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须臾高知之-鸾钗篇参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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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庭惊得将手中茶盏摔落,滚烫茶水泼了自己一身。殿外随侍的宫人推开门忙近前来擦拭却被他挥挥衣袖屏退。他默然良久,眸中燃起不可置信的惊诧,随后平复镇静,对何遇道:“阿葛年幼,且顽劣愚钝,怎能担当如此大任?再者,即便是扶持阿葛入主大尧皇宫,她又如何能坐得稳这帝座呢!”

    何遇轻笑一声,似是不屑。他道:“那侯爷认为,七国之中有谁能担当此任,又有谁,能坐得稳这帝座?”他瞬时抬头,目光如炬,直指穆庭,他道:“是侯爷你,还是我这一介草莽呢?”

    穆庭被他森利目光逼得向后退却。他在朝中多年,见过韬光养晦的寒门学子,也见过锋芒毕露的新科状元,但他从未见过有如何遇这般光华自如、睥睨众生的态势。他被逼得无法避开他的目光,他败下阵来,平静的接受他凌驾于自己之上的森寒气魄。

    他叹息道:“我不过是想搅乱这七国风云,拉穆冉下马罢了,若非他逼我将荔儿送往大尧做质子,我又怎会走到今天这步。这么多年卑躬屈膝,他还是不满足,他到底想要我们如何才心满意足!我自是没有这等坐镇山河的气魄。”至于何遇你,我自然是相信你有这个本事坐上龙椅,但是你不会,也不能入主大尧皇宫,谁让你姓何呢。当年何璋有多得势,后来便惹来多少猜忌,七国王侯都对何璋忌惮不已,到最后,便是连战功赫赫的何暄都救不了何家,他们,又怎会让一个姓何的人入主大尧,荡平当年冤屈呢?

    穆庭道:“不知公子缘何认定阿葛将会入主大尧?”

    何遇平视远方蔚然林木,道:“就凭哲成殿下有一颗七国王孙都没有的仁心,一颗与生俱来的仁心。”

    “一颗仁心又如何,史册上从来不缺爱民如子的仁君,你瞧见哪一个仁君落得好下场了?”穆庭皱眉,极为不悦。

    何遇依旧是满面秋风,他似是一早便料到穆庭的这番诘问。

    他道:“这便是鄙人所言的‘还需侯爷相助’。”

    穆庭咳嗽一阵,理了理自己失态模样。

    何遇道:“有仁君,朝纲便能肃清。朝中没有昏佞,军中没有宵小,天下便能一片清明,百姓便能休养生息、安居乐业。这样的天下难道不好吗?至于哲成殿下,她不是还有我们吗?若连一个仁君都护不住,还要你这平成侯、我这漆吴山人作甚?”

    穆庭一时失语,望着何遇忘了追问。

    “关于哲成殿下是否心怀仁慈这一点,相较鄙人,侯爷最为清楚不过,”他缓缓起身,理了理袖摆,揣手道:“侯爷不必惊诧,来日方长,静候殿下佳音便可。”

    “至于同豫章侯结盟一事,侯爷还需一人相助。”

    穆庭缓神,问到:“谁?”

    何遇推开殿门,明亮光线从他面庞上蜿蜒至衣角,将他周身镀上一层光明。他道:“穆棠。”

    穆庭一时震惊,诸多疑问涌上心头,不知如何开口。

    前几日不知何人在殿门上射进一只冷箭,箭上挂着一封信笺,他打开信笺看完后,心境久久不能平和。穆棠,竟然没有死,竟然还去了一趟杞国,又呆在大尧庚都一家玉器店中。他沉吟一番,终是唤来女官前去请穆棠前来季国赴宴。他在季国眼巴巴盼着,却盼来女官对他摇首道:“棠公主殿下极为不悦,大抵不会亲自前来赴宴。”

    何遇道:“等哲成殿下带着知臾回来了。穆棠殿下自会前来。侯爷只需记着,哲成殿下欠穆棠殿下一个天大的人情便是。”说罢,他已翩然远去。

    听了何遇的话,穆庭这几日都留心着前来贺喜的贵客。连着几日侍卫都对他摇头道不见穆棠踪迹,渐渐地穆庭心下不禁生出对何遇的疑虑来,兴许这人并未有朝中所传那么鬼神莫测,那些个关于他的流传已久的风流韵事兴许不过机缘巧合。

    五六日过去,穆葛婚期将至,不见穆葛带着湛知臾季国,也不见穆棠前来,饶是穆庭这般好的耐性,也不禁不耐烦起来。他独自一人坐在殿中干巴巴饮酒,屏退一干碍事的宫人内监,乐得清静。正举起一樽良液将往喉中倾倒,殿外忽传来一声惊呼。

    “侯爷!不得了了!”

