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切慕你,如鹿慕溪水-爱似眠蝉(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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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逸仿佛知道她在想啥,缓缓道来:“以后我们还将相伴走过漫长的岁月,尽早建立相同的爱好比较好。当然,就算没有,我也有绝对自信和你和谐相处……”一辈子。他在心里补完最后仨字。

    (⊙o⊙)米嫣云连眨几下眼,学长说将相伴走过漫长岁月耶……说的是租房的事吧?

    嗯,一定是,别想歪!

    米嫣云已经打消了“还人情”的念头,这琴贵到变态,得把她拆了卖掉,或者给江逸三世为奴,恐怕才能还上。

    可,为他拉上一曲这等小事,不难办到。

    午后的房间,撩开布帘放进一屋子和煦的浅金阳光,她漆黑如瀑的长发则随着弓子的运行而摆得那样好看。

    有淡淡茉莉花香的清茶是米嫣云的,而那杯泛着酒红色诱惑色泽的醇厚液体,则是属于江逸的葡萄酒。

    只是他全程都忘了喝一口。

    又听到了,时隔多年后,这首《引子与回旋随想曲》。好像忧桑的冥想一样的行板。

    她一如从前,青春貌美,披着乌云般的长发,琴技并不华丽,灵动的演绎却扣人心弦。

    一如从前那样,带给他震撼。

    那会儿她们还是干净清澈——或者说青涩的年纪,脸上没有一条细小纹路,心里没有任何沧桑沉淀,吃着廉价食物,眼睛里却倒映着天上最纤尘不染的白云。

    无论男孩女孩,都像三四月的花田。

    也许相爱的人,就该在那个时候相识,不管有没有感情的发生,才算没有错过对方一生中最美好的年月。

    他们在暑假业余器乐班相识,放了学一起偷偷翻进别人家果园,江逸送她糖吃,米嫣云还在树下给江逸拉了一段儿小提琴。

    黑发覆于肩头,白裙翩然,模样纵是朝阳的光芒都要嫉妒的。

    林中仙子那美好的感觉,隽永于心,让江逸仿佛这一生都忘不掉了。

    可是,他的“女神”不长心,太忘事。

    一个暑假的靠近,连同他这个“没有被记忆价值”的人一样,渐渐地被忘了个精光。

    重新贴上去?唤起她的记忆?

    不,男孩也有自己的自尊,不知不觉中他发现自己已选择了怅然远立。

    然后时如逝水,永不复返。

    “……学长、学长?!”米嫣云连唤了几声,江逸才回过神来。

    “唉,我拉得就这么差吗?”学长这无异于看着电影却出了戏。

    “你拉得很好。”江逸说,“刚才我听着旋律,想起一句话,大意是说每个人都是一把琴。”

    人怎么会是琴呢?不过,如果说学长是一把流线型,木质明亮、高贵的小提琴,似乎也说得通。

    江逸微微笑着:“世界上只有一把弓,与他契合,才能拨动他的心弦。”

    她竟无言以对。

    学长虽然温柔地注视着自己,但其实目光正穿过她的身体,落在另一个女孩身上吧?

    就是学长心里那个独一无二的“心上人”。

    米嫣云原本受到称赞而飞起来的心又像中弹的候鸟,落在了地上。

    江逸不知自己说错什么,米嫣云的脸色变得有点灰暗,转而用更加明朗的语气提议:“不如你教我拉小提琴,陶冶情操~~只要你肯教,我隔天再去琴行买了一把小提琴。”

    “学长你工作忙,还醉心乐器,以后空余时间都拿来练琴……”自己这样大大咧咧霸占江逸的时间真的好么?米嫣云想。

    “有什么不妥?”

    她说嗯,学长有自己喜欢的人,这样一来你没时间交女朋友了吧?耽误终生大事怎么办?

    “没事,对那个人啊,我是志在必得的……”江逸说不耽误,他每时每刻都在努力。

    米嫣云奇怪道:“学长,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我咋没看到你每时每刻在努力呢?”

    还是说,你坐在这儿和我一起练琴,但是脑子里却想着你的求爱大计?

