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歌的城邦-江湖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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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打工,那么请你出卖尊严,打工与尊严无关。

    如果你又想打工又想拥有尊严,那么请你出卖灵魂。

    你把自己卖得越彻底,你就越有可能出人头地。

    那天天时电子厂厂长林生那天果断祭出“人肉搜索”法宝,刮地三尺,就把三百多号员工刮得鼻青脸肿鲜血淋淋。

    你们要多奉献,多付出,少索取,只有公司壮大了,你们才有前途!

    搜索完毕,看着地上一堆战利品,目送几个江洋大盗被穿灰衣戴大盖帽的警察逮走,林厂长林大人甚是豪迈,像将军一样威风凛凛地站在抖抖索索的员工面前大做政治思想工作。

    叶岚丽娟站在队伍里,看着这个像黑竹杆的林厂长,缕缕寒意随着全身的毛孔丝丝往外喷,感觉打工也像黑社会,处处要小心翼翼,如果想大胆先致富,不知某时某天为某件事身上会掉某个零件。看着被带走的工友,不由十分恐惧,心想幸亏自己一尘不染两袖清风,要不然就真的死定了。

    为庆祝全拉逃过此劫,大伙决定下班后去腐败一餐,谁知乐极生悲,下午拉长李霞却流产,孩儿夭折,大人也险些命丧黄泉,众人兔死狐悲,想起拉长平时的好处,又想起自己打工的种种辛酸,不由泪涕涟涟,有的女生更是忍不住大放悲声,哭得喉干气塞。

    只要你打个工,有谁不曾流过泪的?

    但李霞的病倒却使主管阿娟有了可乘之机。

    中国历史上的精英人士曾唠叨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天时电子厂虽不是一国,但也秉承“治厂如治国”的企业理念,生产第一线不可一日不无干部,更不可一日无战斗,李霞病休的空位立马就被阿娟的一老乡顶上。这样丝印喷油部的六个拉长只有两条喷油拉的革命干部不是广西佬了。

    书中暗表,此两条喷油拉的拉长正是“冬瓜”强子和“老鼠”阿军这两位绿林好汉。喷油比丝印更具革命工作挑战性,喷油枪手一天下来素面成大花脸,不用化装就可上台演京剧;一身衣裳变成迷彩服,可随时拉上前线打越南鬼子。据该厂一位有三年喷油历史的前辈广播,他新婚之夜才知道自己的胯下之物已沦为摆设,此前辈如五雷轰顶,情急之下欲挥刀自宫,幸亏新娘勇武,巧施小擒拿,纤手夺白刃,才没酿成惨剧。所以在天时电子厂,喷油拉的员工走马换将如跑灯笼。也正因为如此,才轮到强子和阿军当上了革命干部——此两人在天时厂喷油拉已浑水摸鱼达两年之久,算得上是真正的革命老前辈。所以作为打工仔,你要想天降大任于斯人,就一定要懂得一个“熬”字!

    作为在江湖上混了多年的打工油子,强子和阿军在血和泪中渐渐悟出了竞争之道:一是要会拍,二是要会做,二者缺一不可。只会拍不会做,迟早会显包成臭狗屎;只会做不会拍,就是混成白头翁也是个大草包!

    但真正使两人在天时厂发迹的,还是那次勇救总经理阿明那个香港仔。

    地球人都知道,此阿明乃丝印喷油部主管家大屁股阿娟的梦中情人,明铺暗盖夫妻好多年。阿娟有了这个香港准老公,所以在天时厂,她对任何男性公民都是一屑不顾,嚣张得像武天皇,纵使英雄如强子和阿军者,也难入她凤眼。

    这令强子和阿军十分地不满。想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反被一个女流之辈压在身下呢?真是要别扭就有多别扭,要郁闷就有多郁闷,要窝囊就有多窝囊。但阿娟丰乳肥臀,正是总经理阿明所喜好的日常生活用品,要想把这母夜叉孙二娘拉下马来,委实不是一件易事,其难度比巴勒斯旦建国有过之而无不及。话说一个周日,这两位好汉买了一瓶三块五的二锅头,四块钱的五香花生米,就着西下的太阳一边喝烧酒一边密谋,就如何扭转这被动局面做亲切而深入的探讨,交流到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当儿,此两位大英雄一致取得共识:要不想被大屁股骑,就得搞掂总经理阿明!

