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克敬

    城南开了一条农家饮食街，去过的人都说花样多，花钱少，是很值得一去的。周末下午，约了几个朋友，分头去那里。我去得早了，就在炊烟袅袅的饮食街走着看着都有些什么花样。走不多远，即大为感慨：市场经济的力量真是太大了，远在陕北陕南的饮食，近在关中东府西府的餐品，全都汇集在一条街上了，口味五花八门，口音南腔北调，果然名不虚传，很有吸引力。正是用餐时间，开小车的，骑摩托车的，坐出租的，纷至沓来，拥塞了一条街。

    倏忽，就看见了一头大肥猪——不是一般的大，有一吨多重的样子，四蹄站都站不稳了，就那么静静地卧在挂名“陕南风味馆”的门前，黑油油的，收拾得倒也干净。我纳闷儿，养一头大肥猪在门前干什么呢？但很快就明白过来了，它这一身黑膘吸引了不少的食客，去它的身边指指戳戳，然后转身就进了它身边的大门去用餐——敢情这大肥猪就是迎宾“先生”了。

    再往前走，又看见了一只大绵羊——同样不是一般的大，半吨的重量过了，特别是那一身的毛，卷卷长长的，像是漂洗过一样，特别的白，一团滚滚的雪块似的，同样地吸引食客不断地走近它，指指戳戳地进它身边挂名“陕北风味”的馆子。敢情这只羊是一位迎宾“小姐”了。

    再走下去，还看见了两只孔雀，两只锦鸡，两只猕猴，两只兔子，甚至还看见了一头黑熊和一头麋鹿。这些迎宾“先生”和“小姐”，应该是这条街上独特的风景。大家到这里品尝农家餐饮是一种兴趣，观赏动物“迎宾”又是一种乐趣。

    正走着，就看见了那两只大白鹅了，长长的颈脖上，那个小小的鹅头，被店主人精心设计过了，每一片羽毛都由原来的纯白色染成不同的颜色，红、黄、橙、绿、青、蓝、紫，特别抢眼。

    我靠近了大白鹅，看着它总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对了，此前不久，我去一家美发中心收拾长乱了的头发，刚刚坐定，就见玻璃门外有一个中年汉子，虽然穿了西装，但不难看出他长期生活在农村的背景。他外表拘谨，却掩盖不住他内心的精明。他挤进门来，把背上的一个大背篓卸下来，打开蒙着的盖布，就看见两只鹅头同时伸了出来，发出两声脆脆的高叫，把美发中心的理发师和众多顾客惹得大笑。

    汉子也讪讪地笑着，说：给俺的鹅焗焗油成吗？

    当然不成。如果给他的鹅也焗油，顾客谁还到他们这里来，这里的生意还怎么做？理所当然地，汉子和他的大白鹅被“请”出了门。

    眼前煽了油的大白鹅，会是我曾经见识过的那两只吗？不敢肯定，但我却拿定了主意，就在焗了油的鹅“迎宾”的饭堂用餐。我掏出手机，给相约的朋友一一打了电话。

    大家到齐眉，就在一个雅间里吃喝开了。我的心里还牵挂着焗了油的鹅“迎宾”，就到大堂来转悠，想找到饭堂的主人，看他是不是早先见到的那位给鹅焗油的汉子。工夫不负有心人，汉子还真被我找到了，就是他。但他今天的表现比在美发中心时要自如得多，不断地吆喝指挥，不断作揖打躬。

    我走到他面前说：别来无恙？

    汉子没认出我来——怎么可能认得呢？那天他的全部心思都在为两只大白鹅焗油上，才不会注意别人呢。我向他作了简单的介绍，汉子当下乐了，说：不给我的鹅焗油？我出钱哩，大钱呀！明里不答应我，到背后，店主带着焗油膏撵到咱店里来。咱这大白鹅是包了月的，每月美发师来两回。把我的大白鹅焗不漂亮，焗不出彩，咱辞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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