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管理智慧-非英雄式的领导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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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领导模式

    中国领导者并不喜欢“操舟竞赛式”的美式领导:所有划船的选手,一律背朝前地向后坐着,看不见前方;他们自己所乘的船艇要向何方前进,完全交由艇长负责,而他们只管专心一意的划船;至于船艇的前进方向及动作的节奏,领导者责无旁贷,必须表现出强有力的统率,并且毫不留情地淘汰缺乏效率的成员。我们认为,将整船命运掌握在一个领导者手里,未免过分危险。

    中国主管与部属之间,其关系是弹性的,可以随时空而变化;管理者可以分别扮演“分配中心”、“管制中心”与“协调中心”的角色。

    “分配中心”式的主管,着重指挥,对部属仅采用单向沟通,比较偏重于强制式的领导;“管制中心”式的主管,注重控制,对部属采取双向沟通;“协调中心”式主管,则以协调为主,完全是自发式的领导。无论哪一形式的主管,通常由最能陶铸人才、最具容人大量、最能开诚布公、最不刚愎自用、最不恃才傲物的非英雄性人才来担任是适宜的。

    至于中国人的领导模式,可以分成正常式、非常式、忙碌式、解纷式及休闲式等五种:

    (1)正常式。领导者视所属员工的素质,先后扮演分配中心、管制中心或协调中心的服务角色,亦即经由训练,逐渐使成员趋于自动自发。如果采取“树状”的组织,则每一层的管理者都应该全力支持他的部属,包括次一层的主管,让他们充分发挥才能,人尽其才。

    (2)非常式。依照例外原理,领导者在紧要关头,必须身先士卒。无论组织呈现何种形态,一旦进入紧急的非常时期,领导者即应以“分配中心”自居,勇敢地面对现实的困难,予以妥善的解决。此时千万不可向下推托,或凡事召集会议,希望大家共同负责。如果采取“树状”的组织,此时亦应颠倒过来。

    这一种精神,正是中国领导最难得也最伟大的地方。领导者绝非无知、无能,否则紧急时期再以无知、无能的人来领导,岂不更为危险?但他平时为了激励员工的创造性,尽量给员工尝试、历练的机会,不只顾自己的成就感而尽夺员工的成就感;所以他宁可以“无知”来启发员工更多的“知”,以“无能”来造就员工更大的“能”,以“无为”来诱使员工大有作为。他的度量恢宏,能够容人,对于部属的表现,自然欣赏而不妒忌;他抱持“无可无不可”的心态,绝不斤斤计较,一切惟利害关系是准,能够允许部属偶尔无心犯错,使大家振奋努力,有所作为;他无所不知,而又不自以为知;平时惟求协调,促使成员在和谐中日新又新,精益求精;紧急关头他也毫不犹疑地把一切责任担负起来。由于他平日用心考察,对业务及情况了如指掌,所以一旦发号施令,也不会显得外行或脱节。中国人常说“大智若愚”,原来是需要“有容乃大”做基础的。

    (3)忙碌式。工作的分派,当然以劳逸平均为原则——但这是理想,实际上未必如此。天底下不可能要求绝对的平等,所以组织内各部门总有比较忙的。这时领导者应该秉持一个原则,就是哪一部门最忙,应经常在此一部门出现。这样做虽说未必能帮什么忙,但在精神上给予部属相当的激励,让他们明白,领导者肯定他们的贡献。

    但是,十分重要的是,领导者绝不亲自监督该忙碌单位的工作,也绝不会再施以压力,徒使他们在忙碌之外,还要增加精神上的负荷,承受威胁。但现实中,这样的领导大有人在,采用紧迫盯人的方式,自己劳累不堪,也把忙碌单位弄得非常紧张,真是害人害己。

    (4)解纷式。成员之间,或小组与小组之间,难免发生纠纷或争执,甚至引起冲突。领导者切忌以法官的身份,擅设公堂,两边对质,以明是非。这样做即使能把这一事件断明,但结怨日深,往后可能更会招致更多的困扰。当事人如果能够自己解决的,应尽量让他们自己去处置;如果无法解决,直属主管可以站在客观的立场,予以协调。除非事态相当严重,或者可能构成重大的伤害,否则不要轻易用法令规章。我们深信,大部分的争端都是可以协调解决的,只要主管秉持公平客观的态度,排难解纷,一般不会有问题。

