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泰兰德、卢肯和索拉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座昏暗的山谷里。那些被萨维斯的意志支配的梦魇受害者饱受折磨的尖叫声在他们身遭萦绕，遍布梦魇的黑暗之虫在地上爬来爬去。

    “瞧瞧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莱索恩对迷雾说道。

    一大片迷雾逐渐化作艾莫莉丝腐烂的身躯。那头龙对他带来的囚犯们咧嘴一笑。

    “如此健康……如此完整……”

    她柔声道，

    “扭曲他们肯定会很有趣，不是吗？”

    “你知道主人希望你做什么。”

    受到责备的艾莫莉丝看起来不怎么愉快。

    “我当然知道！”

    泰兰德听着两头腐化巨龙的对话，心情愈发沮丧。但她更担心的是其他人，以及不知身在何方的玛法里奥。她很确定他在尽力与梦魇战斗，尽管阿莱克丝塔萨如今也被萨维斯俘虏，胜利的希望似乎已经不复存在。

    生命缚誓者真的被梦魇奴役了吗？泰兰德深知梦魇的狡诈，细细地回想那一幕。那幅景象出现得太短暂了。为什么要阻挡他们的视线？为什么如此迅速地隐藏阿莱克丝塔萨的身影？

    除非……红龙被囚禁的画面只是制造出来的幻象，为的是让她和其他人绝望？

    高阶女祭司攥紧了拳头。她又一次中了梦魇的圈套。

    “先交出斧子。”

    莱索恩下令道。

    腐化绿龙的话引起了泰兰德的注意，她禁不住开始思索，为何那把武器在兽人手里留到了现在。更重要的是，他们出现在那道阴影前方的时候，萨维斯就该从索拉那里夺走斧子了。毕竟，他现在是梦魇之王，肯定不希望自己的敌人手持这把战斧靠近他。

    泰兰德再次想起阿莱克丝塔萨的幻象。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他们绝望……或许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这把武器。

    艾莫莉丝盯着兽人。索拉攥紧了斧子，显然不打算交出它。她朝那条龙挥舞斧刃，而泰兰德饶有兴味地发现，腐化绿龙始终站在她的攻击范围外。

    肯定没错！

    高阶女祭司下了结论。

    “那件小小的玩具帮不了你的！”

    艾莫莉丝嘶声道。绿龙继续盯着索拉，后者的双手开始颤抖。

    “这斧子是我的！”女战士咆哮道。

    “不再是了……

    ”莱索恩插嘴道，和艾莫莉丝一起凝视着索拉。

    兽人闭上了眼睛，战栗着单膝跪地。她的双手剧烈颤抖，但她仍然没有放开斧子。

    高阶女祭司知道他们在对索拉做什么。他们制造了梦境攻击她，让索拉一次次地被自己的噩梦折磨。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她放开那把武器。

    那把武器……

    “卢肯……那把斧子……”泰兰德轻声敦促道。

    制图师看向高阶女祭司，察觉到她的目光所指，尽管有些迟疑，但他还是照做了。

    泰兰德开始向艾露恩祈祷，她直视自己的内心，最初促使她成为月神信徒的理由现在依旧令她触动。她想起了那温柔而美丽的月光如何将她笼罩，也想起了得知自己可以通过它来帮助他人时的心情。

    银光出现在她的头顶。

    “渺小的蠢货！”艾莫莉丝嘶声斥道。莱索恩咆哮着转向了暗夜精灵。

    卢肯抓住了索拉，兽人立刻明白了那个人类的意图。

    人类和兽人的身影逐渐淡去，卢肯正带着她返回艾泽拉斯。然而，就在他们消失之前，一道树枝的阴影从他们头顶掠过。所有人——包括高阶女祭司在内——都没有察觉到它。

    泰兰德留在原地。她从未想过和另外两人一起离开，她必须为他们引开注意力。那两头龙对自己的力量太过自信，又一心想从索拉手里夺走那把斧子。这些都有助于她为兽人和卢肯制造脱逃的机会。

    但一股可怕的力量击中了她。泰兰德倒在那些虫子之中，后者迅速爬满了她的全身。她奋力将毒虫拍开时，艾莫莉丝满是脓液的脑袋逼近了她。

    “多谢你的配合……”

