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挂云帆

    前两天上银行去交费，一进门，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大厅里面人满为患。椅子上坐满了人，很多人还站着，可能是站累了，有的就斜靠在墙上。门口侧面的台阶上，还坐着三个中年男人在抽烟。

    我问保安：今天怎么这么热闹？保安说，都是买基金的。

    大厅经理的桌子前面围了个严实，几乎都是头发花白或全白的老人，他们不停地发问，什么叫分红？什么叫转投？什么叫——那什么？往往是这个人的问题还没回答完，另一个人就开始提问了。有个老头儿就对另一个插话的老太太说，你等人家解释完了再问行不行？那个老太太说，就许你问不许我问，你们家把银行给包啦？经理赶紧劝，别着急，别着急，一个一个来，一个一个来。

    窗口那儿叫“356号”，有个老头儿站起来，左手拿着条儿，右手拄着拐棍，颤颤巍巍地往前走，嘴里连声喊着，来了，来了。

    这个老头儿有点耳背。他听别人说话的时侯就用右手捂着耳朵，自己说话的时候就大声嚷嚷。

    柜员小姐问，大爷，您办什么呀？

    老人说，我这儿有500块钱，您帮我立个折子。

    小姐接过钱，看了看单子说，您设个密码吧？

    设吧。

    设了您能记住吗？

    记不住。

    小姐乐了，说，记不住您还设？

    回头要是让别人捡走，我的钱不就没了吗？

    行，那您就设吧。

    老人低头看了看，说，这个小机器我还不会使，我说号码，您给记下来吧。

    这密码哪有说的呀，这不能让别人知道。

    那您就帮我设一个，我信得过你们银行，就咱俩知道，行不？

    周围的人也乐了。小姐说，我也不能给您设。干脆，有时间叫您儿子闺女来吧，他们懂。

    我不敢让他们知道，回头他们又惦记上啦！

    小姐说，那就先甭设了。很快给他办完了。小姐接着问，您还有别的事吗？

    老人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呵呵，我这儿还有个存折，上边有两万块钱，我打算着用这钱买点儿基金。

    那您买哪种啊？

    这还分好几种哪？

    可不嘛，好几十种呢。

    是吗？我还不知道呢，您就帮我挑一种好的吧，要那挣钱多的。

    我可没这权力。您自己拿主意吧。

    我不是自己没主意才跟你们要个主意吗？我们有个街坊，他说他买了一万块钱的，半年多的工夫就赚了五千。要不我怎么也来了呢。劳您驾了，您就帮我填个单子，我心里也踏实了！

    不行，大爷，真不行。我们行里有规定，不能给客户瞎出主意。我们负不了这责任。

    真不行？

    真不行。

    真不行？老人又往前探了探身。

    真不行。小姐满含着歉意。

    唉，真是。得！不行就不行吧，算我白说。求你们这么点儿事儿都不成！老人还生气了。

    接着他吃力地站起来，缓慢地向门口蹭去，蹭到半截儿，跟另外一个老头儿说，您猜怎么着？这岁数一大呀，到哪儿都不招人待见了。以后呀，少出门。嘿！

    老人走了，我想，幸亏他没买上。要是他买上了，如果有一天股市高台跳水，这么大岁数了，急出个好歹来怎么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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