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红尘又烟火
宝仪市的天高洁明媚,湛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白云悠闲地卷舒,淡漠地看着这世间的纷扰。
一架飞机从白云上空飞过,停在了宝仪市机场内。机门打开,从机艇上陆陆续续走下来很多人。其中,一个黄衣长发的女子跟一个蓝衣玉立的男子甚为引人侧目。黄衣长发女子是夏月,蓝衣玉立的男子自然就是苏辰央了。
苏辰央拉着夏月的手在通道内站定,夏月看了苏辰央一眼。
“怎么不走了?”夏月道。
苏辰央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夏月,而后伸手拂过她的侧脸。
一阵清凉的风从高空吹过,带着清浅的桂香袭人,直浸润地人五脏六腑都染上了香气。
“想在云上再停留片刻。”苏辰央附在夏月耳边道。
如果说,在云南是他们脱离红尘纷扰的日子,那么,到宝仪市无疑又是跌入滚滚红尘的开始。苏辰央想到那一堆事就头疼,踏出机场不免产生了一些排斥。
果然,脱离人间太久就再不想回到这场烟火迷离中了。
夏月亦有同样的感觉,不过,她比苏辰央看得开,不管怎样,现实始终是要扑面而来的。
苏辰央执意跟夏月牵着手进警局,夏月觉得太高调了,想抽回手,苏辰央握的紧紧地,根本不给夏月反悔的机会。
还没到警局,两人这副虐狗的模样就被顶着鸡窝头背着包啃着煎饼路过的刘默看到了。
“你,你们?”刘默惊恐地指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嘴里的脆皮屑掉了一地。
夏月嫌弃地别开脸,苏辰央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倒不是很在意刘默的失态,颇有些春风得意地朝他施舍了个笑。
“抱得美人归了,你们这群小子终于可以不用再笑我了!”苏辰央大放厥词。
刘默许是震惊过度,没有跟苏辰央形成良好互动,定了半晌之后爆发出一阵鬼叫,朝警局冲去了。
不出几分钟,全警局的人都知道苏辰央跟夏月谈恋爱了。
夏月瞪了苏辰央一眼,“都怪你,刘默这个大嘴巴。”
苏辰央朝夏月眨了眨眼,“这就是我的计策。”
夏月气的想打他,看到路边行人看过来的好奇眼神,其中还有几个眼熟的同事,只能暂时压制住想收拾他的想法。
到了警局之后,场面果然如预期中的震撼,一群人围上来问他们是怎么勾搭成奸的。
夏月脸红地可以煮鸡蛋了,什么勾搭成奸啊。
苏辰央大大咧咧地往警局中央一坐,大拇指、食指、中指对搓,“想知道可以,给钱。”
一群人“呼啦”一下拥上去,开始掏游戏币,夏月气的原地直跺脚。
苏辰央收钱收的差不多了,指着脸,臭屁道,“靠脸。”
缓了下,看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又补了一刀,“反正你们是没机会了。”
一群人围着苏辰央就是一顿暴打。
陈羽默默站到夏月身边,“之前那个解决了?”
夏月眉眼暗了暗,摇头。
陈羽意味深长地看了夏月一眼,“我从没见这小子这么开心过,你可别给他放空饷啊。”
说完也不待夏月回答,就过去跟着一群人开起了苏辰央的玩笑。夏月看着秒变不正经的陈羽,竟然体会到了一丝友谊的温馨。
警局这边倒没什么,一切井井有条。
苏辰央跟夏月此次在云南可说是立了不小的功劳,“太局长”听说他们回来了,把他们叫过去连用数个“太”字把俩人狠狠夸奖了一通。
之余,他喝了口水,目光一沉,开始了转折。
“听说,你们俩恋爱了?”太局长斜眼看着两个小年轻。
这个苏辰央,身份特殊,他说不得。这个夏月,心思深沉,又是个姑娘,他也说不得。太局长蹙眉半天,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小心提点下。
“恋爱可以,太过分不行啊。所有秀恩爱的、引人注意的行为都不能有。”
夏月跟苏辰央连连点头。
“还有,夏月,你之前那个男朋友太夸张,你搞定了没?别留什么后患!”
太局长的担忧夏月知道,他是怕江沐晨受了什么刺激,然后来警局闹。只是,夏月回来还没跟江沐晨接触过,她从不理解他,对于他的反应,她不敢给予任何的保证。
苏辰央握上夏月的手,“局长您就放心吧,保证不给警局惹事。”
既然苏辰央都放话了,太局长也没理由再说什么了,这小子身份特殊为人靠谱,他的保证还是可以信的。
两人从太局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被一群人围住了。
“怎么样,有没有为难你们?”众人七嘴八舌道。
苏辰央摊了摊手,拉着夏月走了。
后面的人一阵欢呼,“哦,可以搞办公室恋情内部解决警花罗。”
欢呼完之后众人面面相觑,“那么,警花呢?”
