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苏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我的朋友。

    我的这个朋友在一家工厂当工人，十多年前，他还是个小伙子。那是一个星期天，早晨起床后，朋友感到闲得慌，他想今天得做点儿什么，他跑进厨房，简单地吃了一点儿东西，从卧室里推出刚买的凤凰自行车，飞身上去，风驰电掣般地跑到同事家。同事看到他的新车，脚底发痒，很想过一把新车瘾。同事的心思都在眼睛里写着，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于是说，我们郊游去吧，你骑我的车。同事乐得合不拢嘴，鸡啄米似的点头说，那敢情好！他们出发了，同事骑他的新车在前，他骑同事的旧车在后。他们先小路，后大路，又小路，同事过足车瘾，双手一捏车闸，新车如战马般“嘎”地站住。他们抬头一看，才知道早就出了城，已到了洪泽湖边。这时俩人的肚子叽叽咕咕地乱叫。显然，现在赶回家去是迟了。同事建议到老乡那里去吃饭，大不了付一点儿饭钱。他点头表示同意。

    他们就近到湖边的一户人家去，这家人刚生火做饭。庄户人大方，不肯收他们的饭钱。女主人揭开锅盖，往锅里“哗”地倒进一瓢水。她说，要啥钱呀，不就是一瓢水。于是他和同事就将钱收了起来。

    吃饭时，两个孩子像小燕子一样从外面欢欢地扑进来。孩子惧生，他们见到城里人，吓得头都不敢抬。同事看看孩子，随口问，读书了吗，几年级？

    女主人用嘴努一下小男孩说，刚读一年级。

    同事紧跟着问，大孩子几年级？

    女主人很为难，犹豫半晌才说，她没读书。

    朋友看一眼女孩子，估计在十岁左右。他脱口问，为啥不读书？

    女主人叹息一声说，女小囡不金贵，最主要的是她爸身子骨不硬朗，俩娃儿都上学供不起呀。

    他们这才仔细打量男主人。男主人满脸菜黄，神色恹恹。

    弄明情况，朋友心里沉甸甸的，责任感种子发芽般地拱破心土，眨眼就茁壮成一株幼树。他一字一句地对女主人说，让她读书吧，费用我来出。

    为了践诺这短短的一句话十个字，十多年来，每个学期开始，他都给女小囡汇钱。开始是50元，后来随着物价的上涨、女小囡学历的增高，钱也不停地增加，100元、200元、500元、1000元……难能可贵的是，朋友娶的妻子对丈夫的义举也很支持。女小囡很珍惜自己的人生机遇，去年以高分被省城的一所重点大学录取。女小囡去大学报到的前一天，女小囡的父亲为感激朋友多年来对他女儿的帮助，带着一家人到城里订了一桌酒席，宴请朋友一家。两家人在酒店刚见面，女小囡“扑通”跪到朋友夫妇面前，刚叫一声爸妈，喉咙就哽得说不出话来。朋友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了，一时手足无措。他的妻子也很激动，抢前一步，一把拉起女小囡，双手捧起她的脸，说，让妈好好看一看我的好闺女……说着自己的泪也下来了。别人会把这泪看成是高兴之泪，只有朋友清楚他的妻子为何流泪。她已下岗两年，对她和他们的家庭来说，目前最最需要的就是钱，而他们却要把本来就很紧张的钱挤出来支援他人……

    两家人坐下来，一边有叙不完的情，一边有敬不完的酒。两个男人本来就不胜酒力，你来我往，不一会儿都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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