    先周密部署,一旦行动手到擒来。嗯,有条不紊的确是学长的风格。

    还以为,他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完全忘记了他喜爱的那个女孩呢……

    米嫣云一时间沉默了。

    江逸也沉默,看了她一会儿,笑了:“米嫣云,你这是以退为进,欲擒故纵?”

    “?”

    “算了,我的错,是我想多了——你的脑袋根本还没进化出这种功能。”

    米嫣云更疑惑,怎么回事,学长一会儿说些高深的话,一会儿又道歉了,然后还骂她笨?

    男人心,也是海底针……

    江逸一如既往地揉揉她脑袋,用暧昧不明的态度结束了这个话题。

    而同时,米嫣云的手机尖叫了起来。

    显示许玉琢来电。

    接起电话,无人说话,只听见一片类似车水马龙的嘈杂。

    半天终于听见嘈杂中析出一个绝望的女声:“嫣云,成旭不要我了,呜……我活不下去了。我和他完了,这次是彻底完了……”

    “玉琢你别急,发生了什么事,慢慢说。要不我去帮你和他说说好么?”米嫣云觉得奇怪,闺蜜并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被甩也不至于寻死觅活。

    “没用了……成旭他……死了!”

    突然间,背景音中救护车的鸣笛增大,现场似乎乱作一团。

    还有人在劝说,姑娘你冷静些,你男朋友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玉琢你在哪儿?我来找你,说地点我马上过来。”

    米嫣云知道大事不妙了,而江逸见她一脸惊骇,问她发生了什么。

    “成旭好像出大事了,玉琢的情况现在也非常不好。学长,你试着给成旭打一下电话看看呢?”

    江逸拨号,听了一会儿挂断说:“没人接。”

    “我再打玉琢电话,一定要问出地点来,我得去找她。”她哆嗦着嘴唇说。

    江逸把她一只手攥进了手心,像要渡给她能量般紧紧握着:“问吧。我和你一起去。”

    至于发生了什么……

    大约一小时后的城市即时新闻,再现了当时情形。

    午后3时10分许,榆城桑梓区发生严重车祸,目击者称在一个十字路口,一辆行驶中运水泥的大货车发生了侧翻,撞翻并压住了旁边一辆行驶中的黑色小车,当即把小车压得塌陷不成样子,挡风玻璃全碎,一道车门连同无数零件、车内物品散落路旁。

    副驾驶上的女孩从车窗逃脱,驾驶室的男人则被压在了下面。

    女孩一直握着那只从变形的小车中伸出的手,鲜血淋淋,腕表永远停在了出事那一刻。

    她恸哭着要男人坚持,唯恐他的生命也仿效那破碎腕表,被永远定格……

    米嫣云和江逸赶到医院,看见许玉琢不声不响坐在手术室外,凝重的脸上带着泪痕未干。手上的小伤口贴着纱布,应该是处理过了。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而她“度分如年”。

    “他会没事的,会没事的……”米嫣云过去抱着许玉琢的肩,催眠般说。

    “……有些事是新闻记者也不知道的,当时事故突发,我本能地扑到成旭身上想要护住他,没想到成旭的反应更快,不合常理地将方向盘往另一个方向打——”

    “我后来才知道,他这举动是为了让驾驶室那一边完全迎向货车,他还用腿把我连挤带踹弄出了车窗……”

    “我得救了,他却被压在车下,开始还能回应我的呼喊,几分钟后就不行了,没意识了。如果不是成旭的急智,现在我应该是和他一起送进急救室……”

    “说实话,我想和他一起进去,也好过现在守在门外生不如死的感觉。我不明白,明明说不爱我不在意我只是报复我的人,谁稀罕他为我去死?谁稀罕啊?!呜……”

    “更可恨的是,他刚才都要不行了,还在虚弱地强调他不喜欢我,让我去爱别人……”

    这番话,说得米嫣云心惊不已。

    成旭这种情况下强调不爱,只是不想自己如果死了,困许玉琢一生。

    “都是我的错,我今天不该去找成旭要和他再谈一次,我永远宁愿死了那份和他复合的心,也不愿害死他啊,呜……”

    米嫣云听见闺蜜的声音愈发喑哑,之前不知声嘶力竭唤了多久。

    “玉琢,我知道你很难过,但越是这种时候你越不能垮,别钻牛角尖,这种事也是你无法预料的。”

    江逸说:“对,嫣云说得没错,以我对成旭的了解,他绝对不会怨你,更不希望看到你是这个状态,振作些。”

    玉琢一把抹去泪水,极慢地回答:“嗯,等成旭醒了,我还要亲口戳破他不爱我的谎话。呵呵,想骗我许玉琢,哪有那么容易?”