    既定国策已明,但如何实施却是大费周折。那港仔阿明,七天倒有四天不在大陆的天时公司,用波音打的满世界飞跑订单。就是有时在天时上班,下车间视察生产一线时也是一脸凛然。像强子和阿军这类还没有发迹的无名英雄,要想勾搭上他,活像国内的那些末流女影星,想色诱好莱坞的大导演,有献身精神却苦无机会,实在是斯人薄命,苦海无边。

    强子和阿军像两只饿狼等待着猎物的出现,但这一猎狩就是大半年时间,那死港仔阿明就是不识相,一丝机会不给,就在这俩人自叹命苦准备蔫头搭脑地离开天时时,叶岚丽娟两人却出现在他们的世界中,使得这两位欲外出打江山的好汉留在了“天时”这座山头。

    后来他们又认识了吴文和江城,看着这两个家伙一个是作家臭老九,一个是月入过万的金领,要钱有钱,要知识有知识,自己这边就像乞丐和龙王比宝,寒碜得没个人样,这俩英雄就打消了将丽娟叶岚分而娶之的念头,一心一意乐此不疲地做起护花使者。

    当保护上升到形而上学的高度,它就有了格外的意义,因此强子和阿军就有了更强的动力:一定要拿下阿明,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丽娟和叶岚!

    天时厂的员工都知道,丝印喷油部的强子不爱好学文化,却酷爱军事。在他的床头,堆满了像《现代兵器》、《现代军事》、《军事文摘》之类的军事杂志,每与人聊侃军事,此军事家口若悬河,上至古华夏古希腊的神话战争,下至人类今天上午刚发生的军事冲突,他无不如数家珍,或评或点,激荡风云,久而久之,有社会贤达人士送以“强军师”之别号,一时名动江湖。

    “喂!我说你这个狗头军师咋搞的?平时吹得天崩地裂,怎么回头来就把一个死港仔搞不定呢?”在又猎狩了三个月零七天后,阿军再次沉不住气了,很是不满地数落战友同志。

    “嗯——!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强军师乃双手以后背,垂首以徘徊,不停地自言自语,“办法总比困难多办法总比困难多办法总比困难多……老子计赛诸葛,就不信搞不掂这香港烂仔!”

    后来做了黑社会的强子承认,若不是那次阿明得急症,就是他钻尖了脑袋也拍不上总经理的马屁。

    那天两人在海都的月光下密谋到深夜十一点多,回到宿舍后强军师痛感“日月逝矣,岁不我与。”于是挑灯夜战,拟订作战计划,上查阿明祖宗三代,下查此公吃喝拉撒睡,找其弱点,准备一战定乾坤!

    但阿明公乃云中之龙,不是在地上爬的蚯蚓,总是腾云驾雾地在空中飞来飞去,神秘得堪比美国佬的CIA特工,这令强军师束手无策,很有种狗咬刺猬无从下口的感觉。作战计划书更变了十三次,第十四次已在修订中,稿子垒得比《战争与和平》的草稿还要高,可阿明的屁是香是臭都还没闻到,这使强军师十分的沮丧和气馁。

    时光如胖子减肥似的哗啦啦地瘦下去,但大屁股阿娟的嚣张气焰却是与日俱增。丝印喷油部四条拉已全部换成广西人,非常之历史巧合的是,此四大拉长的姓合起来也是“王张江姚”,不想成为天时厂的“四人帮”广大群众都不答应。

    此“四人帮”在大屁股阿娟的领导下,奉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政策,将部门里持不同政见者的异已份子一个一个清理出革命队伍,因此丝印喷油部差不多成了一个小小的独立王国,只有喷油拉还未沦陷,三十几个忠于人民忠于党的男仔在拚命苦撑,革命形势跌落到前所未有的低谷,处境十分严峻险恶。