    当然,违法的行为并不属于纠纷、争执的范围。不过无论处理违法行为或排解纠纷,都应该会同发生单位的直接主管共同处理;除非他们牵连在内或者涉嫌重大,否则不应该避开他们,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5)休闲式。安人的条件之一,是员工身心健康;所以工作之余,正当的康乐,实属必要。诸如郊游、旅行、参观,以及各种康乐晚会,都是良好的活动。领导者平日固然力求接近员工,但毕竟时间所限,无法普遍而频繁地和员工相处;而且工作上总有上下之分,彼此不可能完全没有距离。利用休闲活动的机会,正好与众同乐。不过此时最好不要再以领导者的身份出现;要致词、颁奖或保持与众不同的立场,相反地应该另行推选康乐领袖,让他主持活动,自己则扮演与群众相同的角色,可参与则参与,能观赏就观赏——使大家明白,工作的时候,由于种种需要,不得不分工合作,各有专职。

    (二)领导者的修养

    领导者的修养是从事管理的基础。中国文化在管理上的体现概括成一句话就是:修身、安人。虽然法家代表韩非也许出于对君权的维护,关于君主的素养讲得不多,但按照韩非的理论,君主要做到处“势”、任“法”、用“术”,没有高水平的素养是决然不行的。韩非强调君臣关系纯属交换关系,即“臣尽死力以与君市,君垂爵禄以与臣市”,君主好像一个商人;但即便是一个商人,没有高水平的素养,也是万万不行的。因此,中国文化无不重视“修身”。作为一个领导者,其首要任务就是修身。修身的内容很多,我认为以下内容最为重要。

    (1)十二字修身法宝:

    “温”。就是不过冷也不过热。孔子说“望之亦庄,其言也厉,即之也温”。作为一个领导,“温”是至关重要的;温才能接近群众,听取群众的意见,不受蒙蔽。魏征《谏十思疏》上说“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虽然有虚心的态度,但面目可憎或过于威严,部属不敢接近,也是不能纳下和听到真话的。

    “良”。是指《论语》所说“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三国时刘备也曾一再重复孟子所说的“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劝喻他的子嗣。成人之美的事情我们身边到处可见。时时刻刻有“良”的态度,长期下去就成为一种自然而然、不知不觉的行为和素养。古人云:“积德为道”,一点也不假。事实上,作为一个经营者,如能成人之美,商机自在其中。有成人之美之心,扩大而言就是成就社会的需要,社会的需要不就是市场吗?

    “恭”。即恭敬、虔诚。善待人者,行已也恭——这是孔子“仁”的要素之一。孔子说“恭而无理则劳”,还说“温而厉,恭而安,威而不猛”。身为领导本身表现出来的领导姿态、神色,对环境、气氛往往有决定性的作用。孔子在赞扬舜无为而治时说“恭己正南面而已矣”,颇有法家重势的味道。但夫子厌恶装腔作势者,说到“巧言令色者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也耻之”。

    “俭”。就是俭朴。孔子说“奢者不孙,俭则固,与其不孙,也宁固”。意思是说,宁可简陋,也不奢华。为什么要俭朴呢?俭朴才能恭敬,奢侈容易纵欲,纵欲则民不得安,民不安则国不固。汉代刘向说:“天子好利则诸侯贪,诸侯贪则大夫鄙,大夫鄙则庶人盗,上之变下,犹风之靡草也”。明太祖朱元璋也说“居上能俭,可以导俗,居上能侈,必至厉民。”清代唐甄认为:“人君能俭,则百官化之,庶民化之。于是官不扰民,民不丧财。”故明君治国“必身先节约以训天下”。“俭”还可以帮助我们砺志。汉代疏广指出:“贤者多财,则损其志;愚者多财,则益其过。”