    她强笑一下,这笑容,却弄得米嫣云很想哭。

    “玉琢,我离开下。”帮不上什么忙,至少去给她买瓶水。

    “我跟你去。”江逸站起来。

    医院对面就有个大型超市,她过马路前,被江逸拦下。后者说你留在这儿,要买什么我去买。

    望见他眼睛里氤氲,米嫣云察觉到什么:“学长,你在担心我?”

    刚才米嫣云问成旭的伤情怎么样,玉琢给她看了手机里的照片。

    在急救人员不让许玉琢插手的几分钟里,她就站在旁边涕泪横流地拼命拍照片。

    一想到这可能是成旭留下的最后影像……

    触目惊心的画面,刺痛江、米二人的心。离死亡如此之近,谁都是肉体凡胎,难免心悸。

    “学长,只是过个马路,没事的。日常不会到处都是天灾人祸……”米嫣云想不到,自己也有反过来安慰江逸的一天。

    “你肯定?”

    学长表情竟变得严厉,她说:“大概……能吧。”

    “那这是什么?”江逸飞快地翻开自己皮夹,从里面抽出一张印着某某航空公司LOGO的便签纸。

    为什么这张纸如此眼熟,而上面的字迹……天啊,这不就是出差期间,她在飞机上写下的“遗言”么?

    江逸说:“咳,有次和你一起吃饭,‘捡到’了可能是你枕边书的《罗兰传记》,然后在里面发现了这张字条。”

    字迹凌乱,可是蛮感人:

    “飞机已经在天上盘旋近四十分钟了,有焦臭味飘来,越来越多的乘客觉得自己已经下不去了,哭声渐响,机舱里一片愁云惨雾……

    一直以为自己离死很远,今天才发现生命那么脆弱,世上变数又太多,也许平安活到老才是一种奇迹吧。

    我的生活,谈不上多精彩多幸福……相反的,其实千疮百孔呢,可还是舍不得父母,舍不得你,临死还有很强烈的求生欲望,放不下生而为人的自己。

    你的心是我向往的地方,哪怕在千仞绝壁上。我以为在过去的某一天中,你曾借了我天梯,让我侥幸攀上去看了一看,从此以后即使我再跌入泥沼,回想那一天,心中也能激发出许多勇气。就像现在一样。

    想要再见到你,如此而已……”

    下面是日期的落款。还画了个哭泣的颜表情?(TωT)?。

    米嫣云的脸腾地一下红成了番茄。

    等一下,不要慌,自己并没有在那上面写“TO江逸”或者“TO学长”吧。嗯,还有狡辩的余地。

    江逸看她脸色变幻,仿佛看透她心中所想:“一开始,我也并不敢确定这纸条是写给我的,还为字条里的男人颇是气短胸闷了一阵。”

    “直到,我运用校友群里的NB空间查看器,咳……偷瞧了一下你空间里的暗恋日志……”

    什么?!

    此言一出,米嫣云犹如被天雷劈中,最后的侥幸心理被轰成了渣渣。

    她甚至再也不敢抬头看对方一眼了。

    暗恋日志里不光有江逸名字,还有太多红果果的爱慕之情。

    蠢啊,大数据时代,怎么可以把隐私放网络上?她肠子都悔青了!

