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昌元

    周一一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之前，他的病情就连老专家都感到头痛。开始是这样的，周一一反复说梦话。之所以说梦话那是因为在别人看来周一一所说的话全都是虚幻，现实中根本就不存在。周一一发病时就恐惧地握住妻子的手说：“快，快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快点啊！我全身都被绳子勒青、勒紫了。”周一一的妻子就摇着头无奈地说：“什么绳子啊，你到镜子前好好看一下，你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绳子，要我怎么解？”周一一走到镜子前更是不可控制，他几乎发疯般地跪在地上，然后双手不停地乱扯，嘴里还气愤地说：“为什么要捆绑我？妈的，滚开！滚开！”

    周一一的妻子看到他如此模样便抱着两岁的女儿哭了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在她的潜意识里周一一一定是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眼下，家里刚刚按揭买了房子，首付10万元，每个月还1000元钱，10年还清。这才第二年。她和周一一在结婚八年后双方都已三十多岁时才要的孩子。其实周一一是不想要孩子的，不是说周一一是个怪人，只是周一一觉得妻子已三十多岁了，生育有危险不说，负担也是一种说不出的痛。但幸福让周一一都没想好怎么庆祝就降临到他的身上，妻子顺产生下一个漂亮的女儿，还按揭买了房子。所以同一一说，面朝老婆，春暖花开！

    周一一的妻子擦拭了一下眼泪便带周一一去了市立医院。她挂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专家的号，老专家戴着深灰色的大框眼镜。当他听周一一的妻子诉说周一一的病情时，他迅速摘下了大框眼镜说：“先去查视力，最有可能的就是视力问题，然后再查心脏、脾、肾、肝……反正总有地方是有毛病的！”周一一的妻子带周一一该化验的都化验了，该透视的也都透视了，但是所有的检查结果都表明周一一非常正常和健康。老专家翻看了一堆化验单后很无奈地说：“我的孩子，这就怪了！”老专家一说完立刻意识到什么，于是便很真切地想到了该让周一一住院，这样可以继续观察他的病情。

    在医院里，周一一虽然每天都接受老专家的治疗，但病情依然没有好转。周一一每天都恐惧地向妻子、护士和老专家发出呼救，希望他们能帮他解开绳子。但无论是妻子、护士还是老专家都像哄小孩子似的哄周一一，他们把双手放在周一一的身上，做了一番解绳子的动作，然后就说，好了，所有的绳子都给你解开了！这样持续下去，周一一的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愈来愈严重。所以有经验的老专家很悲悯地对周一一的妻子说：“很抱歉，真的尽力了，我们已无能为力！”

    对老专家的这句话，周一一的妻子的直接反应就是抱着两岁的女儿大哭一场，然后把周一一接回家去。

    周一一终于回到了家里，跟去医院治疗之前的最大区别就是，周一一说话的声音明显小了，心跳缓慢了。周一一的妻子把周一一的亲人都叫了过来，她想：有亲人在周一一的身旁，即使再多的绳子捆绑住了周一一，他也不会感到恐惧。

    就在亲人们等待周一一闭上眼睛的时候，周一一所在的城市以墓园中的墓穴空缺为由，颁布了一项规定：因本城市墓穴空缺，不允许有人死亡，否则后果由死者自己负责。周一一的妻子对此规定虽然很气愤，但也只有无奈。因为现在很多人买墓穴和买房子一样在抢购，一个墓穴炒到了10万，这样好的行情是不会有空闲、便宜的墓穴留给周一一的。除非周一一有钱，花上个15万从别人手中买到一个墓穴。但问题是，现在家中按揭买的房子还要还款八年多呢。于是，当周一一再次用微弱的声音向妻子发出呼救解开绳子时，妻子就立刻斥责道：“你这个昧良心的家伙，你只想着让别人给你解绳子，你倒好，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用操心了，可是我呢，可让我们娘儿俩怎么活啊？”

    和周一一的妻子一样哭得很伤心的亲人们突然之间想到了可以让周一一死的办法，那就是等周一一火化后把他的骨灰盒带回农村老家去埋葬，农村的土地多，不用花钱去买墓穴。这个方法提出后，几乎所有的人都同意了，包括周一一的妻子。

    周一一在一个深夜终于闭上了’眼睛。当人们发现他的时候，身体早已僵硬，他死于半夜，即使守护在他身旁的妻子也是天刚亮的时候才发现。周一一死的时候，全身赤裸，一丝不挂，即使刚换洗的内裤也被周一一撕破了。见此情景，周一一的妻子很欣慰地说：“他终于可以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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