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癞皮狗肯定在死守最底层的竖井。”治安官杜汉透过头盔凝视着玉石矿洞深处的一条通道,对他的手下咆哮道。一团灰尘钻进了他的喉咙,而他转过身去,朝地上吐了口痰。“我觉得我们可以稍作休息。”
治安官的十五名部下不再保持警戒姿势,铠甲的叮当响声在矿洞的墙壁间回荡。但随行前来的扎尔迪玛·维夫希尔特——那位来自闪金镇,水平还算过得去的法师——却维持着姿势,双眼盯着昏暗的隧道。
“我说过休息了。”杜汉没好气地说。
花白头发、留着胡子的法师缓步朝其他人走去。扎尔迪玛在闪金镇很是受人敬仰,却没能在那几座首都闯出名头。而对于杜汉来说,虽然他搜罗来的这批部下拥有足以击败那些杂种的力量,但他相信这位法师的咒语有助于他们迅速而无情地解决对手。
玉石矿洞位于艾尔文森林北部的丘陵地带,是铸造武器和铠甲所需的金属矿石的关键供应点之一。但由于暴风城的局势紧张,守卫林中矿洞的士兵数量逐渐削减殆尽,玉石矿洞和其他矿洞随之出现了大批害虫。
由于无人制裁,那些狗头人搬回了这个地区。这些鼻口细长,长着腮须的人型生物并不很危险,但非常烦人。它们既不善战也不机敏,却拥有兔子一般的繁殖能力,而且数目众多……不过按照指挥官杜汉的计划,这种状况不会维持太久。过去几周里,他几乎一刻不停地在玉石矿洞和西南远处的法戈第矿洞之间猎杀狗头人,战果颇丰,死在他手下的狗头人已经数不清了。
杜汉摘下了头盔。他脸庞宽阔,一头短发,留着浓密的髭须和山羊胡,年轻时也曾历经战争。在前任治安官离奇死亡后,杜汉当选为新任治安官,而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他为闪金镇带来了和平与秩序,并加以维持:他不仅赶走了狗头人,还有野狼、熊、盗匪、鱼人等等。
但现在,狗头人们又回来了。
“受到我们攻击的时候,那些害虫会用牙齿、指甲、锤子和斧子战斗,”杜汉说,“但当它们在狭窄的通道中挤成一团时,就轮到你发挥本领了,扎尔迪玛……”
尽管这支队伍的其他人满身灰尘,那位法师蓝紫相间的长袍却干干净净。法师严肃地点点头说道:“一连串奥术冲击应该是最有效率的做法——”
杜汉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解释就不必了。在我们发起攻击前,尽你所能杀戮、伤害和制造恐慌就好。你能做到吧?”
扎尔迪玛点点头。杜汉重新戴上头盔,示意队伍前进。他劈开了几张挡住部分道路的厚厚的蜘蛛网,那是巨型矿洞蜘蛛留下的,它们通常以愚蠢到深入矿洞的生物——尤其是狗头人——为食。事实上,他在劈向一张蜘蛛网的时候,一颗看上去早已死亡多日的狗头人颅骨滚落到地板上,响声传遍了整个矿洞。
杜汉吐出一句咒骂。那些狗头人也许早就在怀疑人类的到来了,但现在他给了它们证据。
比平时更多的灰尘让好几个人咳嗽起来。没过多久,他们就明白了原因。侧面的一座竖井——本该与矿工使用的第二个出口相连的通道——塌方了,数吨重的岩石、泥土和木制支架的碎片映入了治安官的眼帘。
“一场意外,”扎尔迪玛宣称,“我们上次来清理狗头人的时候,我提醒过他们,这段隧道承受了太多的压力。”
“别介意,”杜汉说,“重要的是,这让我们的工作变简单了。”
扎尔迪玛点点头。那些狗头人能去的方向本就有限,唯一的出入口如今还被切断了。一场遭遇战眼看就要到来……