    畸形的巨兽轻笑出声。

    莱索恩同样发出了邪恶的笑声。泰兰德挣扎着爬起身，发现尽管她的同伴们成功逃走，却留下了一样东西。

    “你的表现太出色了！

    ”莱索恩嘲讽道，“你分散了那个兽人的注意力，让她恰好在那一刻……在她和那人类身处两个领域之间时松开了手……”

    那把曾属于布洛克斯的斧子躺在泰兰德前方几码远的地上，半边斧身爬满了急不可耐的毒虫。

    而一条枯枝的影子正悬在它的上方。

    没有人反对玛法里奥的决定。所有人都信任他，但他们并不完全相信面前这东西，他们对它的打造过程一无所知。

    那道传送门是从范达尔的巢穴后方冒出来的。它并不像其他翡翠梦境传送门那样庞大而复杂，但其中旋转的奇妙能量代表它仍在正常运作……因此对玛法里奥来说，它代表了一线希望。

    “他是怎么瞒着我们造出这东西的？”一个德鲁伊困惑道。

    “有很多方法可以转移你们的注意力。”玛法里奥的语气带着歉意，他觉得这一切的起因都是为了在翡翠梦境搜索他。“值得庆幸的一点是，这道传送门仍然畅通……”

    布罗尔警惕地看着它。“可它会像你希望的那样保持畅通吗？”

    “我——会确保——它保持畅通。”

    听到生命缚誓者的宣言时，就连玛法里奥也大吃一惊。更令人惊讶的是阿莱克丝塔萨此时的模样。她以精灵形态大步穿行于德鲁伊们之间，细小的火舌从她的深红色长发间迸出。她行走的姿态既像女王又像母亲，当她路过德鲁伊们时，向每一个人投去信任与信赖的目光。尽管伊瑟拉才是他们的守护神，玛法里奥和其他人却毫不犹豫地表示了对阿莱克丝塔萨的敬意。

    “伟大的生命缚誓者，这不是——”玛法里奥开了口。

    “不要质疑，”火红的身影走向传送门，“现在，梦魇察觉到了它爪牙的传送门已经暴露。”

    阿莱克丝塔萨径直走到能量旋涡前方，这才停下脚步。生命缚誓者注视着传送门内部。

    她周身的红光陡然大亮，射入了传送门。火光在其中闪现，而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如果有东西站在传送门的另一边，必定会被焚烧殆尽。

    “任何东西都别想从对面通过，任何东西都别想从对面封锁这最后一道传送门。”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这道传送门会保持畅通，玛法里奥·怒风……我会确保这一点。这非常重要。”

    大德鲁伊严肃地点点头。“那我们就没有迟疑的理由了！哈缪尔！我想我需要你的帮助——还有你的，布罗尔！至于其他人，你们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德鲁伊们开始分头去做各自的工作。许多人聚集在传送门边；另一些则化身行动更敏捷的形态，迅速离开了塞纳里奥区。

    玛法里奥在这片小树林的中央坐了下来，哈缪尔和布罗尔跪在他两边。玛法里奥闭上双眼，进入冥想之前，他对那两人说道：“我需要你们拿出全部的力量和警惕心。我为可能给你们带来的危险道歉。”

    牛头人哼了一声，布罗尔也咆哮道：“我曾作为角斗士厮杀多年，但我宁愿像这样与您并肩作战！”

    怀着对他们的忠诚和献身精神的感激，玛法里奥转而审视自己的内心。他需要联络那些可能与他们并肩战斗的人——假设还有这种人存在的话。每个人都必须再次付出巨大的牺牲，而这或许只会让梦魇的胜利更加彻底。

    但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尽管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对玛法里奥来说，达到他希望的状态并不困难。大德鲁伊感受着梦境形态和肉体之间的微妙联系，他没怎么费力就挣脱了凡俗形体，飘到布罗尔和哈缪尔的上方。

    尽管看不见他，两人却本能地抬起目光。玛法里奥送出思绪，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他们，并要求他们在某些方面给予他指引。

    随后玛法里奥尝试了他从未做过的一件事，这是联络能帮助艾泽拉斯的所有人物的最好方法。大德鲁伊将意志探入泰达希尔的内心，通过泰达希尔接触艾泽拉斯，事实上，无论那些人位于何处，他们都是这世界的一部分。

