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归仁[30]

    一

    1928年7月末，我在渭华革命暴动失败后，受命化装护送一位负伤战友到西安广仁医院（即现在第四人民医院）治疗，事情顺利办理完毕后，我走到街头，困境缠身，幸遇友人上官树德，引荐我到赵寿山同志部队工作。我喜出望外，就随他前去晋见赵将军，赵热情地接见我们，并诚恳地交谈，随后即委我去他刚成立的团医务所工作，给予准尉待遇。当时医务所初建立，工作匆忙，加上每日整装训练，活动是很紧张的。寿山同志不论平时或到训练场上，总是平易近人，和蔼可亲，教育大家以诚相待，互相关心、互相帮助，下属官兵和他接触从无拘束。他数十年如一日，对部属亲如兄弟，一片赤诚之心，给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也使我受到很多教益，我深深地敬佩他。

    二

    1928年冬，寿山率部移驻山东临沂。当时蒋介石别有用心，暗中把他直属亲信部队视为嫡系派，以阎锡山、冯玉祥等部为杂牌，视杨虎城部（寿山团属杨部）为杂牌中的杂牌。当时新旧军阀混战，敌我难分，亲谁痛谁，人民难辨，今日称之为友军，明日可能称为叛逆。但是寿山同志始终以杨将军意志为转移的。当时上级派员来杨部进行战前检阅，寿山同志部队驻防县城东南50余里汤头。这个部队训练有素，纪律严明，唯军费困难，严冬时节部队战士尚赤脚无鞋袜穿，为了不影响军风仪容，寿山同志即下令全团以锅墨抹脚，即呈黑色，以壮军容，这样巧妙地遮掩过了检阅团的眼目，博得他们的赞扬，被誉为劲军，并表示可以出动，肃清胶东诸多股匪。不久，杨部秘密出动，寿山同志为前锋，行至管帅（莒县属地）与敌遭遇，以牵蛇打头之势，猛挫顽敌，敌不支仓皇逃遁。这时大军续进围攻大店（莒县属地），赵团进驻夏店（莒属）侧应出击，傍晚大军攻破大店，消灭大股顽匪。与此同时，赵团回师相机向莒县监视御敌，深夜赵率部密临营县城下突袭敌军，敌大乱惨败，惊魂未定，正在朦胧之际，全城一片混乱，敌残兵弃城仓皇东窜，此袭扫清了后续部队前进的障碍。旬日里大军连克七城，始驻安丘、淄博一带，暂告稳定，进行休整。寿山同志治军有方，连续作战，出奇制胜，颇得上级嘉奖，被誉为“奇袭团”。

    三

    1929—1930年，时局混乱莫测，杨虎城将军部队奉调湖北省花园地区，不几日又复调豫南南阳一带，旋又转战驻马店，赵团突袭敌主阵地，掩护大军一举消灭唐生智军阀，不久，又战至洛阳。1930年秋末，杨部奉调攻入陕西潼关，分驻附近各县，肃清冯玉祥实力，寿山部队进驻朝邑、大荔地区，以“攻心不血之战”，收缴了两县宋哲元部队的枪支。接着赵又单骑往赴蒲城县说服冯部刘郁芬（赵与刘过去相识）交出手枪团全部武器弹药，然后保证刘与所部眷属安全渡过黄河到达山西。刘迫于大势已去，完全屈从就范，这样，东府和渭北各县，就完全在杨部控制之下。约10月间，部队转驻泾阳、三原一带，开始改编。杨将军任十七路军总指挥兼西北行营主任；孙蔚如升任陆军第十七师师长；赵寿山升任该师五十一旅旅长。不几天，寿山同志奉命率部进驻汉中，并兼任汉中区绥靖司令，多年来，汉中地区兵、匪为乱，民不聊生，民怨沸腾，寿山先果断地肃清城固、洋县、西乡、勉县、褒城、略阳、宁陕、镇安等县的积匪。使老百姓免除了匪患的骚扰，过上了安宁的日子，群众曾给寿山同志送过“除暴安良”“为民除害”“军民共济”等牌匾。接着寿山同志对先前四川军阀数股侵犯盘踞当地的部队，以软硬兼施地驱逐出境，拔掉了军阀钉子，消除了隐患。使汉中地区恢复了社会安定，农业生产、教育事业、商业贸易，也都很快地恢复正常秩序。