他们发现了一具尸体,但并非他们预料中的那种,而是体形与大型犬相仿的矿洞蜘蛛的尸体。凭借它的毒液和其他武器,它足以困住落单的狗头人甚至人类。
这只矿洞蜘蛛被砍成了碎片。在昏暗的光线里,治安官看到了好几对脚印。
“看起来,这些狗头人越来越聪明了。它们成群结队地攻击这些蜘蛛,打算将对手一网打尽。”
“值得深思。”扎尔迪玛评论道。
杜汉粗鲁地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钉头锤。治安官用空闲的手轻轻拍去战袍上的灰尘,他胸口的那只金蓝相间的凶猛狮头重新变得闪闪发亮。他下达了继续前进的指令——
前方远处的黑暗里,传来一声粗哑的咕哝,随后是另一个带着怒意的声音。
一团仿若烛火的亮光在下方远处出现……然后迅速熄灭。
“扎尔迪玛……”杜汉低声呼唤法师。
法师走到队伍最前方,抬起双手,做了个手势。
一道紫色的光芒伴随着脉动的声音爆发开来。那发奥术冲击沿着隧道疾飞而去,往方才火光闪现的位置逼近。
片刻过后,它击中了某个东西,然后它再次出击……一次又一次。矿洞摇晃起来,灰尘和碎石纷纷扬扬地落在战士们身上,治安官不由得暗自咒骂法师的鲁莽。
明亮的紫光充斥于前方的隧道中,迫使杜汉遮住了双眼。隧道另一头传来此起彼伏的咆哮声。
治安官眨了眨眼,逐渐适应了光线。
“以国王之名!”杜汉喘息着说。
隧道里的狗头人挤得水泄不通。这些鼠脸恶魔的数量比任何报告中提到的都多——而且多得多。两相对比,杜汉训练有素的部队显得势单力薄。
最前面的狗头人发出野蛮的吼声,挥舞着武器。它们不断甩动尾巴,躁动的情绪显露无遗。看起来扎尔迪玛的攻击徒劳无功。
“准备撤退,队形不要乱。”杜汉命令道。他的部下尚未准备好面对如此局面,现如今不要说清理矿洞了,就连他们自己都有性命之虞。
扎尔迪玛静静地站在治安官前方,借着奥术冲击逐渐消退的光芒凝视着那些生物。
“做点儿什么,法师!再放一次法术!”
扎尔迪玛转过身来,露出了无比困惑的表情。
“我——我需要再等一会儿……这些法术让我精疲力竭……”
虽然自己不是法师,但治安官明白,扎尔迪玛必须全力以赴——而且必须够快。他抓住扎尔迪玛的胳膊,将其拖回到队伍里。“你必须努力,扎尔迪玛!我们的性命……恐怕就取决于此!”
没等法师回答,狗头人们便拥上前来。那些身高不过四尺、看上去滑稽可笑,平时只能吓唬吓唬小孩子的生物,如今对众人来说,却是可怕而致命的威胁。
“后退!后退!你们三个!拿起武器,和我一起挡在前面!”杜汉把扎尔迪玛推到身后。即使这位法师派不上用场,治安官也不能任由他被杀死。
第一批狗头人冲到了守卫们面前。杜汉一锤打倒了一个敌人,接着迎向了一只更为高大的狗头人。
“你不能拿走我的蜡烛!”这只狗头人怒吼起来,它说的蜡烛就放在它头顶的小烛台里。狗头人能在黑暗中视物,但在矿洞深处,它们仍旧需要照明手段。
“我——不——想——要你那该死的蜡烛!”杜汉吼了回去。
治安官一次又一次地挥舞武器。一张张鼠脸接连不断地出现在他面前,却被他以老练的手法一次次砍翻在地。在他周围,他的部下们证明了自己的勇气——他们毫不留情地砸烂、切碎和刺穿拥来的狗头人。
局势扭转了。狗头人大军化作成堆的尸体,杜汉咧嘴一笑。
最终,闪金镇民兵们站在及膝深的鲜血和尸体里。事实证明,死去的狗头人要比它们活着的时候臭上一百倍,但这些人心甘情愿地忍受了这一切,毕竟他们大获全胜,狗头人的蜡烛全都熄灭了。
治安官杜汉开始清点人数。全员在场,有几个人受了轻伤——大多是抓伤——但所有人都肢体健全、鲜活健康。
不……有个人不在场。“法师去哪儿了?”