    而泰达希尔和艾泽拉斯给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玛法里奥用力倒吸一口凉气，因为他突然在同一时间看到了全世界的各处角落。他几乎无法承受这庞大的信息。玛法里奥明白，如果换作别的凡俗生物，肯定会因为头脑被分割成上百万个部分而发疯。某些事物的存在他此前压根儿不曾知晓，而另一些边缘的东西让他满心恐惧；他对被禁锢在世界深处的古老邪物有一丝熟悉感，却又被数千种事物分散了注意力。从无比庞大到极其渺小的众多事物一齐涌入他的意识，他必须努力维持专注与理智。

    他再次从世界之树和艾泽拉斯那里取得了力量。永远迷失的危险逐渐消失。玛法里奥审视着遭受攻击的世界，随后发现了他想要寻找的那些人。

    数量没有他希望的那么多，但他找到了对他的计划至关重要的那几位。

    瓦里安注视着自己身陷重围的部队。他知道首都内外还有小股势力仍在顽抗，但数量正迅速减少。这并不令他意外，因为武器对敌人毫无用处。大部分情况下，他和他的士兵只能逃跑，这种做法尽管可耻，却是必要的。

    火焰似乎拖慢了那支可怕大军的脚步——至少拖慢了一点儿。那些梦游者组成的新的恐怖浪潮虽然更加令人震惊，却也能以物理手段加以对抗。唯一的麻烦在于，防卫者们不知道是否该对那些无辜的受害者举起武器，即使那些无辜者正在疯狂地攻击。

    但绝望让瓦里安诸多部下的兵刃染上了鲜血，尽管他们的人数也越来越少，而他本人也被迫痛下杀手。

    瓦里安……暴风城国王……

    要不是那个声音显得平静而令人安心，瓦里安恐怕会觉得自己正屈服于梦魇的力量。梦魇可不会抚慰别人；它似乎只会立刻让受害者陷入恐惧。

    瓦里安……布罗尔·熊皮的战友……我是玛法里奥·怒风……

    他立刻挺直了背脊。尽管瓦里安像联盟和部落的许多领袖那样，从未见过那位著名的大德鲁伊，但他清楚玛法里奥是德鲁伊的领袖。德鲁伊的努力是海加尔山之战以及随后的第三次战争胜利的关键。瓦里安当时并不在卡利姆多大陆，但他对那些事情知之甚详。

    那位大德鲁伊能将话语传递进他的意识中，这事并不特别令瓦里安吃惊。然而，瓦里安没有多少时间来对玛法里奥表示欢迎。事态正往令人绝望的方向发展。

    “无论你有何贵干，最好长话短说……”暴风城国王低声说道，以免让他的士兵担心他在和影子对话。

    瓦里安，我需要你带领那些愿意反击的人，前往翡翠梦境对梦魇的薄弱之处发起攻击……

    “我不会抛下暴风城的！”瓦里安不自觉地抬高了嗓门。几个士兵看了看他，随后继续投身于艰苦卓绝的战斗中。

    所有人都必须抛下他们珍视之物——如果他们还想拯救它的话……

    瓦里安咬紧牙关。“该死的……可我们该怎么离开这儿？就算我们到了那里，又该往哪走？”

    没有离开的必要……你们只要听从我的指挥就好……

    一个人尖叫着扑向了国王。那是瓦里安的私人仆从之一。那个男人双眼紧闭，脸部因骇人的狂叫而拉长，看上去就像是下巴脱了臼。瓦里安没去在意他尖叫的内容。梦游者都各自做着噩梦，他们在梦里试图反击折磨他们的人——而真正攻击的对象却始终是守军。

    瓦里安试图用剑身敲打那个头发蓬乱的男人的头侧。用这种方式可以击倒梦游者，但通常需要不止一击。

    然而那名仆从突然改变了姿势，他撞上了瓦里安的剑刃，而非剑身。

    鲜血从伤口泉涌而出。受到攻击的梦游者倒在国王身上。士兵之一立刻将垂死的男人从瓦里安身边拖走，但瓦里安浑然不觉。他只知道自己被迫杀死了又一个臣民，他的噩梦又多了一个。

    “你想做什么就做吧！”他对看不见的玛法里奥咆哮道，“而且尽快！”