几个大老爷们面面相觑,无趣地一哄而散,他们警局唯一的一朵未婚警花已经被苏辰央给摘走了,剩下的都是已婚主妇,没有警花搞什么办公室恋情啊。
夏月听到那帮同事的哀嚎声嘴角微微弯了一点弧度,这帮人其实也挺好笑的,天天面对凶手、尸体都能这么乐观。
“叮铃”一声,手机响了,夏月接通,那边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
“是月月吗?是这样的,我是你姑姑,潇潇的妈妈……”电话那边的人话还没说完声音已经哽咽了。
夏月静静地等女子平复好之后说出了来意。
由于齐潇潇的学业问题,齐家很早之前就搬到了金陵,但户籍一直没迁,就因此仍旧属于宝仪市人。
“孩子,我知道你跟我们生疏了,但是姑姑也没有办法,这些年在外地为了给你表姐提供一个好的环境打拼,忽略了你们。哪里知道……”齐潇潇妈妈说着又哽咽了,好一会才再次平复,“潇潇的案子多亏了你,希望你能来参加她的葬礼。”
齐潇潇的尸体已经运回来了,说到底还得多亏了苏辰央,他跟宝仪市这边打了申请,才能快些走完程序,让齐潇潇早了好些天回归家乡。
齐潇潇的葬礼在宝山公园举行,举行的时间在两天后。
两天里,夏月鼓起勇气约江沐晨见面,分手的话在肚子里打了好几个草稿,唯独没等来江沐晨的应约。按照以往来说,江沐晨锁定她的踪迹跟在她身上安了定位似地,每次都能及时准确地等在她出现的地方。这次怎么她主动联系了,他反倒一直没理她呢?难道,江沐晨知道她要跟他说分手?不应该啊,除了警局的人,没有人知道这事,她跟江沐晨的圈子又没什么交集。又或者,是江沐晨出了什么事?
她有时候会突然想起她在走之前跟江沐晨的那次会面。
他说,他害怕。
她又想到他求婚时,她说考虑考虑,他眼中焕发出的既像枯树逢春又像将死之人回光返照的那种神采。那神采太过摄人,她心里不免也产生了一丝害怕。
这两天苏辰央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夏月在警局都没怎么看到他,她是个不善于谈恋爱的女孩子,也不是个过于主动的人,便也听之任之他的失踪,然后,就独自一人去了齐潇潇的葬礼。
宝山公园举目望去一片萧条,梧桐零落,百花凋败,只有寥寥几株月桂随着行人穿擦而过带动一缕芬芳。
到底是秋天了啊,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人,静静地死在这萧条的气息里,月桂香就是送行的葬礼。
一个巨大的水晶棺木摆在宝山公园中央,穿着黑衣服的众人守在水晶棺木边无声默哀。
“你是,夏月?”
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夏月抬头看去,是一个黑衣的短发女子。女子长了一张略圆的脸,可爱中透着清纯活泼,像秋日中的一朵桂花,遗着末日一缕芳华。
“你是?”
夏月大脑飞速运转着,很快就想了起来,这不是她的某个堂妹吗?依稀记得,是叫罗晨。
罗晨的爷爷跟夏月的爷爷是亲兄弟,但是罗晨爷爷当年没有考上大学,在乡下务农,而夏月的爷爷是那个年代里少有的知识分子,很受器重,两位老人家后来各自扎根又成家立业,就渐行渐远了。再到后来,爸爸一辈长大成人,疏于往来,两家几乎一点交流都没有了。
夏月本不是自来熟的性子,几乎算是陌生人的堂妹让她有些无措,倒是罗晨很热情,不停地跟夏月说些什么,还跟夏月要了微信。
“你说奇怪不奇怪,我们身边的姐妹怎么一个个都去世了?我半年前听说夏晚死了,这怎么齐潇潇也死了?”罗晨眼中有好奇也有恐惧。
夏月默默地听着,没回答她这个问题。
事实上,她也有种宿命的无奈。
两人来不及多说什么,齐潇潇妈妈看到夏月,走了过来。
“月月,你来了。”
齐妈妈身边站着齐爸爸,两个人看起来苍老异常。夏月在齐潇潇微博见过他们俩,微博照片上的样子,绝不是这样的。失去齐潇潇对于他们的打击可想而知。对此,夏月深有感触。当年失去夏晚的她也是一瞬之间生无可恋,如果不是苏辰央的话,她可能早就崩溃了。
“这次的案子,多亏了你。”齐爸爸强忍着悲哀,“我听说,那个人被判了枪毙,谢谢你,夏月。”
“我们家潇潇从来就很乖,哪成想这次难得一个人去云南玩就被……”齐妈妈说着又哭了。
一边的罗晨赶紧扶着齐妈妈站到一边平复情绪。
齐爸爸叹了口气,两鬓斑白的发像冬日寂寥的雪,“潇潇这孩子,之前特别乖,从来没惹过事,这次怎么就跟毒枭扯上关系了呢?毒枭抢了她的项链就算了,怎么连人都……”
“项链?”
