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她一个人去敬了茶。
当然,按照陆家人平日里的作风习惯,太早去敬茶只会耽误到他们休息,因此萧新月出门虽早,却没有直奔着侧院去,而是先到了四下无人的花园中。
每当一段时间没能复习武艺,她的心里就觉得不踏实,生怕以后出了什么事,她没有自保的本领。于是总是要抽空的锻炼一下,看看自己有没有功力下滑。
园中无人,她穿着广袖锦袍,一甩衣袖,手中就如喻琼天不知从哪里摸来了一根针一样多了一根长鞭。
再是一甩,鞭子完全露出衣袖,阴冷的天气里鞭子却十分柔软,可见质地上乘。
萧新月手臂舞动,挽出一朵花形,长鞭快得重影,飒的一声又往墙上挥去。
令人禁不住发抖的一声战栗之响划破空气,落在围墙上,将墙面上黏着的灰土抽落,再到地面,眨时一片尘土四起。萧新月耳观八方,抬脚后退错步转身,避开了尘土,迅速收回了长鞭在袖内。
两个小丫鬟刚好从花园另一侧的墙外走过,没有吱声,只有脚步移动。但萧新月听得清楚,及时收住了鞭子。再看一眼墙上与地面被抽打过的痕迹,抬脚踩了上去,随意的将痕迹弄花,而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先作平常散步状,在花园里走动了起来。
没人知道你会功夫就是这点不好,你锻炼一下身体就跟做贼似的。萧新月心里苦,忍气吞声的做一只困兽在花园里来回溜达,时不时捡起一颗小石子,扭头看到树上有一片挂着的枯叶挤在新芽之间,手腕一转,石子飞过去,击落了枯叶。
忽然!侧面传来“飒”的一声,隐约可分辨得出是衣角翻飞。萧新月心里一惊,立刻想要做出防御姿态,但心里猛觉不对,旋即制止了自己的动作,顺带收敛了表情,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也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只是抬起脸茫然的四下看了看,继续走在石子铺成的小路上。
“突!”掌风之声又在耳畔响起。萧新月眉头微蹙,抬眼看去,只见喻琼天已经收回了手,站在她的身边。
萧新月勉强笑道:“喻公子好功法,却不知这动作是何意?”
喻琼天深深地看着她,沉默半晌方才开口:“檀儿,我知道是你。”
萧新月心里一跳。
眨了下眼,她露出吃惊神色:“喻公子,您这是在说什么?”
“你已经表露的很清楚了。陆离或许没有发现,但是我发现了。”喻琼天不理会她问的,只是继续拆穿她道:“他们都言,你不会武。但方才那一记,若是不会武的人遇见,定然会吓得惊慌失措,绝对不会如你这般淡定。”
“还有就是,方才你表现的只有惊,没有怒。换作别人,哪怕会武,也定不会是如此反应。”
喻琼天的语气胸有成竹,但没有咄咄逼人,只是平静的阐述了事实,目光中只有星点的光芒流转:“檀儿,为何你会变成如今的样子和身份?现在的那个檀儿,她又是谁?”
喻琼天能猜到这一步,萧新月是不惊讶的。只是也没能想到,喻琼天一向沉稳不愿冒险,却设下了这个套路引她与他对质。
该说么?还是不该说?
他既然已经猜了出来,还说了出来,就证明是有十足的把握。萧新月自认隐藏的很好,但不设防会有一些无法改掉的习惯之类被人识破,尤其是喻琼天这种细致入微的人。
喻琼天见她不答话,忽然一只脚往后迈了一小步,蹲了下去。萧新月身子一晃,想要避开,脚踝却已经被喻琼天捏住。
萧新月暗暗松了口气。她知道喻琼天没离开王府之后,就没带着匕首,穿的只是普通的鞋子。
然而喻琼天却出乎她意料的,抬起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右腕。
随后,一根长鞭被他在手里透过袖子按出了形状。
“游蛇鞭法,婉转狠绝,柔弱无骨,鬼神皆缠。轻则声熄,重则入肉,纠缠其骨,唯命不绝。”
缓缓的说出这一番话,喻琼天深深地注视萧新月:“这些年,我也算带出过几个人。但唯有你,是将我所教的每一种招式都记下了的,且态度端正,时刻记得,不忘时常练习。”
说着,他捏着那柔软的鞭子,也抬起了她的袖子:“我只教过你一套游蛇鞭法,是只有惩训犯人、套出口供时或是要留活口时才会用的。但你明知自己用不到这些,却还是坚持的使它完完整整的印在脑海里。”
“你说,我对你了解多少?”喻琼天唇畔挂着苦笑,松开了她的袖子,“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对你了解多少。只知道每要提及一个你我相处的桥段,都能信手拈来。”
所以,当喻琼天叫了她“檀儿”的时候,萧新月就知道,这个人一定是知道了她的秘密。
萧新月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转眼看去花园中长出新叶嫩芽的树木,还有隐约冒出绿意的土地,纵是身处春景,也无法静下来心。
喻琼天行至她的正前方,直视着她:“檀儿,我没有为难的意思,只是想问一问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萧新月抖了抖嘴唇,紧紧地握着拳头,半晌才恢复了些平静,对上喻琼天一直没有移开的视线。
“我从来都不是檀儿。”她终于把藏在心里许久的话讲出口。
不是自嫁入延王府后藏了几个月的话。而是打从来到了这个地方之后,十多年来都没敢向人提过的话。
喻琼天反倒觉得有些出乎意料: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萧新月静了下来,语气也不再迟疑,而是变得十分果决肯定:“我,一直都是萧新月,从来都不是檀儿。即便我曾经用过檀儿的身份,但我始终只是我自己。只是代替檀儿活过十年。这样,而已。”
忽然间就有了一种自暴自弃撕破脸皮的感觉,萧新月几乎已经是勇者无畏了:“琼天,这些话,十年间我从未与他人提起过。若非你今日问到,我不得不说,这事大概就会被我带进棺材里,再也不被提及,希望你能理解,我并非是刻意隐瞒,而是这事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只会将我带入险境。”
喻琼天仍是呆呆的看着她,视线上下的扫动,像要把她看清。
“你……不是檀儿?但你代替过檀儿活着……你真的不是檀儿?”
这就是没有穿越重生的概念的人无法接受事实的现状。饶是喻琼天,一时间也有些接受不来。
萧新月低叹:“就很直白的和你说吧,我来自其他地方,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原本我在那边是活的好好的……至少活的不错,衣食无忧。但是有一天,我忽然就到了这,成了檀儿。相貌成了檀儿,身份成了檀儿,完完全全的代替了檀儿,但我本身还是我自己,我的思想是属于原来的我的,你明白吗?”
喻琼天沉默了。
萧新月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已经讲了这么多,不如就将事情说清楚。
“我为了保命,在遇到陆离后,选择了隐瞒自己的境遇,装作是檀儿,留在了延王府里。一留就是十年整。期间我为了活着,不得不使自己变成一个纯粹的侍女,侍奉陆离,陪伴陆离,包括你说的让我成为暗卫,我也是为了确保自己能安全的活下来,才答应了的。”
“……俘虏?”喻琼天终于开口,却只说了一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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