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建多年来一直从事理论研究、理论宣传工作。在我的印象中,他以理性分析见长,具有比较深厚的理论功底和较强的思辨能力;现在,又郑重推出了特质为形象化、艺术化的诗作,而且已经是第二部了,这令我在惊异之余,十分欣慰。此其一。
其实,逻辑思维与形象思维相融合,这在古代是很普遍的。古人讲究“通识”,文史哲往往萃于一体。比如,列为“唐宋散文八大家”之首的韩愈,诗文均称上乘,而他的论文更是出色当行;还有宋代的大学者、著名的理学家朱熹,留下了大量形象生动、哲理深刻、脍炙人口的好诗。这种现象,现当代也时有所见,但相对地要少得多。原因在于,术业专攻与思维方式上的差异,毕竟使二者兼容存在着实际的矛盾与困难。尤其是文学创作,作为创造性的劳动,有着多方面特殊的要求。若要臻于至境,学识之外,还须有很高的悟性与才情,需要有足够的文学艺术修养。当然,这是从严格意义上讲的,至于一般性的涉猎,普通的业余写作,那又是另一码事。
其二,廷建同志善于学习,勤于思索,知识面广阔,对于古典诗词更有特殊的爱好。从其诗作中可以看出,他十分关注社会现实,且又注重心灵的发掘。这是很重要的,因为文学是人学,是时代的晴雨表。尤为可贵的是,无论是感兴、抒怀、纪游、咏物,其间都洋溢着丰富的情感,正如古人所说的,“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而那些在诗稿中占相当大比重的抒写亲情、友情、爱情的篇什,灼灼真情跃然纸上,更为真切感人。与那种虚声造势、无病呻吟、刻意“作”文章的不同,他的吟咏、放歌,全都源于一种内在的心灵驱动,开口见喉咙,直抒胸臆,体现出“情生文”的本真质素。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人是富于情感的理性动物。尽管自己搞了二三十年的社科理论研究,却并没有在理论思维中完全淹没自己的形象思维,当它们涌动出来之后,不禁勾起年轻时的情采,想要把它展现出来”,“这些体物赋形,寄意抒臆的东西”,“虽诗味不足,却也是真实的心灵展示,相对于奉命之作,公文之类,它们更是纯然于我的直接对象化的世界”。
其三,这些诗作出自一位党政领导干部之手,有它的特殊意义。长期以来,对于所谓“官员写作”,政界也好,文学界也好,往往啧有烦言。目为不务正业者有之,斥为附庸风雅者亦有之。我则异于是,就是说,不但不予指斥,而且秉持着高看一眼的态度。
实际上,“不务正业”的说法,是站不住脚的。广义地说,只要是有利于社会进步、事业发展、国民素质的提高,都可称之为“正业”;若从狭义上讲,既然是业余时间,那也就不存在“正业”与否的问题了。如果说吟诗作文不是正业,那么,下棋搓麻、请客喝酒呢?至于有些文学界朋友讥讽官员写作是“附庸风雅”,同样也没有道理。风雅,并非某个行当的专利,也不是哪部分人的私有财产。由于它有价值、有足够的吸引力,谁都有这份资格与权利。而传世与否,也无关乎你是正宗嫡传还是旁门别支,归根结底,取决于作品的水平。
最后,想说一点,也是我在多种场合反复说过的,喜欢写诗(尤其是古体诗)的朋友,不妨尝试着写些散文。著名诗人臧克家就有“多写散文少写诗”之说,不失为悟道之言。叩其原因,无非是写诗绝非易为之事,常常是枉抛心力却难以讨好;而且有其局限性——由于字数、格律、音韵的限制,一些复杂、细腻、婉曲的情愫与思绪很难“尽意”。近读作家陆文夫的散文《梦中天地》,其中有这样一段描写:“小巷子里一天的生活也是由青年人来收尾,更深人静,情侣归来,……钥匙声响,女的推门而入,男的迟疑而去,步步回头;那门关了又开,女的探出上半身来,频频挥手。这一对厚情深意,那一对不知出了什么问题。男的手足无措,站在一边,女的依在那牌坊的方形石柱上,赌气、别扭,双方僵持着,好像要等待月儿西沉。归去吧,姑娘,夜露浸凉,不宜久留,何况那方形的石柱也依不得,那是块死硬而沉重的东西。”拟态描情,曲尽人意。若是以古体诗形式表现,怕是难以留给读者如此深刻的印象。
廷建同志在两部诗稿中,写他的爱女佳佳的诗不下十几首,从呱呱坠地写到呀呀学语,从书包斜挎,小鸟依人,写到初解世事,而中学,而大学,写到发表论文、评晋职称,新婚宴尔,买房购车,成家立业。我想,如果能够以散文形式写下来,刻画细节,描摹心境,肯定会更加生动感人的。
古时比武,讲究“十八般兵器,件件皆通”。写作也是如此,掌握多种手段,总比单一操作更有成效。廷建,勉乎哉!
(200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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