    大德鲁伊告诉了他该怎么做。瓦里安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后勉强接受了玛法里奥的建议。

    “放下武器！”他对其他人喊道，“发出停战信号！”

    我需要动用一些力量……

    玛法里奥补充道。

    我得从你开始，这样你就可以去接触其他人……

    “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们一直在服用药水来避免——”

    没关系。我的力量会优先于梦魇的侵蚀……

    国王哼了一声。在他的追随者吃惊的目光中，瓦里安不情不愿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立刻沉入了梦乡。

    牛头人的主城伫立于石爪山脉附近，莫高雷北部的高大山崖上。在雷霆崖建成之前，所有牛头人都过着游牧生活。直到近年来，在将半人马掠夺者逐出这片土地以后，哈缪尔的同胞才终于建立了这个堪与奥格瑞玛、暴风城与艾泽拉斯的其他首都相媲美的定居点。

    四座台地组成了雷霆崖，中央那座规模最大，人口也最多。牛头人的巨大图腾高耸在房屋上方。这里的建筑从流浪生活吸取了不少灵感，大型房屋建造成部族从前过冬时使用的木制长建筑的模样，而周围的小型住宅模仿的是木头与兽皮制成的尖顶帐篷——在游牧时期，牛头人们世代使用这种帐篷。

    牛头人选择此地定居是出于战略角度的考虑：台地会让他们在防御大多数敌人时拥有巨大的优势。但现在，这些峭壁并未起到防御作用，因为他们面对的敌人是自己的一部分……

    贝恩·血蹄——伟大的牛头人酋长凯恩之子——很了解这一点。他一手握斧，一手持矛，站在一群战士的前方，封锁着与中央高地相连的桥梁——直到最近，那里的商业区域还相当繁荣。在雷霆崖的北部和东部区域，只有中央高地留有相当规模的守军。恐惧占据了其余地方，虽然仍有零星的抵抗。

    凯恩之子将短矛刺向前方几尺处的那个蹒跚的身影，试图在不杀死对手的情况下将其逼退。贝恩认识那个牛头人，那是他从前的伙伴，名叫加姆。他们曾并肩对抗半人马。如今加姆双眼紧闭，咕哝着有关那些四条腿的掠夺者的事，试图杀死凯恩之子，仿佛他是个半人马。

    加姆仍在逼近。最后，贝恩别无选择。尽管他的双肩、背脊和双臂都有皮甲保护，他的深棕色外套和黑色鬃毛却早已沾满了鲜血。贝恩将短矛刺进了加姆的胸膛。

    梦游中的牛头人闷哼一声，丢下了武器，然后落下了索桥。他的身体径直坠向下方的平原，消失在那些该死的雾气里，让贝恩免于看到自己朋友的身体四分五裂的模样。

    升降梯就在不远处，但下去也毫无意义。贝恩先前派出的斥候毫无音讯，但他们早就该回来汇报了。这多半代表他们已经落入敌手，成了威胁的一部分。

    索桥开始摇晃——又一群梦游者冲了过来。

    “我们该怎么做？”一个士兵问道。牛头人天性坚忍，但这样的苦战让他们全都焦虑地瞪大双眼……他们眼中因缺乏睡眠而产生的血丝更明显了。

    要是您能指引我渡过难关该多好，父亲。

    贝恩心想。但上了年纪的凯恩是最初的沉眠者之一，而贝恩情不自禁地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大多数牛头人都无法想象，生活中若是没了他们敬爱的酋长会是怎样，贝恩尤其如此。

    凯恩之子哼了一声，做出了决定。这样只能争取一点点时间，但他别无选择。他为那些将要因他而死的无辜者祈祷起来。

    “砍断绳索！”贝恩下令。

    “绳索？”另一位牛头人满脸惊慌。

    “砍断它们！”贝恩重复了一遍，将斧子高举在离他最近的绳索上方。

    在那一刻，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贝恩·血蹄……我是大德鲁伊玛法里奥·怒风，哈缪尔·符文图腾的朋友……我为你……为我们……带来了一个机会……

    贝恩无比感激先祖的护佑，他毫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对那个声音做出了回应：“告诉我……快……”