其他人摇摇头。杜汉走到扎尔迪玛先前所在之处,踢了踢那里的尸堆,并未发现法师仍然在场或者已经离开的迹象。
杜汉猜想无能的扎尔迪玛多半是在战斗开始前就逃跑了。等他们回到闪金镇,肯定就能找到那个懦夫了。“我们走吧,”指挥官做出了决定,“得把其他竖井也清理干净才行。”他不觉得在这场大战之后还能看到成群的狗头人,但就算只有几个,也必须斩草除根。
杜汉带着队伍原路返回。尽管他们越走越远,狗头人尸体的气味却愈发强烈了,治安官不由得捂住了鼻子。
下一次,我们要把它们赶到外头去,这样,风就能帮上点儿忙……
突然间,玉石矿洞摇晃起来,仿佛下方深处发生了爆炸。
队伍前方的支架发出不祥的嘎吱声。
杜汉将佩剑高举过头。“前进!”
但就在这支队伍向前猛冲的同时,远处的另一个支架裂开了。两截支架垂落下来。
“当心!”指挥官大吼。
缺乏支撑的那块顶壁坍塌下来,更糟的是,它引发了连锁反应。更多的支架随之断裂。
大块的泥土和石头倾泻而下。
众人匆忙后退,但紧接着,整个洞顶都坍塌了。扬尘和黑暗令杜汉及其部下无法视物,他们相互推搡着试图寻找生路。
紧接着,治安官听到了一声令人血液凝结的尖叫。
等他跌跌撞撞地来到开阔地带时,坍塌也逐渐平息了。治安官杜汉连声咳嗽,努力让双眼聚焦,然后在黑暗中分辨出了至少三个人的身影。
等周围安静到能听到他的声音时,他大喊道:“报数!”
十一个人回应了他,其中几个声音里带着痛楚。十一个,不是十五个。
矿道被破坏至此,确认另外四人存活与否已经没什么意义。实际上,杜汉还得把其余的部下带去安全之处。唯一的选择就是折返到他们刚才和狗头人战斗的地方,有时候,狗头人会在矿洞里挖掘通往洞外的密道。至少还有希望。
“跟我来!”
这条路比他记忆中更昏暗,也更长。只有那股浓郁的恶臭能够证明,杜汉的确在靠近那片区域。但当他带领队伍迅速穿过通道时,却撞上了一堵石墙。
“这是什么?”这堵墙代表他们肯定已经走过了先前发现那群狗头人的地方……但那些尸体去哪儿了?
杜汉在袋子里翻找能够照明的东西,却一无所获。
紫色的光辉突然在他身边亮起。治安官猛地转身,手中的钉锤蓄势待发。
扎尔迪玛在光芒后看着他。除了法师那张神情紧张、分外憔悴的脸以外,杜汉什么都看不到。
“这样可以吧?”他嗓音粗哑地说。
“你到底跑哪儿去了?你找到出去的路了吗?我们来时的路没法儿通行了!”
扎尔迪玛点点头。“我知道。我确保过万无一失了。”
“你——什么?”
光芒扩散开来,杜汉瞪大了眼睛。法师的装束变了。他如今穿着一身黑色的铠甲,膝盖和胸口装饰着颅骨,斗篷的兜帽在他的脑后竖起,他的双眼闪烁着深紫色的骇人光辉。
“至于出去的方法,一个简单的咒语就能让我离开。”
治安官杜汉将钉头锤的尖端抵住扎尔迪玛的下巴。“你得带我们一起走!”
