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哪里，你也跟着去哪里啊……”小男人将手臂放好，让叶千雪睡得更舒服一点。他轻轻地抚着她汗湿的头发，一边温柔地说道：“你知道的，我离不开你……”
我离不开你……
离不开她？
叶千雪扯了扯唇，想笑，却也笑不出来。
这个小白鼠，还没有过够瘾吗？可是，一想起刚才的辛苦，她可不准备配合了。
“你自己回去吧，我还有自己的事……”
是啊，她还有自己的事要做。怎么能不管不顾在随着他离开？
况且，他是“回去”，可她呢，又哪有地方可回？
一念及此，她口气又重了一些：“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你放心回去吧……”
“可是，我这一辈子都会缠着你……”夜清寒微微怔了一下，语气也有些受伤。仿佛缤纷的冰雪，变成利刃，即便破开原野，也能留下一个，漂亮的弧形……
他重复：“我会一辈子，都缠着你……”
男子美得令人窒息的脸也沉了下来，仿佛温度，只片刻间，就由沸腾的水，变成坚硬的冰，哀伤得惊人，坚硬得惊人。他固执地哀求：“一辈子，好不好？”
好不容易捅破了两人中间的那层膜，就如好不容易砸碎了她蜗居的壳，他怎么能，怎么能任由她再多造一个……
既然，她的舍，他的不舍，都缘自于那一段不能释怀的往事，那么，你叫他怎么放手？
不想放手，更不能放手。
“得，我还要嫁人呢……”叶千雪的心，被狠狠地扯了一下，可是，她还是摇了摇头，笑，既无奈，又宠溺，她伸出指尖，轻轻地敲敲他光洁如玉的额头：“哎，我说，可不是我不想要你……只是，咱们俩，真的不合适。”
说实话，她也是爱极了他的。
她爱他一笑起来，就好象冰雪消融的和煦；爱他独立于尘世之外的冷醒。她爱他，更缘自于每次一看到他，都会隐约的心痛。
可是，二十八岁的老女人，拿什么去配刚过二十岁的王子？
说出去，不怕人家大牙笑掉了，她也怕，自己被人家的口水淹没了……
而且，歌里也有唱啊，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没有理由，只能放手……
夜清寒的脸色变了。他美得令人惊艳的脸上，悲伤和无奈，泄了一地。他的口气，有冬雪将尽的萧瑟，还有秋叶落尽的荒凉的冷意。他说：
“可是你说，你爱我……”
你爱我的下一句，就是我也爱你……
叶千雪的心，顿时酸酸的。酸、麻、胀，间或伴着隐约的痛，她的手，无声地握在掌心，任由被他修剪得整齐的指甲深深地嵌入血肉。
她笑，没心没肺地笑，一副听到笑话般的忍俊不禁：“得，这个爱字可不能乱说啊……”
爱了，就足够了，为何，还要再次重申呢？
又或者说，激情中的男女，那些脱口而出的话，真的可以作为誓言吗？
即便她是，但不代表，他也是……
黑色的乌云，遮盖的天空，男子俊而微冷的脸上，顿时换上了冰寒至极的北极表情。
他的心，痛，语气更痛，眼底是暴戾，心里是凌迟。他恶狠狠地望着她故作平静的小脸：“收回你刚才的话，或者等我罚你。”
收回你刚才的话，或者等我罚你。
可是，又能拿什么罚你呢？
我的心，都变成牵引你的依附，每一寸的跳动，都也是为你，罚了你，就等于，惩罚我自己……
……
啊……
看到小男人要发飙了，叶千雪心里又是一酸，随之释然。
她扯了扯唇，的脸色沉了一下，开始啼笑皆非：“大家玩玩而已，你不会真要我这么老的女人做情人吧……”
“叶千雪……”低低的吼声，每一个字，都象是由牙缝里挤出来的。小男人的脸，由青变灰，由灰变黑……
难道这女子真是木头做的吗？自己都那样了，她却只以为他在开玩笑……
有一种伤，可以撕心裂肺，有一种痛，由内及外。看到自己的真心被如此践踏，夜清寒心痛得忽然无法出声。
看到小男人真的生气了，叶千雪睡意顿消，她缩了缩脖子，再扁了扁嘴，心里又开始不以为然起来。这世界是怎么了？男人深恐一夜之后被人纠缠，可是这男人，却反过来纠缠自己。
看来，小男人又要发火了，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了。真得感谢古人们，三十六计的最后还有一计，就是：走为上策……
她望着脸色铁灰的男子，偷偷地拿回自己的睡衣，然后披在身上，又想绕过他，向浴室走去：“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可是，若真要躲，她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再细细地品着刚才的、他的话，叶千雪只觉得整个人，整颗心，都变得空荡起来。
在对的时候，认识对的人，是一生的幸福；在错的时候，遇到对的人，却只是一声叹息……