夏月并不知道齐潇潇脖子上少了一条项链,还以为这起案子就是勾子临时起意杀的人。
齐爸爸抹了抹泪,“对,那是一条很名贵的项链,毒贩肯定是想抢劫的。潇潇以前一直很低调,死之前不知道怎么了,情绪变化很大,我跟她妈妈就去灵华山的千年古刹求了这条项链,是开过光的。哪里知道,反倒给她惹了祸事。这孩子,说到底还是我们对不住她。”
齐爸爸好像突然找到一个能谈女儿的人,滔滔不绝地谈起来,好像这么谈着,他的宝贝女儿就还在一样。
夏月理解这种心情,所以一直默默地听。听之余,心里还思索了一些别的东西。这个勾子并没有说过自己抢了项链,也许在他看来这只是顺手的,但是终归意义还是不一样。当然,勾子已经判了死刑,最重的刑罚,有没有这条项链关系不大。只是,齐潇潇死之前的突变到底是因为什么呢?这突变跟她的死貌似没有关联,但夏月怎么想都觉得心里隐隐有些不对劲。
葬礼结束之后,夏月跟这些名为亲人,实则根本不熟的陌生人分了别,默默走在回家的路上。
眼前的路狭窄蜿蜒,不知通向何处。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蓦然间就想起了夏晚葬礼上的夕阳,压抑跟沉重蔓延心上,萦绕不去。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罗晨快跑几步跟了上来。
“夏月,你怎么不等我?”罗晨朝夏月笑开,圆脸上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甜美异常。
罗晨性子开朗外向,跟夏月自来熟地紧,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讲了很多童年往事跟两家分开之后的事情,倒也消散了夏月情绪中的低落。
“所以,当我听说那个男的之前就盯上齐潇潇时心里有些戚戚。”罗晨顿了下,“你说现在这些男的都是什么情况啊,追不到女孩子就要杀了她,也太变态了。”
关于齐潇潇跟毒枭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警方陈述了经过,撇去齐潇潇吃摇头丸不说,齐家人都知道毒枭死前追求过齐潇潇。
夏月笑笑,不置可否。
罗晨继续道,“我跟你说,我最近有个追求者,是我同事,那个人就特别奇怪,身体不好,还总是默默看着我,怪瘆人的。”
罗晨说着打了个哆嗦。
一阵冷风吹来,带来一股凉气还有一阵沁人心脾的甜香。
罗晨瞪大眼睛四处看着,终于在小径拐角发现了一丛桂花树。她开心地跳起来,摘了一根花枝,贪婪地放在鼻前嗅了几下。
“好香啊……”
罗晨递过来给夏月闻,夏月笑笑,“你很喜欢桂花啊?”
“对啊,很喜欢,我喜欢这种藐小却极具穿透力的生命,很顽强也很低调。”罗晨自顾自道。
夏月笑,看来这个堂妹还是个文艺青年。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很快熟络起来,快到转车的地方的时候,罗晨约夏月去她家吃饭。
“你去我家吃团圆饭吧,今天中秋。你家就你一个,不会寂寞吗?”
罗晨是知道夏月家的事情的,早就想邀请了,但夏月性子寡淡,她一直没好开口。
今天居然是中秋?
夏月自嘲地想,果然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她居然连这一年中最重要的团聚的日子都忘了。
“不了,我去的话,未免有些突兀,你们一家人好好团圆。”
夏月跟罗晨在公交站台道了别,罗晨要去乡下爷爷奶奶家,率先打了车走了,剩下夏月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公交站台口等11路的到来。
盛夏过去,日照变短,不过六点多钟,天色已然渐暗,视线里有路灯稀稀落落地亮起,公车迟迟不来,站台上的人越来越少。
要不要……让苏辰央来接自己?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如一只兔子跳入了她的心,温暖柔软地占据她的心房,又蹦蹦跳跳扰地她不甚平静。
正纠结着,一辆熟悉的车稳稳驶来,停在了她的面前。
江沐晨的宝马五系。
(二)霜落月不圆
“上车吧。”
江沐晨下车,给夏月开了副驾座的车门。
夏月看了看渐晚的天色,还是上了车,想了想,又把刚才编辑好的短信改了下地址,发给了苏辰央。
“去你家还是我家?”
车内静地有些压抑,夏月打开车窗,呼啸的风声沙沙地刮过暮色,江沐晨的声音被风声吹凉了温度。
“我家吧。”夏月关上窗。
江沐晨转了方向,去了夏月家所在的小区。
车一路拐进几个弯道,稳稳地停在了夏月小区门口。
江沐晨熄了火,转头问夏月,“你找我?”
看到熟悉的景致,夏月的心略微平稳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今日见到江沐晨总有些忐忑,或许,该称之为心虚。
夏月点点头,“嗯,有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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