亮光的边缘处有什么东西动了动,打中了治安官的武器。杜汉努力抓稳武器的时候,瞥见了一张熟悉的长嘴。
“狗头——”杜汉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那股不祥的光芒在扎尔迪玛的控制下再次亮度大增。
那不仅仅是个狗头人……还是个死去的狗头人。这只生物被人开膛破肚,腐烂松弛的内脏悬挂在伤口处。狗头人攥着武器,用无神的双眼看着治安官。
光芒继续扩散,而治安官杜汉发现,周围还有很多很多……数量堪比他和部下们消灭的所有狗头人,甚至犹有过之。
“发生了什么?”他质问道。
“它们现在为我效力了,正如我为我们真正的主人效力那样……”扎尔迪玛用沙哑的嗓音说着,那张咧嘴冷笑的面庞看上去仿若骷髅。“你也会和我一样,亲爱的治安官……”
狗头人们开始前进,治安官杜汉和他的部下们挤成一团。
“痛苦不会太久的……”
一片死寂中,狗头人们拥上前来。杜汉砸碎了其中一只的喉咙,但那怪物似乎毫不在意。他绝望地猛挥武器,砸落了它的整颗脑袋。
但它的躯体仍在攻击。
“我得暂时离开一会儿,”扎尔迪玛喃喃道,“我必须做好前往闪金镇的准备。等你和你的士兵被……转化以后,也将协助这项任务……”
“见你的鬼——”治安官杜汉止住了话头,因为那位通灵师已经消失了……也带走了所有光亮。
空气变得浓稠刺鼻,死去的狗头人的恶臭无处不在。魔法的照明消失后,他根本看不见那些朝他逼近的身影。
有个人尖叫起来,其他人亦随之发出惊恐的声音。杜汉无能为力;他正拼命试图抵挡敌人可怕的攻势。
又一个人大叫起来。片刻过后,某种物体被生生撕碎的骇人响声在竖井里回荡。
“治安官?”他旁边的人哀求道。
“继续战斗!”
但随后,当那个士兵从他身边被狗头人拖走时,杜汉差点儿倒在一旁的地上。那个不幸的战士再次发出惊呼……然后,令人作呕的尖叫伴随着武器刺进血肉那种柔和而熟悉的响声在墙壁间回荡。
武器交击声逐渐逐渐稀落,越来越轻……
治安官杜汉意识到,他是最后一个活人了。他能感觉到亡灵狗头人们正朝他聚拢,它们的眼睛头一次开始发光,那是种令他背脊发凉的惨白光辉。
而在它们之间,他看到了一些高大的身影——被撕裂的残破的身影。
那是他自己的手下,如今成了这支邪恶大军的一部分。
它们蜂拥而来。治安官杜汉狂乱地挥动武器,他的钉头锤每一击都没有落空,但狗头人和残缺不全的士兵依旧势不可挡地拥上前来。它们无处不在,用爪子撕扯他,用牙齿啃咬他,或者用武器击打他。被亡灵大军吞没的时候,他大叫起来——
尽管阳光已经洒落在闪金镇里,治安官杜汉依旧躺在床上。他不安地动了动。杜汉眉头深锁,汗水浸透了全身;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仿佛想要说话,或者嘶吼一声;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捏得指节处一片惨白。
杜汉毫无征兆地坐起身来,发出尖叫。但这位治安官并未醒来,反而无力地躺回床上,再次辗转反侧,大汗淋漓地扭动身躯,仿佛正在梦中与某种东西搏斗。
他的尖叫声响彻大半个镇子,但没有人——无论是居民还是他的仆人——赶来察看治安官的状况。他们来不了,整个闪金镇都没人可以赶来……因为他们全都躺在床上,全都在沉睡。
而且全都在做噩梦。
尽管身为月神的高阶女祭司,泰兰德一向觉得日出的景致很美,虽然阳光对她这样的夜行生物来说有点刺眼。在她年轻的时候——非常年轻的时候——她并不觉得阳光会刺痛她。事实上,她、玛法里奥和伊利丹经常在白天骑马出游——而大多数人会在那时入睡——探索光明的世界。玛法里奥甚至是在阳光下开始接受塞纳留斯的教导的。
或许我终于开始变老了,
她心想。泰兰德是存活最久的暗夜精灵之一。她比她的诸多亲朋好友都要长寿,除了两个人。
从月光林地返回的路途漫长,这意味着高阶女祭司、她的私人卫队,还有大德鲁伊范达尔以及陪同他的那些德鲁伊只能在那儿睡上一个白天,然后再返回达纳苏斯。虽然德鲁伊们大都对使用兽穴没什么不满,但那些地下居所却会让泰兰德想起太多想要忘却的东西,比如艾萨拉宫殿的地牢。