是啊，就因为，他们在错的时间，遇到了错的人，所以，就连叹息，都已不能……
女子的身影，沉重十分，决绝十分。
夜清寒怔怔地望着她，怔忡地望着她快速地穿好睡衣，然后猫儿一般地从他身后闪出，然后，无奈地望着她正一寸一寸地从他的眼前消失。
无措和绝望，仿佛潮水，只是下一个一瞬，就将他从头到脚地淹没……
为什么，他留不住她？
为什么……
只听身后“哗”的一声，叶千雪愕然回头，却发现小男人的手，捶在玻璃做的茶几上。
雕着精致花纹的玻璃，“乒”的一声碎开，有血从男子的手中落下，点点滴在色泽透明的玻璃上。
更多的血，落在地毯上，点点滴滴，点点重叠。
“哎呀，你流血了……”
说不出的痛，如潮水般弥漫四肢百骸，而他点点滴滴的手，使叶千雪的心，仿佛要落入深海一般荒凉。她只觉得窒息，只觉得紧张。
丝薄有睡衣，水一般地跌落，露出了她未着寸缕的身子。而她，却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是快步回到男子的身边，惊惶地一把抱住了男子的手：“不要动，让我来帮你止血，让我来看看没有玻璃碎在里面……”
然而，男子却毫不留情地推开她的手，他的脸上，有悲悲凉凉的，不是蚀骨的痛。只是，那样的神色，会令人的心都会看碎。
他推开她，忍着一分一分的痛，他推着她，仿佛想要推开自己渐浓渐浓的不舍。终究，手心的温度一点一点地冰凉，他深深要，却又悲哀地望着她，在自己的心，还没有彻底碎掉之前，抽手，转身，离去……
累了，倦了，痛苦了，绝望了。
即便不能相伴，那么，他只有放手……
放手吧，或许是两个人的解脱……
血，顺着叶千雪的指尖滑落，落在腥红的地毯上，而夜清寒的身后，还有更多的血，一步一步地蔓延。
那样的长线般的滑落，那样的断断续续地点点点滴滴，看在叶千雪的眼里，渐渐变幻成奇异的、沾满血腥的红。
到了最后，那抹红无限量地放大，无限量地延伸，最后变成了那个浑身是血的小人儿。
远处，只有海浪拍击岩石的声音，眼前一片黑暗，而浸染在海水里的，逐渐冰凉的散淡的血色，正铺天盖而来。
已经死去的爸爸，还有静静地躺在怀中，正一分一分地失去生命迹象的小人儿，自己的双手，全是冰冷的血……
那些影像交错闪过，仿佛一根尖利的刺，刺在她早已开始麻木的心。
一刹那，被血色淹没的女子，在自己的臆想之中，在漫天血色里只觉得窒息。她抱着头，迷乱地说道：“不要死，不要……血……”
不要死，不要……
他死了，可她，却还活着。那是她十年来，最不能释怀的事。
他死得凄凉，死得痛楚，可又有谁知道，她活得，更是痛楚，更是凄凉……那样的折磨，仿佛有一条钝钝的锯子，在此后的所有日子里，反反复复地锯着她的心……
他临去的时候，她没能陪着他，送他最后一程，甚至见他最后一面。所以，她将此后，一生的记忆都留住，将自己的一生，都封锁，都祭献。
只是，你可不可以，不要死……
叶千雪的声音，由低到高，仿佛近乎绝望的shen吟，变成最后无措的尖叫。而她，一个字，一个字一重复着她的话，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她放弃。
床角的阴影里，冷汗如蛇一般地从她的衣背，蜿蜒而下。而她，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头，紧紧地闭着眼睛，紧紧地蜷缩在一起，仿佛要将自己躲进没有记忆的硬壳里，再也不用面对那些不应该属于她的噩梦。
夜清寒的心，被扯断一般的痛。
仿佛一条长长的丝线，系在他心脏的一端，只要那个女子轻轻地拉，他的心，就会痛得受不了……
就好象现在一样，只要看到她有一点点的难受，他的心，就会痛得受不了……
可是，即便受不了，又怎么样呢？
在终于忍受不住，将她一把拢在怀里的时候，他的心，却还是塞满冰雪一般的凉。
她一声一声的控诉，叫得他的心，都是火辣辣地痛，可是，她却仍然利用了他的心痛，为所欲为……
他抱紧了她，就在心口，就在手心，就在离他能多么近，就多么近的地方，他喃喃：“我爱你，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爱你……可是，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他笑，眼泪却流到了心里。
他紧紧地抱着她的头，抱着她的身子，仿佛要将她，生生地揉进自己的血肉里，让她感受一下，自己的心，以及痛，还有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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