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夏月喃喃道。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夏月接通，是苏红。
苏红说，陈义病情稳定，已经出院了，现在准备回去养着。苏红准备请长期的假去照顾他，因此要回一趟学校。她问夏月要不要去学校拿档案跟入党材料，把入职的一些流程走了。
夏月想起来自己确实有一些东西还没办妥，想着回学校一趟明天再来也没什么，这边她也不是主要的，应该不会耽误。
“我，能去趟学校吗？拿些东西。”夏月想了下，跟苏辰央申请。
苏辰央头都没抬，“可以啊，苏红让你跟她的车子去吗？你可以从侧面问一下，半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月点点头，“放心吧”。
再看下去也没什么，两人准备去吃个饭，下午夏月就跟着苏红的车暂时回学校。离开案发现场之前，夏月不知为何又去了趟卫生间。
那盆巨大的绿喉依旧静静地躲在卫生间的拐角，狭长的绿色花瓣比前些天更加饱满欲滴，花盆里的土呈现出一种暗黑的色泽，看上去有些怪异。
“别看了，走吧。”苏辰央知道夏月心里不好受，还是提醒了下，“你问苏红的时候，别提笔记本的事。”
夏月看了苏辰央一眼，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但苏辰央没再说什么了，而是让夏月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下午，苏红等在警局门口，夏月过去的时候，苏红殷勤地打开了车门。
苏红的状态还行，虽然疲惫又伤心，但是并没有夏月想象中那么一蹶不振。
“苏老师，您，还好吧？”
苏红苦笑了下，“好什么好？”
车缓缓发动，窗外的景色一点点倒退，夏月不经意地瞥过车窗，居然看到了站在警局门口的苏辰央。这人，刚才她跟他说要走的时候假装忙，没听见，现在又站在门口送她。看来，苏辰央还有闷骚的特质。
“月月，你居然笑了，我好久没见你笑了。”苏红看了眼后视镜，揶揄道。
啊，她居然笑了？夏月也没意识到，赶紧收起脸上的微笑。
苏红看了看苏辰央的方向，“恋爱啦？”
夏月脸一红，赶紧否认。
苏红也没再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笑了笑，开了车内的音乐。很快，音乐流泻而出，夏月适才慌张的情绪稳定了些许。
“苏老师，嫌疑犯已经在审了，您别太担心。我们一定会还陈秋一个公道的。”
夏月试探性地安慰苏红，苏红点了点头，没说话，夏月酝酿了下，问出了苏辰央让她问的话。
“苏老师，能知道为什么陈秋半年前离家出走吗？”夏月说的很慢，边说边看苏红表情。
好在，苏红表情没有太过悲痛，只是，也许由于在平复情绪的关系，她的回答并没有那么及时。
“是这样的，因为嫌疑人一直不肯认罪，我们就怀疑有没有可能是别人，就想着……”
夏月急急地解释。
苏红伸手，制止了夏月接下来的话，“月月，警局的东西你不用跟我说，我都懂。”
苏红的的眉眼暗淡了下去，似陷入深深的回忆。
半年前，陈秋喜欢上一个男孩子，她原本中等的成绩直线下滑，很快就在班级垫了底。陈义跟苏红很急，勒令陈秋必须好好考大学，并且帮陈秋办了转学。苏红是老师，自小对她严，陈秋跟苏红的关系一开始就不怎样，而陈义又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所以，陈秋在这个家里并没有归属感。对于这次的棒打鸳鸯，原本还算乖巧的陈秋彻底被激怒了，她直接退了学，然后偷了家里的东西在外面租了个房子，一个人过起了日子，还在超市找了份工作。
苏红要强，对于教导孩子也有自己的理念，她觉得不该管陈秋太多，便说服陈义让她先吃点苦头，等她自己反悔了，再给她报考复读班，重新考大学。
哪里知道，陈秋半年来一直就没回来。
苏红边开车边讲起这些过往，她手上的伤疤已经结痂了，看上去可怖异常。
“老师，您就没去找过陈秋吗？”夏月有些感慨。
苏红顿了顿，“没有，我的理念一直是要严格教导，跟老陈不一样。”
“那您知不知道，陈秋花的钱哪里来的？我们发现她花钱很厉害，跟工资完全不符合。”夏月组织着语言，“而且，她买的都是些昂贵却不实用的东西，感觉就像是泄愤一样，很多东西有购物清单却不见物品，想来根本就没用……”
夏月说着说着停住了，苏红的车快速地开起来，从陡然加快的车速里，夏月能感觉到苏红内心的痛苦。
“她恨我跟老陈，觉得我们对她严格，觉得我们破坏了她的初恋，这孩子……我有时候真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初恋？”这个初恋又是怎么回事？