    在玛法里奥探寻艾泽拉斯遥远角落的过程中，令玛法里奥烦恼多年的某个疑问——达拉然究竟发生了什么——得到了解答。窥见那个法师国度的第一眼就让他大吃一惊，达拉然并不在它应该在的地方，它如今悬浮在空中。

    总的来说，暗夜精灵不怎么喜欢法师和其他奥术研习者，但玛法里奥比许多同胞都要了解法师，也曾给予他们有所保留的信任。目睹他们惊人能力的体现以后，受到鼓舞的玛法里奥试图接触内部的那些人——尤其是他在一万年前就已结识的罗宁——却发现就连达拉然也沦为了梦魇的牺牲品。

    事实上，达拉然已经名副其实地沦陷了。玛法里奥最先看到的是这座飞行城市以魔法照明的宏伟街道，但那些迷雾笼罩的道路空无一人。进入几栋外观奇怪的建筑后，他遇到了第一批沉眠者。他们数量众多，有些躺在自己的床上，有些则在疲惫夺走他们意识之处入眠。

    而在其中一张床铺上，他不仅发现了罗宁，还有那位大法师的配偶，高等精灵温蕾萨。尽管玛法里奥从未见过她，但他从罗宁口中听过她的事。他们是在睡梦中落入梦魇的魔爪的。他们此时的面容可以看出，就像所有受害者的梦境那样，他们的梦境充斥着梦魇带来的恐怖。

    这儿没有梦游者，虽然玛法里奥能感觉到许多受害者随时都可能开始梦游，但某种法术将他们固定在了原地。最后，他发现法术的源头就在紫罗兰城堡里。

    放眼看去，那栋宏伟的建筑显得鹤立鸡群。它是一座高大的塔楼，下部的两侧建有圆锥状的附属设施。尖锐的塔顶远高于城市的其他部分，被一系列强大的魔法环绕着。

    玛法里奥对它和下方无数紫顶尖塔视而不见，径直与城堡内的众人建立了联系。一个名字立刻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那是位上了年纪的女性法师，名叫茉德拉。一位花白短发，始终微皱眉头，看起来意志坚强的人物的影像出现在玛法里奥眼前。她不但身披代表执政议会成员——肯瑞托——身份的那套蓝紫相间的精致长袍，还穿戴着灰蓝相间的铠甲。

    大德鲁伊……

    她的答复充满疲惫。

    这么说，艾泽拉斯还没有彻底陷落……

    他对于她能够瞬间认出自己十分钦佩，但她的后半句话冲淡了那种情绪。房间里的这位法师已经彻底与外界隔绝了。

    我们光是阻止同胞们再次起身，就已经用尽了全力……我们险些没能赶上……第一批梦游者出现的时候，我们失去了好几位仍然清醒的同胞……

    没等他提出问题，她就做出了回答。达拉然剩下的法师无法参与他的计划，他们正全力阻止那些最为强大的法师加入梦魇的黑暗大军。

    玛法里奥把他得到瓦里安协助的事告诉了茉德拉。虽然她看起来对他并没有太大信心，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你跟达拉然以外的法师谈过了吗？

    谈过了。

    女性大法师点点头。茉德拉显然已经精疲力竭，正如她身边和位于城堡里其他地方的几十名施法者那样。

    希望他们能帮上些忙……也祝你好运……恐怕你的计划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玛法里奥切断了和她的联络。他只希望自己的想法没有暴露。如果茉德拉知道他究竟想让她的法师同伴和他正在召集的那些人去做什么，恐怕会震惊于他的狂妄……

    在玛法里奥与瓦里安、贝恩和茉德拉对话的同时，他也在和另外数十人交谈。他和奥格瑞玛的兽人萨满佐尔·孤树，铁炉堡国王麦格尼的顾问，如今被迫带领一群被困在兽人首都的同胞前往安全之处的巨魔斥候洛坎，以及另外许多人谈了话。就像巨魔们那样，不少种族和玛法里奥的同族敌对，但他依旧努力劝说他们。有些成功了；另一些则没能成功。

