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大哥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根本不会被他看到的老乞丐，呵呵的笑了两声：“往年这个时候，他也不爱说话，倒是没像今年这样整天不吱个声连饭都不吃的。唉也不过，他那人喜欢藏水藏饭，拮据的就是个乞丐似的，所以俺叫他老乞丐！”
“藏水藏饭？”萧新月好奇的坐下，“这里面还容许藏水藏饭吗？”
刀大哥看了一眼萧新月：“妹子你刚来，当然不知道，这牢里头近些年还好，早些年时常就缺水少粮，有些人难得拿了块馒头，就吃一半掰一半藏起来。还有水，牢头有人性的时候会赏个破碗，让你喝一点，存一点儿，不过多半存下来的都是给耗子的，也就老乞丐斗得过耗子！”
在一个被关在天牢里的人嘴里听到了“人性”这个词，还真是让人有些唏嘘。萧新月抿了抿唇，抬眼看着挂满了蛛网的房顶，再环顾了一下自己周身的环境，竟然偶然与一只眼睛黑溜溜的小老鼠对上了视线。
虽然心里被乍的惊了一下，随即萧新月却对小老鼠笑了一下。她向来只怕猛兽，对老鼠倒没什么惧怕的情绪，只要不是有鼠疫的地方，她倒是不会尖叫着逃开。
刀大哥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萧新月与小老鼠对视，禁不住叫了她两声。萧新月听到回头：“怎么了刀大哥？”
“妹子！”刀大哥神神秘秘的贴着牢门问：“你真是个王妃？”
萧新月心里蓦地沉了一下，思量了一会儿才道：“进牢之前我还是王妃，至于现在，外头是怎么决断的我也不清楚，约莫等着圣旨下到了，我就不是王妃了吧。”
就是不知道，那圣旨会怎么写。陆离如今又对真相知道了多少。
刀大哥毕竟在牢里闷了十几年了，听到她说的，很是好奇，变了个盘腿坐在牢门前对着她道：“那你说说，你是犯了什么事才被关进来的？哎还有你是哪个王的王妃啊？宓王？权王？”
萧新月也是知道刀大哥在天牢里已经待了许多许多年的，对外界的事情知之甚少，所说的俩王爷都可以算是她父辈的了，虽然女子嫁给父辈的王爷也挺正常。
“我是延王的王妃。”萧新月道。
“啥？”刀大哥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一边拍地一边指她，“妹子！开玩笑，阎王爷？”
萧新月早就料到听到的人会是这个反应，耐着性子解释道：“是延续的延，当今太后的亲侄子，延王陆离。”
“噢哦……”刀大哥这才止了笑意，“那你为啥被关进来了？这天牢按都快坐穿了，也只见过你一个姑娘家被关进来的！”
萧新月扯了扯嘴角：“可能是欺君……”
话还未说完，尽头的拐角处忽然有人提着嗓子大喝了一声：“肃静！”
一般有这种情况的时候就是萧新月他们聊得得意忘形了，吵了牢头，若是赶在暗卫处的人来检查，发现他们敢这么大声言语的话，多半就要饿个两顿，重了还要挨鞭子。萧新月没挨过鞭子，但听刀大哥讲过，光是看着牢房里的血迹，她也认怂的缩成了一团滚去墙角了。
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自打进了大牢，萧新月一身衣裳就没换过，除去外袍之后的衣衫虽然不至于有损贞洁，但裹着披风至少更暖和点。加上头发没梳没洗的，可想而知形象已经尽毁了。萧新月原本自己看不到就没在意，可在她刚滚到墙角，却听见一声：“延王爷，里面请。”时，萧新月却觉得浑身一热，血液全部逆流沸腾起来。
令她无比熟悉的脚步声一改从容不迫，速度有些失常。每走尽一步，都让她的手臂上发麻的感觉加重，逐渐传达至全身。
萧新月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落魄的时候遇见熟人，尤其遇见的还是自己的心上人。
“新月！”
“新月？”
声声呼唤回荡在耳边，那么的近。萧新月却只能怀着复杂的心情蹲在墙角，面朝着墙壁缩成一团，不敢往后看一眼。
什么叫糟糕透了？就是她没洗头没洗澡蓬头垢面的蹲在猪窝不如的地方，还被冠上了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
哦，顺带她还是个二婚的。
门锁落地的声音很重。门被推开的吱呀声也很刺耳。萧新月在心里念叨着“死了死了”，先听见的却是陆离命令牢头回避。
来时的脚步多急啊，这会儿却又慢下来了。萧新月浑身发寒，感觉自己好像从没这么无地自容过，连一个转身都浑身僵硬的做不到。只能维持着抱头的姿势，脸上因为羞愧烫的不成样子。
“新月。”陆离在她身后咫尺的距离呼唤。
这让她怎么转身？
“王爷来做什么？送休书的吗？”转不了身，萧新月干脆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和他对话了。
陆离垂眸，看着面前背对着自己缩在墙角的人，凌乱的发丝简直将他的心也缠到了一块儿，勒的生疼。
“陛下没有下旨拆散我们的意思。此事陛下处理的很是隐秘，陛下替你将身份瞒下了。家中父亲与二姐只知你是受到了萧国刺客的牵连，母亲并不知情，如今你的身份对他们来说，仍旧只是和亲过来的公主，我的妻子萧氏新月。”
萧新月的心已经凉了大片。听着他平静的轻语，眼眶也有些发酸。
“听王爷这么说，您该是知道妾身的真实身份了吧？”
陆离站在她身后咫尺的距离，眼前的景象被水雾模糊了一片，却好像还是那么清晰。
“知道了。”
“但是……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一句。”
萧新月心里一沉，松开抱着头的手臂站了起来，不经意似的拿手背抹了一把眼睛，又使劲眨着眼吸了口气，缓缓的，由背对变成了正对陆离。
“您说吧，您让妾身说什么，妾身都会如实回答。”
檀儿早就与他讲过她的真实身份，他却没有相信，坚持着觉得是檀儿的误会，替她来着想。如今，想来陆离应该是很后悔的吧。
可当她抬起了眼，却见到，陆离直直的面对着她，眼角的泪水流了两行。
“你……”
开口时竟哽了一下，陆离也有些难堪的吸了吸气，平复了情绪，顺带抹去了泪水：“你嫁来华辰，究竟有什么目的？是否，是对华辰不利？”
萧新月愣了愣，没想到陆离竟把国家大事放在了第一位。不过这个问题倒是目前她最好回答的。
“妾身并未想过对华辰不利。虽说这事会牵扯到华辰，但妾身也是无奈之举。”萧新月将这几天她在牢里头归拢的剧情线一一顺了一遍，刚好可以回答此时陆离的问题。
“当日以质子交换文大将军、两国签下友好协约之事，并非我萧氏之人所意。萧国仅一位皇子，想来勿论如何我们也不会将他送往华辰。之所以会出现这件事，便是由如今的萧国君主，凤君萧晟拟的主意。”
“大将军文朝远是堪称萧国脊梁的人，文晟则是他最疼爱的幺子，背后有着文家做靠山，这般显赫的家室，是当时萧姓皇室中最需要结交的势力。因为萧国的皇位不能空，萧晟又是所有适龄男子中最合适的一人，所以……哪怕明知道除了稳固萧家地位还有许多要考虑的事情，我还是选择了招文晟来入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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