“对，那个男孩子是她高中同学，名字我不记得了，当时都知道。两个人年纪轻轻出去开房，我跟老陈气死了，就勒令她退学了。”
“那有没有可能，她跟她初恋还在联系？”夏月突然想到这种可能，就是，会不会是他的初恋杀了她，为了更多的金钱？
苏红摇摇头，“这孩子最近跟我们跟陌生人似的，哪里肯跟我们说呢？”
夏月赶紧发了短信给苏辰央：查一下陈秋的初恋，看看跟陈秋还有没有来往。
发完短信之后又安抚了苏红几句，车子很快就到学校了。
苏红把夏月直接载到教学楼下，“月月，你的资料都在办公楼里，我跟档案处的老师挺熟的，我帮你拿，你在我办公室坐会儿吧。”
夏月跟苏红来了办公室，苏红连打了几个哈欠，连凳子都没沾，就起身帮夏月去档案科找材料。夏月尤其不好意思，想阻止苏红，却被苏红按着坐了下来。夏月看着苏红单薄的背影，心下一股酸意涌上心头。
夏月坐在凳子上，百无聊赖之间看起了手机，结果翻来翻去一条苏辰央的信息都没有，她不禁有些失落。转瞬间又有些纳闷，自己干嘛要看苏辰央有没有联系自己啊？夏月气鼓鼓地关了手机，抬眼瞥见苏红办公桌的抽屉没关。夏月起身，想帮苏红把抽屉关上，视线瞥见一本打开的体检报告。
体检报告的结果一切正常，但是，夏月的目光却依旧被吸引住了。
因为，体检报告血型那一栏写着大大的A型血。
A型血没有任何奇怪的，怪就怪在陈义的血型也是A型的，可是陈秋的血型却是B型的。
难道，陈秋根本不是苏红跟陈义亲生的？
既然这样，他们为什么没有跟警察交代？
不过，好像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去陈述这个事情，毕竟，这跟案件也没有太大的关系，还会牵涉到家庭的隐私。
一阵脚步声有条不紊地传来，夏月赶紧把体检报告合上，放到抽屉里，一时慌张，体检报告被她掉到了地上。
夏月弯腰去捡体检报告，顺手将体检报告塞进了抽屉关上了。刚想站起身，余光瞄到一个东西，这东西有些眼熟，夏月愣了一下，这是什么？
开门声响了起来，夏月眼疾手快地将那个东西捡起来，握在掌心，然后起身。
“夏月，你在这里干什么？”苏红诧异地看了夏月一眼。
夏月边揉脚边起身，“我刚刚过来帮老师关抽屉，不小心磕到了凳子，有些疼。”
苏红赶紧扶夏月坐下，“瞧你这个孩子，总是莽莽撞撞地，下次小心点啊。”
夏月感激地应和了一声，接过苏红手上的资料，跟苏红道了声谢就出了办公室。
外面阳光普照，日头甚好，夏月遥遥看着太阳的方向，阳光刺眼却给了她置身人世的鲜活，夏月仰起头，耳畔有风过，她深深吸了口空气，伸出手。
手上，一枚枯萎的狭长花瓣静静地躺着，枯萎地失了水分的焉巴映着掌心的洁白如玉，刺眼而又不和谐。
“月月，你怎么来啦？”宋若曦也来办理档案转移，看到夏月之后开心地扑了过来，夏月没注意，被她抱了个满怀。
“你什么时候来的啊？晚上走吗？寝室都没人了，你要不要去我家住？”宋若曦连着问了好几个要不要，连珠炮似地让夏月不知如何回答。
宋若曦果然没选择警察行业，而是去了某公司当文员。她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跟夏月说自己的工作环境，奈何夏月心里有事，怎么都没法回应她。
“夏月，你干嘛一直不理我？”宋若曦不满了。
夏月回过神来，扯出个笑，“哦，我是在想案子。若曦，我问你，你会恨你父母到什么程度？”
宋若曦皱眉，恨父母？能恨到什么程度啊？顶多就是嘴上骂骂，还不得乖乖买东西孝敬？
“你会，专门写个日记骂他们吗？”夏月总觉得，子女跟父母之间再恨也不会有老死不相往来的可能的，父母毕竟是生自己养自己的人，再怪能怪到什么程度呢？更何况，父母的很多决定都是为了自己好啊。
如果说，虎毒不食子，那么，虎毒至少也不应该抛弃父母啊。
陈秋她跟苏红和陈义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会不会，苏红隐瞒了什么？
手机铃声响了，苏辰央打来的。
“月月，你在哪里？我去接你。”苏辰央那头有呼啸的风声，想来在开车，车速还挺快。
夏月半张着嘴，这男人在搞什么？接她？
“啊……”
“我正好有空，来接你，不然你晚上住哪儿啊？”苏辰央似在解释，满嘴的随意。
夏月懵懵懂懂地报了个地名，反应过来之后竟有一丝感动涌上心头。
“又是你男朋友？”宋若曦贼兮兮地看着夏月，她见过江沐晨一次，那男的长的挺不错的，就是有点闷。
夏月摇摇头，“不是。”
宋若曦指着夏月吐槽，“你可真花心，有那么帅的男友居然还跟别的男的牵扯不清，太浪费资源了你。”
夏月无奈，“同事，说是顺路的。”
