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建明报告文学论-走来的一个和溃退的九十九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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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7年3月4日,一件令人震惊的事在黑龙江某大学发生了:大学4年级学生曲铭悄然从学校图书馆5楼坠下,等人们发现时,他的头已经深插在早春的泥土里,同学们永远无法将他唤醒……

    曲铭是个贫困生,但他学习优秀,是“三好学生”,几度得过奖学金。可他却在即将毕业时,选择与这个世界永别。这是为什么?后来老师和同学们从他写得十分简单的遗书中找到了答案:“这些年我欠大家的情太多了。今生今世无以回报,只有等来世……”

    在遗书中,曲铭特意提到了两件事:一件是他之前向班上一位同学借了400元生活费没如期还,致使那位也是贫困生的同学没能如期交学费;第二件事是有关一张向他捐助过的人名名单。

    师生们反映,曲铭平时很开朗,不属于那种心理有明显忧郁症的同学。至于他的贫困早已众所周知,大家还一直在帮助他。刚入学一个月,学校根据他的情况便将其列入了特困生名单之中。一开始,他就得到了像打扫卫生、整理资料、治安巡逻等勤工俭学机会,并是全系4名有固定岗位的特困生之一。老师说,就在他自杀之前,学校先后给他安排工作有17次之多,每次的特困补助也基本都有他的份。但同学们说,曲铭仍对每年3100元的学费忧心忡忡,特别是在接受别的帮助后这种忧心不仅没减少,反而加重了。1995年秋,在他又一次交不起学费时,同学们主动发起募捐活动。为了不伤他的自尊心,捐款是秘密进行的。等到大家把2935.5元钱交到他手上时,曲铭好一阵激动,可他一再表示谢绝。直到同学们同意按记名的方式捐款并把名单留给他时,曲铭才接受。

    这样一位同学突然自杀,校园内的冲击波可想而知。其实曲铭之死原因并不复杂,他在告别人间的前几天曾对一位同学表述过自己的内心世界。他说因为自己上大学,亏欠家人太多;在学校,他又老让同学们掏腰包……

    曲铭死于他在接受别人的帮助时内心有太重的负疚感。

    贫困是一种直感的痛苦。接受社会和别人的帮助是一种具有负担的痛苦。直感的痛苦加心理负担的痛苦,这便是贫困大学生与那些接受“希望工程”的贫困儿童,及其他如贫困母亲、贫困残疾人的不同之处、复杂之处、严重之处。你可以拿50元或100元,就能拯救一个失学儿童。但你却常常难用5000元或10000元拯救一个贫困大学生。

    东北林业大学学生李静明说:“我读大学一年级时就靠吃馒头、咸菜过来的,是很苦,是很难。天天开饭时,我总最后一个到食堂,悄悄买点东西就走了。但那时我心里还是踏实的。后来呢,学校和同学都知道了我贫困,于是就都来捐助,我也很感激。可以后总觉得走到哪儿别人都在背后指着我议论说:他就是贫困生,我也给过他捐助!我反而觉得不如自己过去吃馒头、咸菜香。”

    中国农业大学女学生李颖说:“开始有人给我们资助,让我们介绍自己的贫困情况还挺觉得是那么回事的。记者采访、电视摄像,你在接受捐助时还要感谢地说些话。后来一次又一次就感觉自己像是动物园里的猩猩在给人家展览,那种心理感觉特别不好。现在我就不大愿意接受别人的捐助,宁可自己苦一点,倒也落个心里清静。”

    这就是贫困大学生的心态。这就是一个完全特殊的贫困群体。

    中国大学“希望工程”比任何工程都更艰巨,因而更迫切。否则走过来的真可能就是张宗友一个,而溃退的也许是九十九个……

    第十二章:漂泊的高级盲流与依旧的贫瘠山丘。这一章谈到了当时大学毕业生就业时的地区差异和不平等,来自偏远地方的毕业生不管你如何优秀,也难在大城市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而太多的人不甘心又不愿意回到偏远的家乡。面对现实,人生一次又一次地选择,他们宁愿在繁华的城市漂着也不愿意回去。这种现象不仅给城市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同时令培育出大学生的农村依然贫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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