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须臾高知之-银炉篇银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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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有个软弱无能的世子,失去了他的妹妹。他终日坐在廊下一言不发瞧着过眼浮云与花木,行尸走肉般一坐便是一日,人人都以为他不过是失去了一只爱不释手的兔子,他的母亲也这么认为,便由他这般自暴自弃。所有人都觉着,不消一段时日,等他渐渐忘掉这只兔子,他们的世子便会同往昔般没心没肺的做一只傀儡。”

    只有他自己知晓,他失去了对这个世界最后一缕希翼。

    他就这么坐在廊下,海棠花开了又谢,梨叶掉落又抽新芽,寒来暑往,春去秋来,他都坐在廊下。不愿见旧日好友,不愿见朝臣,不愿见那些巧言令色背信弃义的人。

    他的母亲中宫夫人不忍心瞧着自己的儿子日渐消瘦,便央乳母去唤世子出宫散心。

    那日上元佳节,世子在乳母的念叨下换上便服走出宫门。他漫无目的的走着,满天烟花纷飞飘散,眼前花灯琳琅如流水,芙蓉新妆的女公子手挽手从他身侧走过,留下阵阵女儿香甜,都没能让他抬头瞧上一眼。街市游人如织,欢歌笑语中,上元节的热闹没能将他包裹,反而将他推得更远。他站在人群中,那样孤寂,那样突兀,那样合群却又格格不入。

    他觉着好没意思,挑了个元宵铺子准备坐上一晚便回宫,谁知他弗一坐下,一个酒坛子从天而降砸下,在他身上开了花。在人群的惊呼声中,一个白衣少年扒开围观的人,跳到他眼前,冲他伸出根手指头比划,他拍拍身上的酒水,面无表情的讲:“我无甚大碍,你走罢。”白衣少年当即松了口气,对他道:“嗳呦,可吓坏我了,将你砸出个好歹来可如何是好!”

    白衣少年转过身对他的清秀侍从道:“都怪你这小子,跟你说了咱们是偷着出府的,不要惹事,你非去招惹那几个浪荡儿,要不是为了救你,我怎会搬起酒坛子砸人,你看看,将这位公子伤个好歹你将如何是好!”一番话将自己瞥得干干净净。

    清秀侍从泫然欲泣,瘪着嘴道:“不是奴才要去招惹他们,是他们说奴才长得好看,要轻薄奴才,奴才急了才喊人的。”人群后头传来叫骂声,想来是方才同白衣公子动手的那帮人前来寻事。白衣公子抓住世子的手,唤了声“跟上”,拉起世子便是一阵狂奔。

    也不知跑了多久,白衣公子停下来,扶着身旁的柱子喘粗气,搂着世子的肩膀道:“今日之事,是我无心之失,还请兄台不要见怪,我这就给兄台赔礼。”世子无心理会这个冒冒失失的怪人,转身要走,白衣少年却一把揪住世子衣角,白衣少年“啧”了一声,道:“你这人怎的如此孤傲,我都同你道歉了,你却还不领情,都说了我是无心之失。”白衣少年气得火冒三丈,世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

    他看着少年,对他道:“小友,我无意怪罪与你,近来心中郁结,若有唐突,还望见谅。”白衣少年听得此言,呲着牙乐了,他说:“这样啊,那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世子就这么被白衣少年揪着又是一阵狂奔,也不知这少年哪里来的怪力,像头水牛,世子挣也挣不开。

    接着,世子被他带到名躁都城的妓坊,还未踏进妓坊门,白衣少年大喊一声“姑娘们呢,都去哪儿了,还不来迎接我!”于是乎一群莺莺燕燕拥了上来将世子和白衣少年围得水泄不通。白衣少年一边说着“兄台,你随意啊,就当是我给你赔罪”一边左拥右抱被姑娘们架着往里走去。世子想走却被一群姑娘扯住手脚,也被架着往里走。

    两个人都被姑娘架进了一间花房,莺莺燕燕簇拥着世子和白衣少年坐下。白衣少年躺在姑娘身上听着曲吃着姑娘喂的果食,好不惬意,世子心里发憷,只想离开这鬼地方。

    白衣少年眼见世子坐立不安的窘迫模样,问他是否内急,世子为了能离开这地方,咬牙答应,白衣少年笑着给他指了个方向,他甩开衣上姑娘不安分的手逃到门口。谁知刚一开门,门外恰巧来了群气势汹汹的人。人群后两个人,一个是他认识的季太宰长孙季平,另一个人气韵天成,风姿胜雪,他从未见过。

