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俑

    果儿是我今年认识的第三任女朋友。

    我这么说，丝毫没有炫耀自己的意思，你也千万不要因此断定我是一个花心男人。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我今年的前两任女友朵朵和小鱼。你问问她们就知道了。我们分手，不是因为我的原因，也不是因为她们的原因，而仅是因为我们无聊。有时候我想，是不是所有的爱情都是这样——一个人的时候，我们会感到无聊，所以我们便去寻找另外一个同样无聊的人。

    可是我们没有想到，两个人的时候，我们还是会一样的无聊，所以我们只好分手。

    我与果儿是在海豚酒吧认识的——我很喜欢这家酒吧的名字，朋友们常常把它比喻为收容所，它收容这个城市里彻夜不归的孩子们，包括我，也包括果儿。那天晚上，果儿一个人占着一张桌子，她的眼影是我最喜欢的果绿色。我走过去和她碰杯，跟她说话。我现在已经记不起来那天晚上我们都说了什么。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我还是接着说后来发生的事情。

    后来果儿就成了我今年的第三任女友。刚开始我们处得很好，果儿人长得好，性格温柔，对我也很体贴。与这样的女孩处对象，有什么理由处不好呢？但后来果儿开始对我发牢骚了，更准确地说，果儿是在对现有的生活表示不满。

    譬如果儿起床的时候会说，为什么你每天早上起床都是先刮胡子再刷牙，你就不能哪天先刷了牙再去刮胡子？

    譬如果儿看新闻的时侯会说，为什么这么多的国家政府首脑在空中飞来飞去的，也没见哪架飞机出点儿事？

    再譬如，有一次果儿回家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愣。我问她怎么了。

    她说，我正在想今天有没有事情跟你说。我说，你想到什么了？果儿一脸无奈地告诉我，我都想老半天了，也想不起有什么好说的。

    如果只是这样，我想，我还会跟果儿继续好下去。可是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

    在我的记忆中，这些事情是从果儿与我的一次电话开始的。那天正在上班，果儿突然打我手机。果儿说，我楼下的银行被抢了。我说是吗。果儿很兴奋地说，来了五六个蒙面持枪的歹徒，我在楼上看得一清二楚，有一个人的腿还有点儿瘸……几分钟时间他们就将银行洗劫一空。我说你快报警啊。果儿说，警察都来了，正在楼下调查呢。我说，那你不要做声了，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果儿说，那哪儿行呢，我现在就下去反映情况。

    我说你自己小心点儿吧。果儿那头已经挂了电话。

    过了几天，同样是上班的时候，果儿又打我的电话。果儿说，我楼下的超市起火了。我说，你楼下不是银行吗？果儿说，左边是银行，右边是超市，起火的是超市。现在全市的消防车都出动了，大火差点儿就蔓延到我们单位这一层楼了，我只听到楼下一片玻璃破碎的声音。我说起火就起火，玻璃怎么会碎了呢？果儿说，你真是没点儿见识，告诉你，玻璃一遇热，自己就碎了，那声音，噼里啪啦的，像过大年放鞭炮一样。

    这本来也没什么奇怪的，银行遭劫、超市失火也算不上什么新闻了。

    但是那天我碰巧去果儿单位，我看到他们的楼房好好的，而且一楼根本就没有银行和超市。我问果儿怎么圆事。

    果儿一脸惊讶地说，真是笑死人了，我给你打过这样的电话吗？说着还哈哈大笑起来。

    我当时也糊涂了，我也拿不准果儿是不是跟我说过这些事。但是接下来发生的另外一些事情，从侧面证实了她打电话的真实性。

    那天我约果儿逛公园，结果我在公园门口等了十多分钟还不见人影。我打通她的手机。果儿用很微弱的声音跟我说，我出车祸了，你快到经三路与纬五路交叉口来。我说你没事吧，你不严重吧？果儿还是用很微弱的声音说，我乘坐的公交车与一辆大卡车撞上了，我手上脚上脸上全是血，你快点儿赶过来吧！我一下慌了，打车赶过去。哪里有什么车祸，果儿正趴在公园另外一个出口的大门上笑呢。

    我说，果儿你怎么这样？果儿说，两个人多无聊啊，总要发生点什么才有意思吧。

    想一想，果儿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是如果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再有意思的事，恐怕也会变得没有意思起来。最近果儿玩上瘾了，一会儿在公交车上抓贼，一会儿在胡同里碰到抢包的流氓，一会儿又是朋友在结婚仪式上丢了戒指，一会儿又是某同事生的小孩长了两个脑袋……刚开始我还偶尔相信，到后来我就懒得理她了。

    算一算，我与果儿有两三个月没有联系了。直到有一天，我无意间从家里一只古董花瓶里找出来一块石头，我才给果儿打电话。我告诉果儿，我家发现宝物了，就藏在我曾祖父留下来的花瓶里，你快来看哪！果儿兴冲冲地来了，一进门就尖叫着问，宝贝在哪儿？我笑嘻嘻地摸出一块灰不溜秋的鹅卵石，放到她的手心里。果儿一愣，等反应过来，便开始哈哈大笑，一直笑得眼泪都蹦出来了，才停下来，叹了一口气，说，我们分手吧。

    我说，分吧，分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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