身为女王,艾萨拉却出于虚荣与痴迷牺牲了自己的人民,并心甘情愿地为燃烧军团打开了大门;她的首席顾问萨维斯则在背后煽动唆使她。恶魔们令艾泽拉斯生灵涂炭,这两人难辞其咎。泰兰德真希望自己永远不会想起艾萨拉,但有太多的事会迫使她回忆那些不堪的往事。
因此,她和追随者以及几位德鲁伊并未住进兽穴,而是用叶子和藤蔓制作了几顶帐篷。
泰兰德的帐篷远离范达尔和德鲁伊们休息的地方,她在其中练习着自己的战斗技巧。这座帐篷三米见方,用泰达希尔的枝叶缝制而成。编织大师们在帐篷上织出了各种和艾露恩姐妹会相关的图案,月亮的标志更是反复出现。在月神的祝福下,这座帐篷散发着微弱的银光。
帐篷内部的摆设很是简洁,泰兰德不需要那些无用的装饰品,一套德鲁伊们带来的木质桌椅是仅有的家具。她把月刃留在充当床铺的毛毯边,后者同样由泰达希尔的树叶编织而成。那种源远流长的三刃武器是她的族人——尤其是哨兵部队的精英——最喜爱的武器。泰兰德清楚这个世界面临着多少威胁,因此经常练习月刃的使用技巧。
但她现在只想练习徒手搏斗的技巧,主要是为了舒展肌肉。与范达尔交涉已经让她相当紧张了,被迫和他一起乘船来看玛法里奥的躯体,更是让她心力交瘁。
范达尔……她尊敬他本人和他的身份地位,但他的计划却无法令她满意。她当时没有反对,但她倾向于如同战士般迅速而果决地行动,范达尔的计划暗示着的漫长等待与她的想法相悖……
在与自己的愿望角力的过程中,泰兰德更加努力地锻炼技艺。高阶女祭司弓起双臂,踢出一脚。与身为见习祭司那时相比,她的实力有了长足的进步,在某些方面甚至胜过玛法里奥,毕竟后者在过去的一万年里频繁离开艾泽拉斯,为完善翡翠梦境而努力。在他失踪的时候,她曾为他抛下自己而渐生怨恨……但他们的爱情总能战胜那些阴暗的情绪。
泰兰德身体回旋,左手击出,伸直的五指仿佛一道能够刺入喉咙的无情利刃。她踮起右脚尖,右手向上抬起——猛然发觉身后有什么东西。
高阶女祭司陡然踢出一记回旋踢,攻向袭击者。不应有人未经通报便进入帐篷,她的哨兵去哪儿了?但泰兰德的攻击依旧有所保留,意在降服对手,而非杀死对方。得留下入侵者的性命,才能问清对方的来历。
然而,泰兰德看着自己的脚穿过了一道黑绿相间的阴暗身影,没有踢中任何实体。那个被阴影笼罩的刺客消散成千百缕雾气,然后恢复了原状。
不过暗夜精灵已经躲到一旁,拿起了月刃。与此同时,她瞥见了另外两个梦魇般的身影。它们身形模糊,无法辨认特征,但泰兰德觉得它们似乎有一半身体是野兽。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涌起了莫名的恐惧。
就在那一瞬,那两道恶魔般的影子冲了过来。泰兰德及时举起银制月刃,劈开了袭来的怪物。
但月刃仅仅让它们的上下半身分离了片刻。它们立即恢复原状,用突然长出的利爪挥向了她。
“呃啊!”泰兰德蹒跚后退,努力稳住身体。被利爪划过的地方并未流血,但暗夜精灵却觉得自己仿佛被冰锥刺穿了一般。她的身体甚至有些不听使唤,想要就这么丢下武器,在地上蜷成一团。
只是这么做必死无疑。高阶女祭司狂乱地挥舞月刃,希望能伤到袭击者,尽管它们在不断地重组。
冰冷的匕首刺进了她的背脊,令她痛呼出声。她被其他敌人吸引了注意力,没能察觉到背后的另一个袭击者。
月刃从她颤抖的手中滑落。泰兰德想不通,为何她前后两次叫喊出声,却没人来察看状况。或许这些恶魔动了手脚,让帐篷里的声音无法传到外面。这些刺客会杀死她,而且在有人出于其他缘由前来之前,没人会察觉这个事实。
不……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泰兰德坚定地告诉自己。
我是月亮母亲的女祭司……艾露恩的光辉永远伴随着我……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浮现的同时,她体内的寒冰与试图动摇她意志的恐惧也彻底消融。
“我是月亮母亲的高阶女祭司……”她对着笼罩在阴影中的敌手宣言道,“感受她的光辉吧……”
银色的光芒充斥了这座帐篷,那些黑绿相间的身影顿时畏缩不前。
尽管扭转了局势,暗夜精灵却并未放松下来。她向艾露恩敞开心灵,月神轻柔地抚慰着她。艾露恩会保护自己的女儿。