    世子来不及反应,便被打头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一把揪住,当即撂倒,摔了个七荤八素。那汉子往里看去,冲着那两人喊到:“少爷、顾少爷,小姐找到了!”世子早就看出这白衣少年是个女子,心中平静,只是寒冷时节,贴在地上的脸不免有些凉。

    季平从人群中气势汹汹走出,正要对地上的世子破口大骂,瞥见地上人的脸,气焰顿时蔫了下去,“咚”一声跪在地上。世子不想暴露身份,给他使了个眼色,季平喝退众人,缩起身子站在世子面前。

    屋内世子坦然席地而坐,给自己倒了杯茶,他现在对着一处闹剧来了兴致,因为他已经是局外人了。白衣小姐瞧见自己长兄见着世子恍若耗子遇见猫的模样,当机立断缩到世子身后,季平规规矩矩坐在世子跟前,不敢逾矩。只有那气韵出众的少年靠在门边,似是极为生气的模样,室内四人,各怀心思,偌大一个花房,竟无半点声响,房外来往行人调笑声不绝于耳,衬得室内氛围更为古怪。

    最终还是白衣小姐受不了这古怪氛围,开腔打破沉默,她缩在世子身后道:“二位兄长,不是我要来这烟花柳巷寻开心,是这位兄台与我一见如故,硬是要拉着我来这里,我如何规劝都拦不住他。”

    季平抬袖拭去额前的汗,脸色惨白。

    世子平静的喝完一杯茶,又给季平倒了杯茶,挪到季平身前,季平露出一个比苦还难看的笑容给世子,世子觉着这姑娘有些意思,不要起脸面来的劲头有些像他的妹妹。

    靠在门边的少年发话道:“瞧着真是长本事了,打着量子蒙我们不知你干了些什么好事。你在街上同人滋事,一个酒坛子砸到这位兄台,又拽着人家来这烟花柳巷,现在还将这些事推给这位兄台。”

    白衣少女沉着脸看向门外自己的侍女,侍女低着头装鹌鹑。

    季平原要起身,听到那少年说季云拿起酒坛往世子身上砸时,腿一软跌坐在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一番絮语之后,世子知晓了那个靠在门边的少年名叫顾岑,顾太傅幼子,太傅耿直,仕途不顺,顾岑一直被寄养在顾太傅老师季太宰府中,难怪他不认识他。那个冒失小姐名叫季云,太尉孙女,也难怪她不识得世子,成日不是忙着在卢将军夫人膝下受教,便是忙着横行街头,游戏人间。

    世子想着,都不认识他,真好,日后可有机会慢慢认识了。

    临别之际世子瞥了一眼季平,故意放缓脚步,季平神会,走到他身边,世子道:“季云同顾岑不认识本宫便好,你若多嘴,”世子冷冷瞧了他脖子一眼。季平缩着脖子连连称是。

    季云拉过世子,问他:“兄台,你不妨直言身份,我瞧我兄长很是怕你的样子。”

    世子略思索了一番,一本正经的讲:“我叫赵桑,世子近卫。”

    于是季云冲他龇牙咧嘴的笑起来,唇红齿白,像极了涿光殿外那一株海棠花。

    沈念趴在穆桑腿上,垂着脑袋问:“那后来呢?”

    穆桑含着笑意,温声细语的同她讲:“后来,世子常出宫与季云和顾岑游山玩水,看季云扔开戳着肉包子的筷子同他张牙舞爪舞剑,听顾岑手握新政义愤填膺的针砭时弊,世子的话很少,他一直静静含着笑看着他们在自己身边嬉笑怒骂。世子享受他们带给他的这般鲜明的生活。后来三人的感性愈发要好,季云喝多了拉着她们二人便要结拜。她们拗不过季云,只得由着她胡作非为。从此,世子便成了他们中的大哥,顾岑便成了二哥。”

    沈念笑出了声,眨了眨眼同穆桑讲:“这姑娘真是有意思的紧,怎的红口白牙无凭无据,我的哥哥便成了她的便宜哥哥,改日我见了她,有她一番好滋味尝。”穆桑有些无奈,轻轻给了她脑袋一下,多大的人,还这般小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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