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跟踪终于在一个星期以后有了结果。那天在校门口,他看见她上完课就走出校门,出门接了一个电话,然后上了一辆出租车。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也赶紧跳上一辆出租车。她去了茶楼,就是她曾带他去的那个茶楼,也是吴林清和他谈话的那个茶楼。他躲在茶楼的一侧,很紧张,感觉到心跳都在加速。他希望和余娟娟见面的是个女人,或者根本就没有人与她见面,或者是吴林清也好。但他知道肯定会有一个陌生的男人出现,因为余娟娟每次见他时也都像现在这样,会从包里拿出镜子照一下,拿起口红搽一下,然后对着镜子抿抿嘴唇,她总是花枝招展。果然,不一会儿,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就坐到了她对面,他们喝茶,聊天,余娟娟就像和王爱民在一起时一样,咯咯笑,瞪大眼睛看着对方,满眼睛的内容,完全一副调情的模样。有那么一刻,他想冲过去质问她,问个清楚,问个明白,他已经很累了,什么也不需要,不需要爱情,不需要钱,不需要她,甚至不需要这座城市,他只求一个结果,不管那是个什么结果。但他心里又似乎有个魔鬼在折磨他,偷窥的欲念不可遏制,他接着跟踪他们,他要把他们捉奸在床!他知道这样的结果不会等待很长时间,因为他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有和余娟娟做爱了,他故意说太忙。他知道余娟娟对那事很感兴趣,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做爱。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是不是故意促使了奸情呢?他又有什么资格捉奸在床呢?她是一个有夫之妇,他却不是她老公!
他们出了茶楼,然后看电影,吃晚饭,胖胖的男人很体贴,为她鞍前马后,她很开心,像个小女孩一样牵着他的手。王爱民似乎忘了愤怒,表现出一个职业侦探的素养,躲藏在他们身后,鹰隼一样盯着眼前的一切。他不知道吴林清有没有这样盯梢过他和余娟娟。路边的霓虹灯开始闪闪发光的时候,余娟娟和胖男人一起往回走。他忽然有种预感,余娟娟肯定会带胖男人去新房子,至少女人的虚荣会让她这样做。果然,他们去了她的新房子。他就在她家那栋楼的一侧,看着他们上楼,看见余娟娟客厅的灯亮起。那是他为她挑选的一盏洁白的水晶灯,里面是淡蓝色的灯光。他曾经和她在淡蓝色的灯光下拥吻,将一场场性事的印迹撒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他想象着事情的发展,他已经克制不了自己,不觉来到了她的房门口。他再次感到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全身高度紧张,手心出汗,后脑勺一阵阵发晕。她房间里的灯光从门底下的缝隙弥散出来,伴随着灯光的是隐隐的说话声。他听到拖鞋在地砖上拖来拖去的声响,她和那个胖男人打情骂俏的声音从门的缝隙、从厚厚的承重墙溢出来。他的心突然剧痛,所有结果都如他想象。他不想再等着捉奸在床了,他只想尽快地结束这一切。也许结束这一切后,他的生活可以重新开始,他仍旧可以做他的“资深木工”,或者奔赴另一个城市。他啪啪地敲打防盗门,里面似乎很惊慌。房门开了,她探出半个头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里先是惊慌,然后就恢复了平静,还对他笑了一笑。王爱民什么也没有做,甚至没有挤进屋,他转身靠到外墙上,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房门关上,随即又打开,那个胖男人低头走出门,一会儿就消失在转角。余娟娟走到他面前,看着他。他的目光很茫然,看着余娟娟的身后,她的身后是走廊,一盏壁灯十分昏暗。余娟娟小声说进去吧,声音轻微,不像第一次在大学门口,大声说让他进去吧。他纹丝不动,她拽他的肩膀,他也没有反应。余娟娟突然拦腰抱住他,说你别这样。王爱民的泪水就无声地毫无准备地急促而下,像汗珠滑过脸盘,滴在余娟娟的额头,胸口,还有两个人身体的缝隙。半晌,王爱民推开她,说我们出去谈谈。
在路口,王爱民停下来,余娟娟解释说那是她以前的朋友,晚上来看她的。王爱民问,吴林清说的都是真的吗?我只是你的一盘土鸡蛋?你现在喜欢红烧肉了?王爱民语调平淡,目不转睛地看着路上的车流和行人。余娟娟知道吴林清已经告诉了他一切,就不再解释,只回答说我是爱你的,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请你相信我,以前的事情都是过去,和你无关。但我没有办法和你一辈子,你不懂,我不喜欢婚姻,我是一个需要新鲜爱情的女人。他是不懂!他从一开始就不懂一个城里女人!但奇怪,此时此刻,他竟然一点都不恨这个女人,他已经知道了一切真相,这,足够了。
他转身离去的时候,她在身后叫住他。她说,我能看着你奔跑吗?
他的奔跑是突然发起的,仰着头,大幅度地甩开胳膊,竭尽全力。他想这样离开也好,速度越快,就能离这个女人越远,离这个女人越远,他就能开始新的生活。他拼命地奔跑,偏离了方向,没有听见她的叫喊。他看见前面两柱刺眼的汽车灯光白花花地照射过来,而他却还没有得到全身酥麻的快感,他还得加速,还得拼命奔跑。他仿佛看见笼子里奔跑的仓鼠,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轻飘飘地贴到那两柱白花花的灯光上,没有一点声响……
责任编辑 刘鹏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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