宋若曦嗤之以鼻，“切，我才不信，警察都忙死了，怎么可能顺路，再说了，从宝仪到金陵，我怎么不觉得会顺路。”
夏月找不出借口，干脆不理宋若曦，“你要不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他。”
“不要，我非要看看这个备胎长什么样。”
某备胎先生很快就呼啸着来了，下车之后，宋若曦两只眼睛都直了。
“你……你就是夏月那个备……”
话还没说话就被夏月一把捂住了嘴，夏月体质虽然不是最好的，可怎么都比宋若曦这个学渣强，宋若曦在夏月的手下根本没有还嘴之力。
夏月也是吓了一跳，她这样咋咋呼呼地，苏辰央还以为自己到处吹嘘说他是她备胎呢！
苏辰央看到两人这幅夸张的模样挑了挑眉，难道有什么秘密？
“月月，我查过了，初恋情人叫于洋，没有任何的特别之处，已经结婚了。你这边？”
话还没说完，便被挣脱束缚的宋若曦吓了一跳。
宋若曦一脸夸张，“月月，你不是吧你，这个比上次那个还帅啊，快把那个甩了吧……不不不，要不把这个帅哥留给我也好啊。”
宋若曦一张大脸几乎快贴到苏辰央身上了，嘴边的哈喇子显而易见。
夏月扶额，苏辰央一脸黑线。
“你的同学都是这么……额……可爱吗？”
苏辰央尴尬道。
摆脱宋若曦这个狗皮膏药后，夏月如愿坐上了回程的车。
“额，你真的是顺路吗？”夏月余光瞄到苏辰央的侧脸，他已经打好几个哈欠了。
金陵到宝仪的车程大概有一个半小时，苏辰央肯定是从上班时间就走了，然后过来接她。
夏月以为苏辰央肯定会肯定，结果，苏辰央直接否定了。
“不顺路，特地来的。”
苏辰央说这话的时候还在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表情淡然，一点都不像说出这么劲爆的话的人，夏月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车在休息区停了下来，苏辰央在月色中给夏月带回了两碗泡好的面。
“将就着吃点吧，回家就赶紧睡觉。”
苏辰央说完“呲溜溜”吸起了面条，低垂的眼帘在车内昏黄的光下好看地莫名，夏月的心猛地就被触动了。
她慌乱地别开视线，转移了话题，“我发现了一个东西。”
“嗯，是苏红有问题吗？”
“你怎么知道？”夏月有些惊讶。
苏辰央笑笑，“很简单，因为她不像个妈妈。”
虽然苏红看起来非常关心陈秋，但是，陈秋的很多东西她都不知道，陈秋的那个初恋情人他查了，并不是陈秋的高中同学，而是隔壁学校的，而且，那个男孩子也不是陈秋的情人，只是陈秋自己单方面喜欢他而已。
据那个男孩说，陈秋高中的时候总是喜欢跟在他后面，曾经让他一度很苦恼。他把这事告诉了陈秋学校的老师，老师请家长，苏红竟然当着所有老师的面打了陈秋一巴掌，并且骂陈秋是“贱货”，说她生来就是下贱胚子。当初的这一幕让很多陈秋的老师都很震惊，从来没有一个妈妈会这样骂自己的女儿。再然后，苏红借口说这事丢人，会坏了她的名声，便让陈秋退学了。
也就是说，陈秋不是主动退学的。
夏月听完这些之后微微张着嘴，她不敢相信，向来有“女君子”之称的苏红居然有过这样的一面，而这些，跟她说的完全不一样。
“你，没什么事情吧？”
苏辰央担忧地看着她，他的眼在夜色微光下饱含着温情，这抹温情看的夏月又是心里一震。
有些事，在潜移中变质。
（六）绿色君子兰
目标几乎可以锁定苏红，但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两个人没有告诉陈羽。
“苏红的目的是什么呢？为什么要杀陈秋，还有，陈秋在这个家里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苏辰央在纸上写下所有的已知信息跟存在疑点。
夏月看着苏辰央的笔，“会不会，我们想多了？”
苏辰央头都没抬，依旧在记录着什么，最终，他手中的线将苏红跟绿喉连起来了。
苏辰央几不可查地呼出一口气，脸上皆是重担得到解答的释然。他停下笔，看向一边的夏月，有光透过房间照在夏月的脸上，他几乎能看到她脸上细微的毛绒。夏月的皮肤很好，在光下几乎呈现着透明色。
“我们每个人都戴着一层面具，我们每个人也都总是坦诚带人。戴面具是为了不伤害自己，坦诚待人是因为我们都是善良的。月月，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不管一个人再害怕受伤，也得为伤害别人付出代价。害怕，并不是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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