    他无法责怪那些拒绝的人。他是在要求他们在梦魇面前卸下防备。

    在接受的那些人之中，玛法里奥依旧感受到了警惕和担忧……直到他们发现自己——很多人以为那是他们的灵魂，但实际上却是梦境形态——出现在了那个最难以想象的地方。

    翡翠梦境。

    这儿是什么地方？

    瓦里安替所有人这样问。

    玛法里奥同样以梦境形态解释道：

    这里是睡梦和清醒交汇之处……曾是温和的交融之地，如今却被梦魇侵蚀……

    那么……带我们来这地方的目的是什么？就不能让我们死在自己的故乡吗？

    许多人表示了赞同。

    因为只有在这儿，你们才能起到作用……只有在这儿，你们的武器才能派上用场……

    这正是他们需要的鼓励。但即便如此，许多人也开始因为种族矛盾和意见不同而划分势力。这样可不行。玛法里奥需要他们集中力量，而非分散。

    瓦里安会带领你们……

    他断然道。

    但看到兽人们的时候，那位国王显得怒不可遏。

    我可不会带领这些脏东西！让梦魇带走这些该死的——

    就像它带走你的儿子和暴风城里的许多人那样？只有击败梦魇，你才有可能让安度因回到你身边……只有我们团结合作，才有可能办到……

    我——

    瓦里安显然在憎恨与亲情之间左右为难。

    亲情最终占据了上风。

    好吧……那就这样吧……

    然而许多部落成员显然不愿加入瓦里安带领的部队。这时，牛头人的领袖贝恩走到了那名人类身边。

    这个人由我同胞的朋友选出，我相信他的行为会符合一切荣誉准则……

    牛头人的宣告粉碎了其他人的抗拒。玛法里奥向他表示了感谢，随后集中精神。他找到了那些从起初就在与梦魇抗争的人。他们的数量更少了，这让他越发忧虑。他送出自己的意识，与扎尔塔之灵接触。

    玛法里奥·怒风？

    雷姆洛斯的兄弟的语气里带着惊讶与迫切的期待。

    暗夜精灵让他碰触自己的记忆，让那个灵魂瞬间获取了所有必要的信息。扎尔塔陡增的希望骤然黯然下来。

    我的兄弟呢？

    我没有关于他的消息。

    扎尔塔没有追问，尽管他显然对雷姆洛斯的杳无音讯深感不安。他接受了玛法里奥的计划，但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这些人，你带到我们这边来的所有人……他们都没有察觉你真正的打算么？

    没有……如果他们察觉不到……或许梦魇之王也不能……

    扎尔塔之灵没有继续那个话题。他向瓦里安探出了意识。暴风城国王感受到了远方的扎尔塔的存在，但他掩饰住了自己的惊讶。

    我们这就来。

    他向雷姆洛斯的兄弟保证。

    暴风城国王高举佩剑——那实际上是他梦境形态的一部分——率领他的部队前进。

    大德鲁伊目送那位国王离去。有那么一瞬间，瓦里安的表情似乎发生了变化。变得与狼一般。一个名字浮现于他的脑海中，那是包括暗夜精灵在内的许多种族都尊崇的上古之灵。

    戈德林……

    玛法里奥回想起那个传说中的古老存在。那头白狼在上古之战中屠杀了成百上千的恶魔，最终因寡不敌众，力竭战死。但据说他的灵魂依然存留，护佑着他青睐的人。

    希望你也是其中之一。

    大德鲁伊喃喃低语，意识到自己刚才看到的景象或许只是想象。

    愿戈德林守护你和赶赴战场的所有人……

    就在这支梦境形态的军队朝梦魇进发之时，其他响应玛法里奥的呼唤、并由别的德鲁伊送来的人物也加入其中。在玛法里奥那无数个视野中，他发现到来的不仅是以战斗为天职的古树，还有诸多存在。那些形形色色的躯体代表着如同艾泽拉斯的树木种类那般繁多的种族。尽管其中许多负责看管博学之道，但他们全都是自然的勇猛守护者。而那些长于战斗的存在，有些长着翅膀，有些拥有尖爪，虽然数量不多，但每一位都堪比千军万马。

    但他们绝非孤身前来，在他们身旁，还有树人，以及其他曾被他们守护的森林植物。比起古树，树人相对矮小，力量也有所不及，但他们数量众多，绝非可以轻忽的存在。雷姆洛斯强大的女儿们，同为森林保护者的树妖也在队伍当中。玛法里奥非常欢迎这些势力的加入。