银色的光辉陡然亮度大增。
伴随着低沉的嘶嘶声,那些怪物般的刺客消散无踪,仿佛它们真的由阴影构成。
突然间,四周再度陷入黑暗。泰兰德倒吸一口凉气。艾露恩之光消失了,而她不知为何坐在地上,摆出冥想的姿势。高阶女祭司朝月刃看了一眼,它仍旧放在毛毯边,就像入侵者闯入前那样。它们真的闯入过吗?背后的冰冷痛楚再次出现,或许那只是一股传过背脊的寒意而已。她吞了口唾沫,感到口干舌燥,心脏仍在剧烈地跳动着。
泰兰德起身的时候,一个守卫冲进了帐篷。泰兰德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对上了对方困惑的目光。从那位女祭司的表情来判断,她对刚刚的那场暗杀一无所知。
“请原谅,”守卫喃喃道,“我听到了喘息声,担心出了什么事……”
“我只是练习过度,有点喘不过气而已。”
另一位暗夜精灵皱了皱眉,然后点点头。她深鞠一躬,准备转身离开。
泰兰德想到了一件事。那个古怪而不祥的幻象解答了她的几个疑惑,但如果她准备不顾大德鲁伊范达尔的计划行动,泰兰德需要先弄清一件事。“等等。”
“大人?”
“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和某位德鲁伊有关……”
尽管曾经身为奴隶,布罗尔·熊皮仍觉得兽穴太过狭窄;因此他像某些人一样在月光林地的某片空地中露营。哈缪尔就睡在稍远处。他们的关系相当不错,毕竟与其他德鲁伊相比,他们两个都有某种独特之处。
的确,除了瓦里安·乌瑞恩和年轻的血精灵潜行者瓦莉拉·萨古纳尔以外,哈缪尔或许是这位暗夜精灵最亲密的朋友了。这让他成为旁人眼中的怪胎,甚至某些人觉得他有些令人不安,但他已经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想了。
暗夜精灵躺在那儿的时候,几个恼人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盘旋,让他难以入睡。旁边的牛头人已经打起了鼾,布罗尔则想起了瓦莉拉,她几乎就像是他的女儿。作为血精灵,那个女孩曾经沉溺于吸取奥术魔法能量,那是她的种族在高等精灵的力量源泉太阳井毁灭后转而选择的道路。布罗尔几乎成功帮她克服了魔瘾……但她的境遇却迫使她再次走上了当初的老路。就在他赶来参与这场集会之前不久,他们分道扬镳——至少暂时如此。他希望她的情况有所好转,却又担心她的魔瘾会再次加重。
布罗尔咕哝一声,努力平复心境。他现在对瓦莉拉爱莫能助,除非他当时就伸出了援手……这个念头让他将思绪转回到自己的导师身上。他终于想到了什么——确切地说,是快要想到什么了。那个想法几乎在他疲惫的脑海中呼之欲出。德鲁伊一次又一次地集中精神,但真相反而离他越来越远。他几乎——
他身后的林木间传来一个声音,和喘息声有几分相似。
父亲……
暗夜精灵身体僵硬。他听到的是……她的声音吗?
布罗尔悄悄地坐起身来。
父亲……
他又听到了,他熟悉那个声音胜过熟悉自己的。布罗尔浑身颤抖。不可能是她。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安奈莎?
他瞥了眼哈缪尔,后者正发出有节奏的鼾声。听力过人的牛头人毫无察觉。对布罗尔来说,这就证明了刚才的呼唤声只是他的想象——
父亲……我需要你……
安奈莎!
布罗尔倒吸一口凉气。他真的听到了!
德鲁伊本能地站起身来,凝视那片树林,寻找他女儿的踪影。他没有喊叫出声,因为担心这样不但会惊动别人,也会吓跑他心爱的女儿。
可是……
一部分理智提醒着他,
安奈莎已经死了……而我要为此负责……
布罗尔非常清楚这个事实,但他的心脏依旧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他试探性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父亲……救救我……
一贯以冷漠的面目示人的德鲁伊此时泪水盈眶。他想起了她的死,以及他该为此负的责任。往日的痛苦卷土重来,关于那场战斗的记忆再度浮现。
没错,安奈莎已经死了……
但她在呼唤我!
