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书已经出滥了,“日子”、“月子”,讲话、通知,什么都结集,而且往往是精装的、大部头的多卷本,内容如何,看的人恐怕不多。只能令人大发感慨,说句时髦话,叫作“形式大于内容”。林声同志这本书,不细看,很容易忽视它的价值,以为就是自己或别人出书,随便写几句话呗!这可错了。里面有心血,有汗水,有投入,有付出,有生命体验,有心灵感悟。其实,自古以来,序跋就不容小看,王勃的《滕王阁序》、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李白的《春夜宴桃李园序》,都是序言,千载以下,人们全都赞不绝口;而所序的诗集、文集却早已淹没无闻了。
这部《散穗夕拾》,集中了林声同志三十年来写作的序跋,它的特点,彭定安先生在本书序言中做了很好的概括。说是“散穗”,原是作者的谦词;实际上,内容十分丰富,不是“散穗”,而是一座大粮仓。它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作者三十余年事业、追求、思想、精神的行踪、履迹。不仅有他在省市从事的、分管的科技、教育、文化、新闻出版、城建、交通、旅游、共青团等各个方面的工作,还涵盖了他在业余时间的诗文、书画、工艺美术、文史研究方面的创作生涯,而这一切,都是伴随着辽宁三十余年改革、发展、建设的进程展开的。他既是直接参与者,又是组织领导者。这些方面的业绩,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在这些方面,林声同志可以说,为阜新、为辽宁立下了汗马功劳。1980年代初期、中期,我在市里工作,所分管的大体与副省长林声同志对口,1980年代后期和整个1990年代,我们又在党政领导机关并肩作战,志同道合,同心相应,配合默契,有许多全省以至在辽宁召开的全国现场会、经验交流会,我大都在场。这在本书中从不同角度都有所展现。现在,展卷浏览,仿佛重温旧梦,当年情景如在眼前,倍加感到亲切。
概括起来说,本书引发我思考三个问题:一、我们应如何总结过去?二、当今如何结合实际加以借鉴?三、我们应该给后人留下什么?
二、说文化
书像人一样,有灵魂,有根脉,有蕴涵。这本书的蕴涵、根脉、灵魂是什么?是文化。
同样,书的作者的灵魂、根脉、蕴涵,也体现在里面,是什么?还是文化。书如其人,通体都是文化。定安先生序言中,对这一点阐发得相当充分:“林声同志的序跋文,并非一般文字,更不是应景文章,而是有着深厚文化蕴涵的作品”,“显示了作者的真性情”;作者与诗文书画结缘,这成了“他的生存方式与生活精髓。用海德格尔的话说,这就是他的‘存在’与‘此在’”。
林声同志作为一位省级文教事业的组织领导者、倡导者,作为一名文化学者,竭尽大半生的精力于文化事业,朝于斯,夕于斯,奔走呼号,不遗余力,直到现在也没有停歇。这种不停地推石头上山的充满悲剧性的“西西弗精神”诚然可嘉;只是,石头太重了,山又太高了,最终恐怕也推不到山顶上去。不是我悲观,这是现实的无奈。
振兴文化,是一个艰巨的跨代工程,绝非少数人、短时间的努力所能奏效的。现在,中央空前地重视文化大发展、大繁荣,但是,赶上这个物质重于精神、工具理性盛行的后现代,人们并没有真正把心思放在这方面,只是热衷于追逐工业总产值,建厂房、上项目,至多也是“文化搭台,经济唱戏”,并不相信文化教育本身能够兴国,也不相信放弃文化教育会有致命的危害。因为厂房、项目的效益立马可见,而文化教育——实际关乎国民素质,却一时半刻也出不了政绩,只能是“前任种树,后任乘凉”;而且,就许多领导来说,他们也见不及此,就是说,他们脑子里存在着现得利的实用主义观念,缺乏长远打算,缺乏预见性、责任感,认识不到国民素质、人文工程会对国家前途、民族命运产生根本性的影响。
有人说,我们辽宁文化底子薄,没法与南方、与东南沿海比,缺乏文化大发展的有利条件。诚然,在观念方面,我们辽宁是差一大截儿,人文精神、文化底蕴较人家薄弱。但是,条件并非没有,关键是没有很好地开发利用。比如,林声同志多次呼吁发展工艺美术事业,我们的物质基础,应该说是得天独厚的,但又开发得怎样?我们的地域文化,有谁真正重视,认真研究?老祖宗给我们留下的文化遗产,我们发掘得如何?文化开发一个重要方面,是历史研究,那么,深受日本侵略者十四年奴役的我们,对于日本问题研究,成果如何?