    此时的强子和阿军系天下安危于一身,一方面暗暗地组织地下敢死队,嘱咐大家忍辱负重,一待时机成熟就举行暴动。另一方面伺待阿明赐与良机,进行颜色革命咸鱼翻生。

    打工是在夹缝中求生存,而机会就是夹缝壁上欲坠不坠的一粒水珠。你要么有幸地用舌头舔上它,从而给你一丝清凉。要么它渗入石岩或坠入山涧瞬间消失,给你一丝幽微而空远的回响。

    据考,当年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陆放翁系一江湖算命先生。然而芸芸众生几百年来却无一人得知,此两句偈语乃为公元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强子和阿军所作。就在强子、阿军被大屁股和“四人帮”逼得欲铤而走险揭竿起义时,阿明从天而降,突患急症,强子阿军英勇救主,阿明为酬谢半条救命之恩,躺在病床上口传圣旨,将强子阿军提升为拉长,有事可跳过阿娟直呈皇面,喷油两条拉的穷苦人民才翻身得解放。

    皇侄子阿明追随求叔叔已多年,作为海都最早的一批来料加工企业,天时电子厂赚得钵满盆盈,但皇叔甚为淡泊,并没借机扩充地盘,而是将企业一直固定在300至500人之间的规模,将全部业务交给侄子阿明打理,自己每月清清帐务,同时保住公司的几个大客户,其余的时间则以波音为的四处云游,誓死不做金钱狗奴隶,消遥快活得赛散神仙。

    阿明这天从小日本神户直飞祖国大陆,从海都国际机场打的赶回公司,路上给铺盖情人阿娟打电话,让她做好一切工作准备,汇报近期的革命情况,大屁股只喜得浑身肥肉直打哆嗦,火箭一样窜到阿明的总经理办公室,抹桌擦椅倒茶水,只差没卸衣脱裳躺上办公桌服务了。

    此次帅哥阿明东渡扶桑,拿到一张100万的大订单,很有些“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的豪迈劲儿,甫一下车,便精神抖擞神采飞扬地直奔丝印喷油部检查工作。不见主管阿娟,文员过来报告说上写字楼了,阿明“哦”了一声,发现车间又多了许多新面孔,大多是凸额宽鼻阔唇的南方妹,心里便起了警惕。来到喷油拉,见员工们拿着喷枪在那里扫,个个五彩斑斓得像穿着迷彩服。一个瘦得像牙签的组长过来问候,说老总您回来了?!阿明见此人眼熟,说你来天时有很长时间了吧?此人就点点头,说我和一个老乡进天时有两年了。

    哦!你们叫什么名字?

    说话间又一个胖得肉墩似的人走过来,嗡声嗡气地自我介绍说我叫雷军,大家都叫我冬瓜;他叫强子,浑名叫老鼠。阿明总经理就听得哈哈大笑,说有意思有意思。一拍此两人的肩膀,说好好干好好干,你们会有前途的!喜得此两人差点当场狂喷鼻血而亡。

    阿明回到总经理办公室,看见大屁股还在那里情深意浓地等着他,淡淡地摆了摆手,说我还有点急事要处理,有空了我再联系你。阿娟的一泡眼泪涌上来,但拚命含住了,用力地冲情郞笑了笑,低头匆匆走出办公室,刚一出门,那眼泪便“哗哗”地流下泪,又怕人看见,忙掏出纸巾揉干,躲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平息了情绪,才慢慢回到车间。这时她看见人事部的田部长莲步碎碎地往写字楼走去,一张贱脸兴奋得像吃了春药。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直觉告诉她:这可能与她有关。

    阿娟料得没错。总经理阿明发现丝印部来了许多新面孔,怀疑全是阿娟的老乡,就令人事部田部长来办公室将丝印部的人事档案全部调出,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丝印部这半个月新招的38人竟全是广西博白县人,加上以前的博白老员工,一共是91人,四个拉长也全是博白人,占丝印喷油部全人数的百分之八十还要多。

    阿明深感事态严重,斥责说田部长你这个人事部长是怎么当的?这丝印喷油部都成广西人的天下了!我给你一个月时间,你务必把博白的四个拉长撤掉三个,博白的员工降到18名。搞不定你就卷铺盖走人!

    田部长只吓得粉脸煞白,诺诺地退了下去。阿明又打电话将“冬瓜”和“老鼠”叫了上来,一脸严肃地说:

    “你们都是老员工了,还是喷油拉的组长,要有一定的革命阶级觉悟性!”此帅哥一急,竟用起文革术语来,“我现在要知道的是,喷油丝印部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走了那么多老员工?”