    四

    在汉中期间，寿山同志积极保护党的地下工作同志、进步人士、社会贤达和进步团体等革命力量。1932年秋末，有一医生郑某，向寿山司令控告我是个共产党员。在场的几位人中，有人惊问，有什么根据？郑说，在张的住室枕下，发现一本小册子，宣传共产主义言论，有人急问，你为什么不拿出来亲交司令呢？郑答，看毕速压原枕下，怕他知晓。寿山司令严肃拍案起立说：我才不相信呢！难道他（归仁）拿着镊子造反不成（指医生手持镊子）？！当时全场人立即冷静下来了，赵说，回去吧，安心做好自己的医务工作，不要疑神疑鬼，庸人自扰。大家一个个相继退场了。翌日上官某向我转告了上述情况，从此，我就处处警惕郑某这个人。寿山同志婉转地平息了这一风波，巧妙地保护了我。1933年5月间，朱曼青等地下党员和进步青年学生，纪念五四运动和“五七”“五九”国耻，上街游行宣传，国民党和学校当局阻拦，同学发生冲突，后来朱曼青等遭拘留，交绥靖司令部审查。寿山同志说：学生宣传爱国抗日，何罪之有？并说，你们要努力学好功课，理直气壮地爱国抗日。于是学生们很快就回到学校了。自此朱曼青同志和寿山同志建立了友谊，中学毕业后，曼青同志还联络了一批进步青年，参加了寿山同志的部队。当时寿山同志还掩护进步人士姚警尘（后来加入了共产党）同志，在他的旅部做秘书主任，协助他处理重要事务。他支持“陕西省立汉中第二女子师范学校”校长常汉三同志（地下党员），领导师生搞抗日救亡宣传，两人结为至交密友，后来汉三同志还做了他的军法处长。地下党员刘俊甫同志，自南阳时期起，就一直在寿山同志军中，安全地做党的工作，他们是朋友加同志，关系十分亲密，1935年夏秋间，红军徐向前、徐海东部长征经过陕南地区，赵部奉命堵截尾追，但并不真战，他和红军秘密协议，不即不离，保持一定距离，在山里转圈子，相机还给红军密送一点弹药和给养，双方建立了一定的友谊。避免了中蒋介石“同室操戈，两败俱伤”的阴谋。总之，寿山同志在汉中时期，隐蔽地巧妙地保护了大批的地下党员、革命青年和进步人士，做了许多有益于革命的工作。如果没有寿山同志的积极支持和保护，那些同志的处境是可想而知的。

    五

    1935年，寿山同志目睹国家的内忧外患，心情苦闷。冬季部队又奉命移驻陕西黄陵县，当时他以胃病严重，遂向杨主任申请去外地休养。实际上，他是到平、津、冀、鲁、沪、宁等地考察军事，观察形势，广交朋友。翌年秋回陕，向杨汇报考察收获，并提出了自己对当前时局的看法和建议，深得杨的赞赏。1936年12月12日，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张、杨两将军实行对蒋介石兵谏，事变期间，寿山同志受命担任城防总指挥，并兼任西安公安局长，他指挥孔从洲警二旅、绥署的警卫营、卫士大队、教导营、炮兵营等，解除西安城内国民党反动武装，为稳定当时局势和社会秩序，做出了重大贡献。1937年“七七”抗日战争爆发，寿山同志请缨北上抗日，参加保定保卫战，转战娘子关，坚守雪花山、乏驴岭战役，出击井陉火车站等，均予日寇以重创。前线总指挥黄绍竑致电赵寿山称：“奋勇出击，有关全局，赏官兵3000元。”1938年春，寿山同志率部开赴晋东南，在朱彭总司令指挥下，和八路军并肩作战，配合八路军收复了上党地区19县。寿山同志和八路军前总建立了电台联系，军事上密切配合，一直没有中断过。1938年8月，赵寿山同志率三十八军进驻中条山，坚守近三年，日寇先后进犯11次，每战皆败北，日寇视中条山为晋南的盲肠炎。当时陕报在一次报道中条山战况时载称：西北整个得以安定，皆赖我英勇将士在北岸苦撑所赐。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卫立煌称誉“赵寿山三十八军是中条山的铁柱子”。1939年初，中共三十八军工委成立，寿山同志以极大的热情，给以积极帮助支持，并且专门抽出一部电台供工委专用和延安党中央联系，还经常给工委拨付活动经费。工委在军的一切活动，都得到了绝对的安全保证，这和寿山同志的密切关怀爱护是分不开的。

    我跟随赵寿山同志几十年，受到他的熏陶、教育和培养，在关键时刻，受到他的亲切保护，使我终生难以忘怀。寿山同志由一位爱国主义者，转变为共产主义坚强战士，他对敌人的刻骨憎恨，对敌斗争的坚定性和策略性；对党无限忠诚，对革命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把一切奉献给祖国人民的无产阶级彻底革命精神，是我永远学习的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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