    说到这里,有人会提出,现在发展市场经济,需要扩大内需,“俭”不利于经济发展。我坚决反对这样的观点。首先,作为领导者,“俭”是安民之本,是一种风尚,是一种长远的经济利益。其次,从宏观经济学角度而言,人类资源是有限的,可再生资源更是有限的;科学技术的进步,已经导致了人类透支资源的趋势。比如,美国人不提倡节俭,通过各种手段掠夺他国的财富,透支别国的资源;从短期看,似乎他国的经济也得到了发展,但从长期而言,却导致了别国资源的浪费——其最终结果是人类共同资源的枯竭。再次,如果人人都节俭,我们可以从产业结构上进行调整,以扩张需求。比如吃饭,如果不浪费,很多饭馆以及与餐饮业相关的产业可以转移到别的行业中去,为我们在别的领域,比如教育、农业等方面注入更多的资金和人力,以满足社会更大的需要。最后,就企业经营而言,俭朴能降低成本,减少资源浪费,使企业在市场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让”。就是指谦虚的美德。谦虚才能礼贤下士;谦虚才能纳下,纳下才能不被蒙蔽;谦虚才能“谋不己出”,充分发挥部属的创造性。毛泽东主席曾说过:“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这句话充分说明了谦虚美德的益处。

    “宽”。就是宽容,胸襟博大。“宽”才能容纳贤人,“宽”才能赦人小过,用人之长。《周易》上讲:“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作为领导者,应有海纳百川的胸怀;如果心胸狭隘,心眼小、气量窄、嫉贤妒能,那他周围就容不下人才,从而也成就不了什么事业。一个领导者的胸怀决定了他事业的大小。古人讲“齐家、治国、平天下”,三者的道理大致一样,但三者涉及的领域规模大小,显然相差甚远。能齐家者未必能治国,能治国者未必能平天下;如果能齐家,并且心胸宽广、“以身寄天下”,这样的人,才能进一步治国平天下。

    “信”即信用、诚信。人无信不立。儒家文化将信奉为仁、义、礼、智、信“五常”之一;法家也尊奉这一原则。当年商鞅变法,首先“移木立信”,足见“信”的重要性。诚信是现代人的基本素养,是做人的基本准则,也是我们全世界共同信奉的原则。作为一个现代社会的领导者、一个企业家,的确是非信不立。

    “敏”就是机敏。“敏”才能抢占先机,占天时、占地利。在当今竞争激烈的市场中,尤其要“敏”,对市场信息要以最快的速度作出反应;否则贻误商机,再好的谋略、决策都会泡汤——所以“敏则有功”。

    “惠”就是利益。使人以惠。不管是儒家文化,还是法家文化,都重视百姓的或者属下的利益。儒家讲,治国者要“养民、富民、教民”,置民之产,民有恒产才有恒心。法家更强调人与人之间的物质利益关系。因此,“惠”从治国而言,就是充分考虑老百姓的利益,使民以惠,达到爱民。正如荀子所说的:“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君主应当爱戴人民,致富于民,才能“君人者爱民而安”;又如:“王者富民,霸者富士,仅存之国富大夫,亡国富筐箧、实府库”——这些讲的都是惠民之政。对于现代企业,“惠”一方面要求不断施惠于客户,另一方面是要不断施惠于职员,充分考虑职工的利益,建立健全福利制度、奖励制度。情况好的企业还要建立职工持股、期权制度,使员工成为企业的真正主人。当然,在“使民以惠”的时候,还要坚持一个原则,即“惠而不费”,正如孔子所说的“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意思是说不能坐吃老本,把股东的投资都“惠”光了;要从利润中拿出适当的比例,“使民以惠”,这样才能长久下去。

    “智”就是智慧。孔子说:“仁者安仁,智者利仁”,“仁”必是智者所为;孙子也说“智、信、仁、勇、严”是为将必备的素质。智而不惑,才能明而不昏,正确地辨别是非,明察秋毫,不受蒙蔽,做到公正。在现代企业经营管理活动中,更是如此。“智”才能正确决策,准确判断市场,辨别真伪,做到公正廉明。

    “勇”。是指胆略,是“仁者勇”;勇若缺仁即为暴。“勇”还指健康的体魄,毛泽东主席曾将《中庸》提出的“仁”、“智”、“勇”三大德,变为“德”、“智”、“体”,作为“三好学生”的必备条件,强调“德”、“智”、“体”全面发展。

