种要求的人,显然认为他有这个资格。汤家驹真是大费周折地“斟酌”了一天半。当他在一台柜员机上验明,那笔阿丽卖车的款子,确实已经打进他的银行卡,一种对太太的愧疚之情,使天平发生了决定性的倾斜。不过他同时也决定必须安排好佩佩,否则那同样不是做人之道。这又是一件大费周折的事。在他还没来得及想妥之前,却接到了阿丽的电话。阿丽很着急,声音都要有点发抖。她说父亲不知怎么听说阿驹在公司里用了一个女秘书,把阿丽叫去盘问,却又不相信她替他所作的辩解。她说父亲十分震怒,几次提到要撤回那2000万港币。你最好即刻回香港,当面向父亲解释,免得父亲真做出什么事来,那可是个怎么说即刻就会怎么做的老头子。她甚至提醒他赶一点的话,还能赶上国泰的夜航班机。然后她就开始絮叨。阿丽是个干练的女性,这絮叨显然有失常态,也使汤家驹意识到问题恐怕真是很严重。直到他答应就赶那班国泰航班,她才把电话挂断。
他确实很赶。直到临登机前,他才给江有朋打了一个手机。
江有朋一大早从开发区赶过来。虽然汤家驹说最多三天,但江有朋深知自己根本不可能“代理”总裁的工作。他能做的,就是先开个范围尽量小些的会,通报一下汤老板临时去了香港的消息。他在总部的办公室已多日没有打扫,便去找温佩佩,一是借用一下汤老板的会客室,二是让她按他列出的名单通知人开会。于是温佩佩就成了总部里最先知道汤老板去了香港的人。沈一钧正要去找汤家驹,温佩佩却来了。她说是江总让她来通知开会的。她说汤老板昨晚连夜回香港了,说是有一些紧急的私人事务要处理,所以我们也不方便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说汤老板走得很急,所以来不及给所有的高层一一挂电话。她没有明说,但给人的感觉是在暗示她曾经接到过汤老板的电话。她发现沈一钧脸色阴沉而苍白,关心地问:沈总不舒服?沈一钧摇摇头,又摆摆手,她就走了。她最终也没有明白这种“暗示”所造成的后果。
汤家驹回到香港的住处时,阿丽已经为他在澡盆里放好了热水。她说她已经和父亲联络过。
或许因为正在生气,老头子说上午没时间,叫阿驹下午再跟他联络。她说这样也好,你先洗个澡,然后吃点东西睡一觉。
阿丽的体贴周到让他感动。在这方面,香港女人通常比不上新加坡女人。他确实有些身心交瘁,但在睡着前还是把事情全想稳妥了。父亲怎么会知道他用了女秘书,他不得而知,但老头子有某种信息渠道,他并不觉得奇怪。他刚开始在企业打工时,老头子就教给过一条:写进合同里的每一个条款,都必须是你有能力去核查的,否则就勿要写!他当然不能承认用了女秘书,但也不能否认得一干二净,让老头子不好下台。他会“如实”地回禀他只是用了一个“私人助理”,而那不过是公司里一个很平常的、月薪才3000人民币的职位。如果父亲认为不妥,回去以后辞掉就是了。
他确实已经在心里把温佩佩辞掉了。
睡醒觉起来,午餐已经摆在餐桌上。阿丽说和老爷子联络过了,他答应两点钟见你,你吃完饭去刚刚好。她又说,大约11点到12点之间,你的手机响过三次,我想让你多睡一会,就没有接。看号码,应该是你公司里的人,三次都是同一个号。汤家驹说哎呀,这样连着打,不要有什么急事吧?一面就掏出手机察看。是李世荣的号码。人事经理?心里突然掠过一阵惊颤,急忙拨过去,也没有关机再拨,耐心地等着。
李世荣说:沈总辞职了。
为什么?辞职报告上说,他妻子犯了旧病,儿子又面临升学考试,他不得不回去照顾。
汤家驹极其沮丧地“啊”了一声。这是一条很难“谈判”的理由,虽然情知是个借口。但他还是说,你是人事经理,你再劝劝他嘛!
是这样汤老板,沈总已经走了。
已经走了?你就做主让他走了?
给你打了三次电话啦!都没有接呀。沈总又不肯再等,只好去问江总。因为沈总坚持按合同办,江总吩咐说那就按规定给沈总结算薪金吧。我想江总的话也对,沈总还在试用期,按合同双方都有权随时解除合约。沈总一定要走,即便请示汤老板,也得让他走啦。
好吧,不说了。汤家驹懊丧地挂断手机,又调出沈一钧的手机号码,连着拨了三次,回应都是“对方关机”。他又拨了三次。他现在只想告诉沈一钧——哪怕无法挽回,他也要让沈一钧知道,事实上他昨天中午已经决定要辞退温佩佩了。他深深感到这非常重要。可是沈一钧关了手机。汤家驹知道,这是高层白领们的习惯做法。离开一家公司,他们会立刻把手机关掉,然后重新登记一个新号码。
茫茫人寰,他与那个叫沈一钧的人,从此擦肩而过了。
父亲那里倒没有让他太为难。用了不到半小时,父亲稍显勉强地接受了他的“解释”。老头子改换话题,显然想和他聊聊家常。他心不在焉,说了几句便起身告辞,反把老头子弄得悻悻然地问:怎么?生我的气了?汤家驹连说不是不是,怎么会呢。老头子说,无论怎样,我也是为你好。今天不留你了,明天我已经订了座位,难得你和阿丽都在,叫上你两个哥哥嫂子,大家聚一聚。汤家驹忙说我们一定去,一定去。
可是汤家驹没有去成。将近6点,李世荣又来了电话。
汤老板,你最好立刻回来。
为什么?又发生了什么事?
我这里又收到三份辞职报告。
三——份?都有谁?
一份是江总的,一份是姚锦川的。
还有一份呢?
我的。
关了手机,汤家驹颓然坐在沙发里。
阿丽慌慌地过来问:你怎么了?公司里发生什么事了?
汤家驹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噢,excuse me,我不该问的。
汤家驹长叹一声,挥挥手:这不怪你。停了一阵,喃喃说道:阿丽呀,有个人说过一句很有道理的话。
什么话?
大老板做人,小老板做事。
这同时他想他一定要把这三个人留下,包括他原来已经决定要辞掉的姚锦川。他想起沈一钧还有一句话也是对的:公司需要涵养人气。
2002年3月1日写完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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