他的心底深处有个声音顽固地说。
这一次,我可以拯救她!
一个影子在他前方远处的林木间移动。布罗尔朝那个依稀可见的身影走去。突然间,德鲁伊的世界泛起涟漪。树木如烟雾般扭动了起来;模糊的人影变得更加遥远;天空成了地面,而地面成了天空。布罗尔觉得自己的骨头仿佛正在融化。他试图呼唤自己的女儿。
有什么东西从林中朝他走来。随着它的逐渐靠近,它的体形渐渐大到了骇人的程度。即便如此,德鲁伊依旧无法辨认出清晰的特征。它看起来简直就像……
布罗尔试图尖叫……然后醒了过来。
他的视野逐渐清晰。慢慢地,暗夜精灵察觉到了周围环境中的几处异样。他并未站在树林边缘,而是躺在地上,仿佛还在沉睡。布罗尔眯起眼睛,看向天空。从明亮的太阳的位置来判断,起码已经过了好几个钟头。
鸟儿的啼鸣与风的叹息传入他的耳中,但却少了另一个声音。他向右转头,发现哈缪尔严肃地望着他。那位大德鲁伊正单膝跪在自己颤抖不止的朋友身边。
“是的,你醒了。”牛头人肯定道,他仿佛读出了布罗尔的疑虑。“出了什么问题吗?你看起来——”
暗夜精灵没给他说完的机会。“我做了个梦。确切地说,是个噩梦……”
“你说……做了梦……”哈缪尔沉默片刻,然后说,“我醒得比你早,毕竟现在是白天,而且我也不是暗夜精灵,所以只是稍稍打了个盹儿。我听到你说了些什么,你咕哝着一个名字。”牛头人的语气带上了些许犹豫。“一个对你来说很亲近的名字。”
“安奈莎……”噩梦的零星片段再次浮现,布罗尔发起抖来。他以前也梦见过他的女儿,但从来都不是以这种方式。
提到布罗尔失去的女儿时,牛头人微微低下了头。“是的,安奈莎……”他抬起头来,看向暗夜精灵。“但你现在没事了,对吧,布罗尔·熊皮?”
“我没事了。谢谢你……”
“这个梦并不正常,布罗尔·熊皮。它和你先前看到的幻象一样不正常……虽然它们有所不同。”
“只是个噩梦而已,哈缪尔。”布罗尔语调强硬,似乎是在告诉对方不要反驳。“它和之前的幻象都没有任何意义。”
牛头人眨了眨眼,最后耸耸肩。“我的朋友,这件事我不会再提,免得加深你的痛苦。但我们都清楚事实……”
没等他们说下去,树林里就传来一阵微弱的沙沙声。布罗尔立刻绷紧身体,哈缪尔也瞪大了眼睛。
一个人影钻出了树林。然而,那并非重返人间的安奈莎的幽魂,而是陪伴泰兰德前来月光林地的女祭司之一。
“高阶女祭司希望和你谈谈,德鲁伊。”身形纤细的女祭司对布罗尔低声说。她的目光转向牛头人说:“她希望你独自前来。请别见怪,大德鲁伊。”
女祭司没有等待两人回答,而是转身消失在那些兽穴所在的树林里。作为德鲁伊,布罗尔可以轻松跟上她,但她警惕的姿态和那条简短而又神秘的口信清晰地表明,这样的反应恐怕不太明智。如果他决定要去,就必须独自前往。
“你打算去吗?”哈缪尔问。
“是的,”暗夜精灵立刻回答,“我打算去。”
“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牛头人的承诺对布罗尔来说很重要。暗夜精灵点头以示感激,然后沿着女祭司的来路走去。他已经开始思考那位艾露恩的高阶女祭司兼暗夜精灵领袖秘密召见他的理由了。泰兰德·语风有个想法,但又不希望太多人知道……包括大德鲁伊范达尔·鹿盔在内。
尽管令人不安,布罗尔却有种糟糕的预感:他很清楚她想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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