    这一声动地惊呼险些没将他吓得将手中铜樽吓得砸在自己脸上。他咳嗽一声,对那惊慌不已的内监道:“急甚么!”

    那内监瞧见他,摸着心口,泪眼婆娑道:“可不敢不急啊!奴再晚一步,怕是连侯爷的面都见不着啊!”

    “何事惊慌?”

    那内监跪在他跟前道:“回侯爷,瑾瑜殿中有人闹事,一干侍卫都拦不下她。”内监抹着泪眼,委屈巴巴道:“那闹事的悍妇自称‘景陵府中人’。哪里来的老妇这般凶悍,携带的随从、侍婢也是脾气大得很,连奴过问一句名讳都被挥袖呵斥。”

    穆庭脑中忽地一声嗡鸣,他探身问到:“甚么府中人?”

    那内监被穆庭异常紧绷的神色吓住,忙瑟缩道:“景……景陵府中人。”

    穆庭丢了铜樽便赶往瑾瑜殿,忘了拭去满额冷汗。这叫甚么事,他明明是在府中静候穆棠同湛知臾,一番诚心等来了一颗煞星,真教他有苦难言。

    这景陵公主穆双鱼可是先帝流落在外的皇女,因着先皇后母族势大,先帝只好将这穆双鱼塞给了彼时还在世的老邢王,老邢王吞了个哑巴亏,无奈接过了这烫手山芋,在先帝和先皇后的眼色中左右逢源。

    等到先皇后两腿一蹬,先帝有了新欢,自是将穆双鱼这档子事忘得一干二净,等到当今陛下从黍国民间回了大尧皇宫,他才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个寄在老邢王宫中做宫娥的女儿,可那时,朝中言官早已对他颇有微词,又见着穆双鱼同彼时还在世的老邢王和睦相亲,于是先帝大手一挥,将她彻彻底底丢给了老邢王。

    老邢王过世后,穆合即位,请旨册封穆双鱼,穆双鱼自己到了她亲生老子先帝跟前为自己请了个“景陵”的大逆封号,莫说穆合惊得讲不出话来,便是当时韬光养晦一向深藏不露的穆冉知晓了此事亦是忍不住咂舌。有不生脑子的权贵知晓此事,面上连连称赞景陵公主旷荡桀骜,暗中猜测莫不是这突然冒出来的公主其实一直是陛下的心头宝不成。那些不知死活上赶着去巴结景陵公主的人结结实实挨了她一顿折腾。

    自此,七国王族同那景陵公主的界限,泾渭分明。

    他着实想不出来这位他从未见过一面的乖张公主前来他这小小的平成侯府作甚。来恭贺穆葛新喜?她以前又不是没有将大尧送去的请柬扔到狗窝中。来寻他的不是?他自认这么些年兢兢业业尚未得罪过谁。那这景陵公主来这里到底是要作甚?

    他一路紧赶慢赶,终是在一片哀嚎声中赶到了瑾瑜殿。殿外乱做一团的宫人内监见了他,哭得两眼泪汪汪向他扑来,他一挥袖将这些人晾在一旁,径直往殿内走去。

    瑾瑜殿内,一干来客千姿百态。端坐案边举着茶盏施施然瞧热闹的也有,揣着手杵在近前讲得眉飞色舞的也有,缩在柱子后头不敢出声的也有。这些个王孙子弟,千金公子,平日里瞧起来人模狗样,玉树临风,非得到今日这等处境方显本色。

    他展眼瞧去,一个素衣老妇面带愠色端坐主案边,身侧一个眉宇凌厉、面容姣好的绿衣侍女面带冷笑给那妇人打着扇子。有一白衣少年正在一干侍卫头顶上翻飞腾旋,面带笑意将他养出的一群草包侍卫一通好戏耍。只见那少年人一脚点在一个侍卫头上,又一脚踢在前方一个侍卫肩上,那侍卫应声倒地,捂着肩膀鬼喊鬼叫。那少年人一翻身,将身靠在梁上,眨了眨桃花眼,懒洋洋道:“小爷我好言相劝,劝你莫要骂人你偏不听,现在知可道痛了?踢断了你一只臂膀而已,等过个把月便没甚么事了。你若再喊得小爷耳朵发毛,我便将你另一只臂膀踢断。”那侍卫闻得此言,果然咬着嘴捂着肩膀不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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