    “冬瓜”和“老鼠”面面相觑,心里叫苦不迭。暗想如果道出丝印喷油部的实情,那不是要把大屁股阿娟给卖了?可那大屁股,却是阿明明铺盖的老情人呀!自己出卖老总的枕上人,岂不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屎)?!”

    帅哥阿明法眼如炬,步步进逼,沉声说:“如果你们不想被炒鱿鱼,就必须给我说实话!”

    “那我们要是说了实话呢?”强军师弱弱地问。

    “我会重用你们!”

    “真的?”

    “我有必要跟你们开玩笑吗?”

    强军师一声哀叹,暗道江湖真他妈险恶呀,当一个小屁拉长,都会身不由已地卷到风口浪尖上。横竖是一死,倒不如他娘的赌上一赌,说不定还能赌出个活路来!那些古书上的兵家们不是常说“置于死地而后生”么?正是这个理儿!当下拿定了主意,和雷军碰碰眼神,于是两人坦白从宽地将阿娟如何如何排斥异己,如何如何欺压下面的劳苦大众,如何如何粗暴管理践踏人权,本着“用事实说话”的基本原则,将丝印喷油部的问题一一端出,末了两人摆出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说要是有半句实失,甘受任何处罚!帅哥阿明高深莫测,只是含糊地说很好很好,你们回去好好工作,今天的谈话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这一天“冬瓜”和“老鼠”上班心里像擂鼓,一会儿觉得前途无量,一忽儿又觉得大祸临头,好不容易捱到下晚班,俩人饭也顾不上吃,忙到公用电话亭打电话请教江城吴文,卜卦吉凶。

    听完此二仔的报告,江城非常之老江湖地说:“你们的出头之日马上就要到了!”

    “城哥城哥你为什么这么说?我们真担心怕被香港仔玩了呢!”

    “吭吭!”江大人清清嗓子,说,“我不是打击你们哥俩的生活积极性,你们啦,还不够格给香港仔阿明玩!为什么?因为还只是一个小拉长,就是兵头将尾的那种!人家要玩你,也用不着一个堂堂的总经理来下手。是不是?”

    “那……那你又咋说我们……”

    江城在电话里叭地抽一口烟,同时左手很气魄地一挥打断强军师的话:“兄弟你听我说,作为一个公司高层管理者,他允许一定程度内的拉帮结派。但如果这种拉帮结派影响到公司的稳定和发展,那么这个山头肯定就离死期不远了。就拿你们丝印喷油部的情况来说,这里已成广西帮的天下,一旦日后发生哗变,整个天时公司就会损失惨重!咱乡下有句俗话,叫尾,大,不,掉!懂不?”

    “嗯……这个……这个……”

    “你个笨死球!”江大人就有了种“孺子不可教也”的感觉,但人家打电话来讨教,那就是低山头拜把子了,于是还不得不当起诲人不倦的角色。

    “嗯——简单地跟你这么说吧!”江大人继续指点迷津,“广西佬太多,你们的大屁股阿娟主管就可能会用这个要挟老板。譬如说广西佬这一帮人要求涨工资什么的,而公司里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那么这帮人就团结起来罢工。你说,这不是威胁公司的稳定和发展了吗?所以这次一定是你们的出头之日!”

    “哦……哦……是这样呵……”“老鼠”立刻就拨云见日茅开顿塞了,说:“谢谢城哥谢谢城哥啊啊,毕竟是大学生,还是你高明呀!”

    “哈哈,我也不是什么高明。”江大人嘴上谦虚,心里却非常之受用,说,“我只不过是凭着经验在帮你们分析事物,这打工么,不是人家计算你,就是你计算人家。所以打工这个江湖啊,是异常的险恶,异常的险恶啊,你们得处处小心才是!”