    “严”。是指以身作则,严肃有威。带兵打仗,不威严就没有秩序,必吃败仗无疑;管理企业也是如此。尤其是生产管理,一个工序接一个工序,如果没有严明的纪律,严密的工作程序,中途稍有疏忽、失误,必出大事。管理规范化,主要是靠这个“严”字。当然,严的过头就会变成“残”,即残忍。

    上面讲的十二字修身法宝是融为一体的,绝不可有所偏颇,要用孔子中庸的思想去理解、把握。经常以此为镜,对照自己,时日既久,必有改观。

    (2)应注意的“四戒”、“五危”:

    除了以上十二字修身法宝外,一个人还应有一些道德之戒条,引以自律。孔子曾教导学生以“毋意,毋必,毋固,毋我”为戒。“毋意”就是不凭空揣测;“毋必”就是不绝对肯定;“毋固”就是不固执己见;“毋我”就是不自以为是。这“四毋”对我们今天的领导管理者乃至每个人仍然很有借鉴价值。当然,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对于犯错误的情形,孔子主张“过则无惮改”;又说:“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人皆见之”,有错改之,“人皆仰之”。要坚持“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求实精神,还要坚持“躬自厚而薄责于人”的自我批评精神。

    孙子也告诫我们“将有五危”:“必死可杀,必生可虏,忿速可侮,廉洁可辱,爱民可烦”。这五点,都是人性的弱点,或因阅历浅、经验不足,容易上敌人的激将之法,使军队蒙受失败;对企业经营而言,也是同样的道理。商海之中小人甚多,道行很深的人大有人在,稍不留心就会上当受骗。三国时的曹操错杀蔡瑁、张允,以曹操的智慧都犯如此的错误,何况我们后辈。

    作一个英明的管理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有对上面的条款实践力行,时时检讨自己,以君子三省吾身的毅力,以史为鉴、以人为镜,尽快成长起来、成熟起来。社会呼唤着真正的企业家,正所谓“民之于仁也,甚于水火”。

    (三)领导者的职责

    (1)树立德法并行,以法为主的治国理念。现代的“法”可以和古代孔子的“礼”加上韩非的“法”相对应。孔子的“礼”中有很多都是我们今天“法”的内容。荀子说:“礼者法之大分,类之纲纪也”。可见,“礼”包含有社会典章制度、社会秩序和人的行为规范的含义。我们今天的法既有通过教育感化、保护公民权利,引导公民接受的一面,也就是孔子的“重德省刑”;又有依靠外在控制如韩非所言之法,具有强制执行的一面。这种德法并行、以法为主的理念,对企业而言,除了遵守国家的法律制度之外,还要树立“制度第一,总裁第二”的管理理念,按照现代企业管理制度的精神,根据企业自身的条件以及外部环境,建立一套适合企业自身的管理制度,确保企业的稳定发展。前文已讲过总裁生命周期的五个季节,要避免因领导人的周期性错误,导致企业中途被毁,只有通过制度化管理——这只有在领导者以身作则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实现。

    (2)识人用人。领导除了以身作则、坚守制度化管理外,就是用人。毛泽东主席曾经说过:“领导一是出主意,二是用人”。出主意就是决策,不管是韩非也好,孔子也好,都视用人为领导最重要的职责。韩非说:“任人以事,存亡治乱之机也”;并进一步提出唯才是举的用人方针:“明主不羞其卑贱也,以其能……从而举之”,他还强调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孔子也说:“一言可以兴国,一言可以丧国”。

    (3)奖惩。法家认为赏与罚实乃领导者统御下属的二柄;孔子还教导我们在赏罚中要“屏四恶”。“四恶”即“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就是说事先不加教育便杀人,是虐;事先不告诫便责备完成的不恰当,是暴;起先懈怠而又突然限期峻急叫做贼害;本来应该给与的却吝啬出手,是小气。孔子认为,虐、暴、贼、吝都是恶政,应该加以摒除。最后,在执法过程中还要注意以猛纠宽、以宽济猛,宽猛相济的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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