    两人站在医院大门的右侧,“帝王蓝”的旁边,不顾路人各种精彩眼神狠狠抱在了一起。

    “是大病初愈吧?”“我看是拿到检查报告发现肿瘤是良性的……”有人议论着。

    江逸说,他本来也想慢慢来,找到一条最安静最自然地通往米嫣云心里的路。

    他知道现在也许不是时机……

    但是他突然很害怕,因为今天目睹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故,并且曾有类似的空中气流,差点带走米嫣云……

    “我不希望等到哪一天我与你走到成旭和许玉琢这步田地,才互通心意,极有可能把一生的幸福都错过了。不想和你像太多青梅竹马的偶像剧里演的那样,纠葛到最后,落得幽幽叹一句:我们都败给了现实。想到这,我就无法忍耐。”

    “而我的现实,就是要和你在一起……”

    米嫣云杵在那儿,脚像生了根似的。

    倏忽,她又仿佛从梦中惊醒,心想:如果我的理解没出现重大偏差的话,学长这是在对我坦承……那什么?而学长口中说的“心上人”天杀的莫不就是——我?

    她战战兢兢用十分不确定的语气问:“学长你,喜欢我多久了?”

    江逸没想到“米害羞”突然问这么直接,笑了一下,眼底满是深沉的情意:“八年多了。”

    够了。只要有这一句,足够到不能再多。

    米嫣云没让他继续说下去,以为永远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犹如福彩头奖一样落在了自己身上,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往外涌,与此同时,凑上去冲动地吻住了对方的薄唇。

    星辰般的眸子在一瞬惊讶的放大后,就充满了无上的喜悦,开始做出比她更热情和积极的回应。

    对你的感情,就像深夜的白雪,不知不觉间,已然覆盖了我的整个世界。

    这一生,无论长与短,无论开心有时悲伤有时,让我们一起走完。

    分不清是谁说出的话,融化在唇与唇之间。路人有的在偷拍,有的在脸红……但无人不觉得,这一幕很美。

    就如歌中所唱:他们都说尘世那么美,心中有爱谁和谁会不美,相守着你爱的那个谁,和陌陌红尘共醉。

    许玉琢只是觉得,他俩买水买了蛮长时间,倒没留意到米嫣云回来时嘴唇泛着水光,眼神都不知往哪儿放才好。

    江逸在手术室外的长凳上,坐得离她从未有过地近,还悄悄地,不肯放开她的手。

    直到手术室的门开了,护士从里面匆匆走出:“血源不够了,请问你们谁是AB型血?”

    “我是!”江逸蹭地站起来。

    “那你跟我进去吧。”

    许玉琢逮着机会抽泣着问了一句:“护士小姐,伤者没大碍的对不对?!”

    “这……现在正在进行开颅手术抢救,颅内大出血,肋骨断了三根压迫到了心脏,心律已经不齐……情况很不乐观。我们会尽最大努力!”

    手术室大门重新紧闭,许玉琢瘫倒在了椅子上,直往地上滑去,米嫣云扶都扶不住。

    (5)看日出必须守到拂晓

    三个月之后。

    墓园,微风,天气晴。

    许玉琢弯腰,把一束素色的白菊花轻轻放在墓碑前,再直起身拂去墓碑上的积尘,端详了照片好一会儿。

    幽幽开了口……

    “我从没求过你的在天之灵什么事——无论是考大学时,还是买彩票什么的,我现在只求你把我最爱之人的意识,带回这个世界、我的身边。”

    “他还欠我一辈子的时间,我不能就这么放过他!拜托了,最最最亲爱的爷爷。”

    许家老爷如果真能泉下有知,恐怕也是囧囧有神。

    这不肖子孙逢年过节都难得来一次,为个男人居然就蹭蹭地跑来了,简直了!

    不知是成旭送医及时,还是许玉琢在现场声嘶力竭的“唤醒疗法”起了效,成旭被从车底搭救出来开始,一路撑到了急救病房,又从手术室、ICU病房一路撑过危险期。

    实在命大得很。

    只是,危险期后也一直未能醒来,处于生命体征平稳的昏迷中。

    成旭父母对昼夜不辞辛苦照顾儿子的许玉琢,诸多感激。

    爹妈一走,贺雷霆后脚就来了,在病房外和许玉琢谈了很久,过程不明,但彼此都达成一个共识:就当做双方两不相欠了吧。

    一边是友情一边是爱情,成旭醒来,还要继续用这问题去为难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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