    角鹰兽成群飞来，加入了由狮鹫、巨蛾、秃鹫、龙鹰等天空居民组成的空中部队，飞在最前方的则是红龙、绿龙，甚至蓝龙军团剩余的成员。尽管率领队伍的并非他们尊敬的守护巨龙，但这些巨龙全都身经百战。他们分为了三群，因为除了尖牙利爪以外，他们的战斗方式各不相同。蓝龙能运用威力惊人的魔法，红龙会喷吐灼热的火焰，而绿龙——不用说——擅长梦境相关的能力。

    狗头人和另外那些憎恨一切其他种族的生物也加入了这次进军。外形像熊一般的可怕熊怪——比起参与瓦里安的部队，它们在野生动物之间更加自在——对这场决战发出了期待的号叫。高大魁梧的豹子、长有獠牙的野猪、外貌骇人的石化蜥蜴、鳄鱼、鬣狗以及其他动物——其中许多都由更具智慧的迅猛龙带领——都是跟在后面的动物军团的一部分。德鲁伊和其他人同样在指引那些野兽，而它们就算不知道这场战斗的根本缘由，也清楚自己的生命和子孙后代正面临着威胁。

    玛法里奥向他们全体致以谢意，他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他们每一个都至关重要。而他需要它们，正如他们需要他。

    尽管数量比以往更少，又是最后才加入的那些种族之一，但被遗忘者同样渴望将自己可怕的力量投入这场进军中。他们与部落的盟友们站在一起，等待着反击的机会。

    玛法里奥看着这一切，感激和后悔同时涌现。只有扎尔塔明白真相。只有扎尔塔明白，如果大德鲁伊的另一个打算落空，所有这些努力都会化为泡影。

    想到扎尔塔之灵，暗夜精灵不禁也想起了雷姆洛斯，他遍寻不见那位塞纳留斯之子。玛法里奥原本指望在这个法术期间找到雷姆洛斯，而一无所获的事实本身就是个坏兆头。只有在受梦魇支配的翡翠梦境里，才存在大德鲁伊无法窥见的事物……如果雷姆洛斯就在那儿——

    玛法里奥没有时间去为那位失踪的守护者担心，无论他的力量能增添多大的胜机。的确，那位塞纳留斯之子甚至不是他最担心的事。他最担心的永远都是泰兰德，而他又一次彻底令她失望了。

    泰兰德……

    他刚想到她，某个稍纵即逝的意识便与他短暂相触。他立刻明白那是她，只可能是她。就像一万年前那样，泰兰德始终支持着他。他一次又一次为德鲁伊之道抛下她，但她依然如故。如果她现在死去，他们失去的那些岁月会如烈焰般更加强烈地灼烧他的灵魂。他们之所以会长久分别，最大的原因在于他自己，甚至在他看来，唯一的缘由在于他自己。

    这些念头让玛法里奥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因为他也明白，她正站在身为他死敌的那棵树的阴影里……而她能够建立那次短暂的联系，甚至不是月神的功劳。

    梦魇之王正在邀请他。

    大德鲁伊强迫自己回到了身体里。他能感觉到布罗尔和哈缪尔的如释重负。

    他也感觉到附近有另一个人……某个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在能够控制身体的那个瞬间，玛法里奥跳起身来。布罗尔和牛头人吃惊地后退了几步。

    “您没事吧，导师？发生什么了吗？”

    但玛法里奥没有回答，他准备面对某个意料之外的威胁。

    那道阴影笼罩了三人。他没有笑，而是神情阴郁地朝玛法里奥点点头。他一手拿着用一根树枝制成的长矛。在另一只手里——

    他的另一只手——以及与手相连的那条胳膊——如今扭曲干枯，仿佛一条腐朽的树枝。

    雷姆洛斯站在他们前方，那位林地守护者与塞纳留斯之子迈开四蹄，朝他们走来。他曾浑身洋溢着春天的气息，如今却仿佛身披以寒冬织成的斗篷。他的皮肤变得灰白，头发里的树叶也棕黑干枯。

    “幸好我在这儿找到了你，玛法里奥。”雷姆洛斯抬起残缺不全的手臂，隆声道，“我去过了梦魇中心……而你如果还留有力量和志气，就必须立即与我回到那里……否则一切就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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