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钦贤目视前方,没有多看她一眼:“天牢只有一层,陛下如何吩咐,我等便如何去做,王妃多问也是无益。”
冰冷的语气再也不似当年她熟悉的那般,方知一切早就变得不一样。她这过客,去过许多地方,最终竟往天牢也走了一遭。
“麻烦大人尽量将质子安排在一个干燥的地方。”萧新月难能在这个时候还理智的道:“他身子羸弱,经不起折腾。只要他身子无事,他日查出我们是被冤枉,萧国也才能和华辰更好的走下去。
萧新月不知道,她是因为把自己当做了局外人,还是因为早就在心底隐约明白自己也会走上这一条必经之路,才能在这么一个阴森可怖的地方也能维持住心境不去因为恐怖而崩溃。再或者,是因为像关沧海说的那样。
萧家四娘,从来都只会高高在上,哪怕被人踩在脚下,也要不卑不亢。
她要冷静下来!她决不能被人踩在脚下!既然萧朔早就与她说过,越到后面的结果就越要好好处理,她一定要将萧默送回萧国,这是她唯一的出路!
不管是因为她在现世还有一个没能完成的事业梦,还是因为她在这里还有一个等着她的小夫君,她不能怕!大不了就是一死,这么多年她也算是在刀刃上走的,还会怕一个死么?
若是不怕,她现在又有何惧?最差不过是一死,她的出现就是为了将萧朔遇到的结局改变成为一个更好的未来,她又怎么能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怕了?
终于,身子的颤抖逐渐减缓,萧新月脑海中的杂念也平静了很多。一步一步朝着更加昏暗的地方走过去,终于停在一间牢门前。
“王妃,进去吧。”卫钦贤打开了一扇牢门,里头只有铺着杂草的小床和一个破旧的木桌,连凳子和杯碗都没有。
“一日三餐会有专门的人来送,若是渴了便叫一声,会有人来送水。”卫钦贤目送着一路都没什么挣扎的萧新月走了进去,又见她抬头看了看,补充道:“此处没有房梁,没有钝器,由不得人自尽。还有哪怕是咬舌……”
“咬舌根本就不能自尽。”萧新月低下头,淡淡的道:“之所以会死,是因为慢慢的流了太多的血。但想必在这天牢中,时常就会有人巡查,凡是发现异动,大夫也随时备着,会令人求死不能吧?”
卫钦贤默了默,点了一下头道:“王妃明白便好。”而后他亲手用铁索牢牢的锁住了牢门,带着萧默和玄天往更深的地方走去。
“小五!”趁着萧默还没有完全走远,萧新月忽然冲过去抓着牢门上肮脏的木条道:“姐姐很快就能和你重聚,你不要怕!姐姐不会丢下你!”
“姐!”少年的声音伴随着恐惧的颤抖和哽咽响起,听得萧新月心都要碎了,尤其是后面还跟着一句“小五不会怕”,让萧新月险些冲出泪来。
“小五……”低喃声中,萧新月拖沓着步子走到了铺着杂草的床上,发现上头不仅脏兮兮的,还沾着不知何时落下的红褐色血迹,饶是接受能力稍强的她也禁不住觉得浑身不适,最后想了想,干脆就把自己算作华丽的外袍脱了下来,铺在杂草上,刚好宽大的袍袖和裙摆可以将杂草都盖住,这样躺在衣服上她勉强能好受一些。
也不知道萧默那边会怎么样。
脱去了外袍,在这阴暗的地方就更会觉得冷了。虽然萧新月时常锻炼,但这副身子的底子却没那么好。此时她脱了一层,忽然冷的打了个哆嗦,只能趴在木门上左右看了看又凝神听了一会儿,觉出一会儿的功夫内应该没有人走过来,才凑到角落去开始伸展自己做热身。
她这一路走来,发现在天牢关着的人并不多,但是几乎每一座牢房里都少不了血迹和破败的气息,而那些被关着的人,有的看到他们会笑,有的则是有一声没一声的哭,却没有一个敢冲上来摇晃牢门撒泼或者称自己冤枉。
在这里的人,大抵都已经被折磨的绝望了吧?
萧新月一边活动着身体一边在想,那些不成人形的模样,绝不能是她往后的模样。
活动了一会儿,身子热乎起来了,也有脚步声近了。萧新月立刻停止了动作,三两步蹿到草床上坐好,双臂抱着肩膀又屈起双腿,作出缩成一团的样子。
“王妃,牢里寒凉,要不了多久您便会觉得还是穿上外袍坐在杂草上更好。”卫钦贤路过看到,对她说了这么一句。
萧新月抬起脸朝他笑了一下:“大人觉得,本妃还会愿意穿上这件外袍么?”
卫钦贤朝着她将整张脸都转了过来,由此露出了另一面眼角的刀疤。冰冷漠然的目光与疤痕格外搭配,让人见了便觉得他是个冷血又寡言的人。
“王妃被关入天牢还能有这般气量笑着说话,倒是罕见。”说完,却不待萧新月回答,他就转过头去快步的走了。
萧新月叹了叹,也知道自己这样子好像是太平静了点儿,她应该紧抓着牢门大喊冤枉要将她放出去的,可那样和警察举着枪对犯人说“不要跑”有什么区别?
被她吐槽烂了的举动,她是真没心情去重复了,有那精力不如好好休养生息,想一想怎么应对之后的事。
但凡是有日光的地方,萧新月也能算出如今的时辰。可在这根本瞧不见天光的地方,出了过道墙壁上每隔很远才有的一盏烛灯,就再没别的光亮了。萧新月不知道萧默被关去了哪儿,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连时间都没得数,她只能在趁着没人的时候,不断重复的做着热身的动作来使自己维持体温,能够好好的呆在这儿不被冻到。
这样做着运动,倒是很容易疲惫。萧新月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己的身子好像确实没有之前那么能撑,也不知过了多久,困意就袭了上来。她抬了两下眼皮,爬上了铺着自己外袍的小床,蜷缩起身子打起盹来。
在这时,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她半点也不知情。只觉得困意涌上来就没完没了。卫钦贤再次走到她的牢门前,手臂上还搭着一件厚实的披风。门锁被看似随意其实却没带什么声响的打开,卫钦贤走到萧新月身边将披风搭在了她身上,转身走出了牢房。
“少主?”属下在一旁探头,“您这般……会不会触怒陛下?”
卫钦贤横了他一眼:“你了解陛下,还是我了解陛下?”
属下立刻闭嘴了。
萧新月睡得很死,梦里头还在翻山越岭的不知道追逐着什么,有时双膝一屈弹跳而起就好像能飞起来一样,玩的她很是快活恣意,不断的向前跑着,重复着飞跃的动作,好像这样一来身子也暖和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铁锁坠地发出了一声重重的闷响,将萧新月震得双腿蹬了一下,瞬间睁开了眼,看向声音的来源。
关沧海直立在敞开的牢门前,一旁卫钦贤正提着盏油灯替他照着光亮。
“陛下?”萧新月晃了晃脑袋,还拿手背按了按嘴角看有没有口水溜出来,缓了缓才牵着身上暖和的披风坐起来,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披着披风。
“如今你是罪人的身份,见到朕,理应下跪吧?”关沧海悠悠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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