三、说人才
我蓦然忆起一件往事。1984年5月,我在营口市工作,当时由市长白立忱同志和我一道,率领学习考察团到江苏苏州去参观、访问。在前往宾馆途中,接待处长听我说是第一次来,便热情地介绍了市情。他说,苏州是人才荟萃的地方。古代,可以说是“状元、进士之乡”,中国历史上总共出了五百九十一名状元,苏州占了五十个;十万零六千八百名进士中,苏州有一千五百多人;现当代,又可称为“院士之乡”,中国科学院(那时还没有成立中国工程院)的院士中,苏州籍的有几十位,像贝聿铭、王淦昌、吴健雄、张光斗、王大珩、钱伟长、李政道等等,都是苏州人氏。我的天哪!听了实在令人震惊,令人心折,令人兴奋。当时,我心里想,怪不得这里经济社会发展得那么快,应该说找到根子了。
一个地方,一个时代,一个社会,究竟什么是最可宝贵的?素有“地上天堂”美誉的苏州,要论经济发展,社会进步,旅游资源,风景名胜,样样都足以丰富人们的谈资。可是,在当地领导成员、机关干部心目中,最足以夸耀于世的,却是人才。当时我就联想到:如果做个“换位思考”,由我们出面接待苏州的客人,那该是怎样情境呢?一定会主要着眼于物产,什么水产、水果、水稻的“三水之乡”啊,什么纸张、火柴、乐器、织品,还有收音机、电冰箱啊;扩展到全省,无非是煤都、钢都啊,盘锦大米、辽南苹果、绥中白梨、黄海刺参啊,说来说去,离不开产品、资源。大概没有谁会想到我们这里出过什么人才。
我不是说,这些物产不值得宝贵,不值得向外介绍,只是想说,我们首先应该着眼于人才。当然有人会说,我们所在的地方,本身就是人才匮乏,你不应该“哪壶不开提哪壶”。人才是否真的匮乏,这要加以分析。同地处江南的苏州相比,我们当然应该承认这一点。但是,古人有言:“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出色的人物可说到处都有。何况,“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人才总是相对而言,没有这一类,还有那一类,无非是等级有差。要害在于我们是见物不见人,换句话说,是观念上的差异。这是问题的症结所在,也是我们追赶不上苏州的关键所在。
回过头来,说我们自己。林声同志在这方面,是我们的榜样。人才在他心目中,占据主导的位置。这是大家都深有感受的。许多老同志也是这样,比如已故的郭峰同志,他就特别重视人才,而且善于发现人才。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郭峰同志、林声同志都是真正的人才。唯英才才能重视英才,所谓“惺惺惜惺惺”、“慧眼识英雄”。大家都承认,林声同志的才能是多方面的,属于球形、复合型人才。作为卓有建树的党的高级干部,既会管理,又擅操作;既能实干,又有思想,有远见;既熟悉自然科学,又懂得人文科学;举凡诗文、书画,工艺美术,样样精通。可惜过去我们宣扬得太少;现在,“廉颇老矣”,但仍能发挥指导作用。老马有识途之功,对于如何发展全省的科教、文化事业,他有许多统照全局、又很切合实际的想法。希望现任领导,特别是掌握全盘工作和从事文教工作的负责同志,能够认真听听他的建议、意见。
(201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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