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年他看到那封信后,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才知道了自己的眯盹和许多事情有些邋遢,比如路边的一个标牌,风雨吹蚀的时间长了就得修描。比如滋长的苔藓,比如一惊一乍后面的真情。他那时应该再去看一次英子的。去陶瓷厂。
他最终还是原谅了自己,也原谅了陈婷,她也是爱他的,只不过太有些强词夺理了。
碰在路上的英子,不愿搭理他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他还是得去见英子。
刘峰从生产科同他是一个科室调出后,见面就少了,有时几个月见不上一次面,刘峰基本上都在外面跑。刘峰突然跑到了程川的办公室,请程川参加他的婚礼。程川脸上挂着长者的神气说,是啊,你早该结婚了,三十多的人,你再不结婚我都要当爷爷了。其实他的孩子才三岁。他戏谑的背后是一次骄傲的鼓励。但当他听到刘峰是和英子结婚,突然的黯然神伤,接下来的是一声虚弱的恭贺后的独自悲伤。
婚礼没在刘峰的矿上,也没在县城,是在陶瓷厂进行的,这是按照英子的意思,刘峰照办的。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安静下来后,程川并没走。他想找个机会给英子解释一下,他没收到她的信,或者说收发室里没给他送信,而收发员正是他后来的妻子——有这个必要吗?他揶揄地嘲笑了一下自己。他局促着,刻意看了几眼英子,她的脸上虽然略有疲惫,但像是一间把旧事已打扫得非常干净了的小木屋,典雅、不属于辉煌的那种华丽,当然还有一层淡淡地闪着旧时光亮的小孤独。他觉得他不想再在这样一间镇静下来的小木屋里摞哪怕一件能震落几粒灰尘的东西。既然尘封了,就让它待在过去,让它原始地接受经后的风雨吧。
说回。
刘峰就说,那就回吧。程川,走吧,我带送你回的,说说话。
刘峰说,程川,有个事我得给你说清楚,你不要生气。他说,他当年给英子送信时,并没有说是程川的信,他对英子说,是他的信,因为他知道程川把信写好后,并没署名,只说让刘峰给英子时说是他的信。但他把信给了英子后,英子问是啥?他说是情书。英子就把信甩到地上了。其实,徐菲远离他也与那封信有关,因为那时,他们正在热恋中,他却又给英子写情书。这话会不会是英子告诉徐菲的。也说不定,前面走的那两个女生也是知道实情的。
过了那个拐角,也就是程川第一次到陶瓷厂看英子,骑自行车碰伤脸的那个地方。路已经全部铺上了沥青,柏油路明晃晃的在夜幕下像一条河流,流向远方。
他们避过了驶过来的一辆康明斯,那是给陶瓷厂送煤的。还是那个司机吗?程川的意识里像一个小塘里的一块月亮,风一吹,晃荡了几下。
刘峰说,徐菲并没和红楼梦结婚。他说他前些天到现在已改为技术学校的煤校学习去了,那里办了个营销班。知道了这些事。说红楼梦自费出了一本研究红楼梦的书,叫《瑰宝情》,他来时拿了一本,程川要是想看了,哪天给他送去。程川嗯了一声,没说看也没说不看。刘峰接上说,红楼梦把那本书出来后不久,回了一趟老家,在老家的黄河水车边,跳进黄河自杀了。
刘峰感慨地说,要是徐菲不走,红楼梦也不至于那样。《瑰宝情》正是徐菲给策划出版的,可是出版后,徐菲突然失踪了。
徐菲被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吵醒后,抽出了压在旁边男人脖子下一只胳膊,侧过身去望了望从百叶窗缝里透进的麻麻亮的天色,拧眉间按亮了床头柜上的台灯,一层薄薄的细汗似的欲望从脸上渗出。她猛地坐起,趄在了床头上,眼睛灼灼地像另外两盏台灯亮了起来。
她急促地搡了几下旁边的男人。
刘峰,你们矿上新进设备的这个单可一定要拿到手啊。
哦!刘峰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伸了个懒腰,一把搂过了徐菲。
那还用说!
下面,别墅区里,几只狗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吠着园丁打扫院子的,唰唰唰的扫帚声。
梁积林,甘肃山丹县人。著有诗集《河西大地》《西北偏北》《部落》《文学陇军八骏金品典藏·诗歌卷·梁积林的诗》等多部。参加过诗刊社第二十一届青春诗会。甘肃诗歌八骏之一。在《飞天》《绿洲》《延河》下半月刊《山花》《阳光》《文学界》《时代文学》《山东文学》《短篇小说》《西北军事文学》《阳光》等刊物上发表中短篇小说多篇。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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