    “冬瓜”和“老鼠”点头如鸡啄米,深受启发深受教诲。寻思大屁股进天时公司都十几年了,做阿明的情人已有十来载,现在还不是要成革命对象?可见伴君如伴虎,自己得处处提防,不要被人卖了还给人家数钱。

    两人匆匆忙忙各吃了一个三块钱的快餐,饭还没下肚就又赶着去加班。现在是进步的关键时刻,得好好表现表现。想想出来打工有六、七年了,不是炒老板,就是被老板炒,走马换灯笼似的不知跳了多少次槽,换来换去啥都没换到,倒把大好的青春换去一大截。痛定思痛,自己以后再不能像浮萍那样漂了,得好好扎下根来做点事件,譬如说学点技术,学点企业管理什么的。那个中国史上最牛的造反头子陈胜大佬怎么说来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是的,那些开奔驰宝马的主儿,也他娘的宁有种乎?!

    江大人分析得不错,天时公司总经理阿明调查完丝印喷油部的情况后,立即向老板——也就是自己的皇叔——报告,皇叔也深感公司受到威胁,便下达最高指示:一切按既定方针办!如果有人反抗,就地格杀勿论!

    帅哥阿明接到此尚方宝剑,更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把丝印喷油部来个大换血。如果阿娟不配合此次改革,那就只好请她拜拜了!所谓时也命也,就是皇上的正宫娘娘不是也有被打入冷宫的时候吗?作为一个打工仔、打工妹,你要对自己有一个清晰的定位,那怕你再风光,再牛皮,再职业经理人,也要清楚地知道这些光环都是老板给的。如果你被这虚渺的光环罩晕了头,傻乎乎地挑战老板的权威,你立马就会被打回原形——就像快要得道成仙的妖精被孙悟空的金箍棒打回成原形一样。是的,你是农民依然还是农民,只不过是会哼几首周杰伦歌曲的农民而已。譬如大屁股阿娟,她在天时厂是主管,走出天时依然是一个来自广西的农村女娃子。可悲的是,这个广西女娃子竟要建立起自己的独立王国,当她还没摘到那顶皇冠时,伸出的手就被利剑砍断。

    打工的世界没有温情脉脉,永远没有!

    作为剑手,帅哥阿明这次出剑非常慎重。喷油丝印部是公司的一个大部门,系乎根本,何况这次又接了张大单,如果现在就炒人,肯定会影响生产。但如果久拖不决,万一这帮子人中途发难,那将越发不可收拾。此总经理大为踌躇,坐在老板椅里捻发苦想,捻得头发绺绺往下掉,饶是老奸巨滑赛曹操,一时也想不出什么万全之策。

    一阵剧烈的疼痛突然从小腹传来,像有一条毒蛇在里面拱动,豆大的汗珠像三月的春雨争先恐后地在脑上冒出,阿明起初以为是拉肚子,可疼痛却像钱塘江的怒潮一浪高过一浪,他预感大事不妙,弱弱地叫了声文员,就像一条没气的汽车内胎软软地搭在办公桌上……

    阿明是被“冬瓜”和“老鼠”背到医院的,两人背着一百八十多斤的肥肉没命狂奔,三百多米的路程几乎令他们当场暴毙。

    帅哥阿明是急性阑尾炎,据穿白大褂的大夫说,若是晚来一刻钟,此病人恐怕是性命难保。手术醒后的阿明感激非常,说我这条小命要不是得我这俩个大陆兄弟,就得要见马恩列斯毛了!为表兄弟革命情谊,当即在病床上口传圣谕,敕封雷军和强子为喷油拉拉长,有事可绕过主管阿娟直呈皇命。

    大屁股正在病床前淌眼抹泪,蓦听此言,陡觉一瓢凉水兜头浇下,看来自己所担心的事正在发生,不由心神俱灰,恨极此负心郞,愤愤地扭臀而去。

    两个星期后,阿明龙体痊愈,在“福如海”海鲜大酒店摆宴庆贺答谢。酒至半酣,大屁股突然放声大哭,说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我十八岁就进了天时厂,呜……呜……我把什么都给了天时厂。从员工做到主管,干了十二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窗外风雨交加。一个把青春、爱情、美丽、智慧甚至狡诈、凶狠、横暴献给了海都的打工妹,在这个风雨交加之夜嚎啕大哭。而在此时,天时公司丝印喷油部的一个广西拉长被保安赶出大门,拖着行李一头扎茫茫涯涯的席天风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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