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须臾高知之-银炉篇秦华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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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她苟活于世,只想一根一根拔去穆氏孽种,可她若让江氏追着尾巴不放,事情就变得棘手了。也罢,她不能亲手掐死穆棠,穆棠也活不过今晚,既然这位江家少主如此爱慕这位落难公主,她便成全这对亡命鸳鸯,那便一同葬身地宫罢,也省得脏了她的手。

    秦华携着沈念一同走到涿光殿后,江洵紧跟其后。走到一片青灰色砖瓦搭就的水榭处,秦华伸手将一块灰色砖石拿下,接着水榭地上凸显一块石板,石板缓缓向左挪动,一个窟窿缓缓出现在三人眼前。

    秦华扼住沈念下颌,对着江洵扬了扬下巴,道:“江公子,还不跳,等什么呢?”

    江洵探着脑袋往窟窿里瞧了一眼,只瞧见黑黢黢一片,以沈念如今的情况,这要是牟足气往里跳,无异于自裁。江洵叹了口气,同秦华商量:“洞太黑,我怕黑,能否换一个入口?”

    秦华被他这句话噎了一下,就在秦华怔愣之际,江洵忽地扬起原本垂下的脑袋,对着秦华微微一笑,伸出右手掰开秦华死死扣住沈念脖颈的手,左手一掌将秦华打入地宫。

    只一瞬的工夫,掌风凌厉,劲风穿林,秦华的惊呼声来不及从洞中传出,江洵已一脚将石块踢到洞口上,洞口被严严实实堵住。

    江洵搂住奄奄一息的沈念,瞅着石板,幽幽叹气道:“可惜了我这扇子,花了大价钱做的。”

    他将沈念放在石板上,从怀中掏出竹筒,拧开竹盖后,银钩“嗡”地一声蹿出,径直飞到沈念面前,流萤紧随其后,扑闪着羽翅飘到沈念面前,流萤额上触角忽地发出微弱碧色光斑,流萤转过身朝银钩忽闪几下羽翅后飞入沈念掌中,啮齿伸进沈念掌心发紫处吸食毒血。银钩则钻进沈念耳中,额上触角散发着赤色粉末,粉末顷刻与沈念肌肤融化。沈念被耳中灼烧感刺痛,发出低吟。江洵见状,开口笑讽沈念:“现在知道痛了,我方才叫你留心秦华,你是如何对我的?”

    沈念提不上气言语,只郝着脸拿眼睛剜江洵。

    江洵拍拍衣衫上的灰尘,对着银钩道:“银钩,小心些,莫将她戳聋了,她那个夜叉似的知臾姐我可惹不起。”

    银钩挥着羽翅从沈念耳中飞出,对江洵摆了摆触角,摆出一副“毋要啰嗦”的不耐烦模样,流萤闻得此言,朝着江洵挥挥羽翅,两只琥珀眼盯着江洵,似是在诘问他:“你说清楚哪个是夜叉。”

    银钩见状不妙,赶忙飞进沈念另一只耳朵里避难,江洵感受到流萤的愤怒,冷不丁背上生凉,腆着一张脸,笑嘻嘻对着流萤道:“谬言,谬言,在下是夜叉。”流萤收了目光,专心舔舐沈念掌中毒。

    待吸食完毒血后,流萤靠在沈念掌中发出清丽嗡鸣,银钩在沈念耳中回以一阵嗡鸣,流萤挥着羽翅摇摇晃晃飞回了竹筒中。银钩从沈念耳中飞出,立在江洵手上,同江洵嗡鸣好一阵后也随流萤飞回竹筒。江洵盖上竹盖,对着竹筒里的两个小家伙道:“好好歇息罢,今日多亏有你们在。”

    从方才银钩钻进沈念耳中挥洒粉末时,沈念周身麻痹感缓缓褪去,流萤虽将自身毒血吸食干净,可完全恢复气力还需些时辰。沈念躺在石板上,疑惑的看着江洵。

    江洵抬起眼皮淡淡瞅了一眼沈念,道:“秦华将世子令牌递给你的时候,银钩在我怀中发疯似的撞击竹筒,那时我便知道,这个宫人有问题。我想看看她到底想要做什么,便没拆穿她的把戏。我将竹筒盖拧开了些,那些毒气我虽吸食的不少,可有流萤在怀,我的处境总归比你强些。”

    “那你后来为何要揭穿她?”

    “那时我已有些受毒气侵扰,再不揭穿她,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将你推入地宫等死?在下可不是见死不救的狠心肠。”

    江洵靠坐在栏杆上,抱着栏杆道:“我说殿下,等我歇歇你再问我可好?也不知秦姑娘身上有何毒物,方才打她一掌,我自己反倒有些头晕。”

    江洵为何会与这个妖女是旧相识,明明一路走来秦华都有机会致自己于死地,为何她非要让自己进地宫等死。秦华,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沈念按捺下心中蒸腾疑问,疲倦地合上眼眸凝神聚气。

    江洵靠着栏杆,心下不断浮起秦华被自己打入地宫时惊恐的面容。秦华,这个只与自己幼时有过一面之缘却成了自己拿来搪塞他人的名义上的未过门妻子,被他因维护沈念心切而一掌打入地宫生死不明,这件事若是让他那个深明情义的叔父知晓,他江洵非死也得脱皮断骨。从前那个躲在树后露出半个脑袋怯生生瞧自己的小姑娘如今为何变得如此阴狠毒戾。

    两个人便这样一个躺着一个靠着,静静披着同一袭月华,直至屋檐上乌鸦一声啼鸣打破这怪异氛围。

    江洵甩甩脑袋,松开木柱,问沈念:“可好些了?”

    沈念慢慢坐起身子,道:“有力气骂你了。”

    “那便是好全了。”江洵笑着将沈念扶起,道:“走,我们去看看你的世子哥哥。”

    沈念一把拽住江洵的袖口,江洵被他扯住,不明就里。沈念低着头,犹豫一会,还是从袖中拿出丝帛包,递给江洵,“江洵,你去瞧瞧桑哥哥罢,你把这个东西交给他,同他讲我不愿见他即可。”语毕,沈念垂下脑袋不吭声。

    江洵没有伸手接过丝帛包,收起了顽笑面容,一本正经的同沈念讲:“可你瞧起来,却是十分想见他的模样。”

    沈念没有理会他的这句话,转过身去,背对着江洵,道:“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见江洵的倒影还映在自己身侧,她道:“你且放心去,我已无甚大碍,即便是秦华那个妖女从洞口爬出来,我也是不怕的。”

    江洵抬头望着如水夜色,深远目光追溯到多年以前,他嗤笑一声,眸中盈满鄙夷。

    平复神色后,对沈念道:“沈念,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今日乱你心者,也许等不到明日便撒手人寰。等到他与世长辞之后,你才明白扰乱你心弦的不过是你自己的心魔,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一步一步走近沈念,距她还有一步之遥,他停下,问她:“我可以陪你一同去见你的世子哥哥,但我不会帮你把这东西交给他,去与不去,你自行决断。”

    面对着身姿摇晃的沈念,江洵看见了当年那个优柔寡断的男人,那样一个犹豫不决黑白不辨的男人,凭什么叫她无怨无悔的爱了二十年、等了二十年,等到沉珂缠身药石罔顾也不曾有一句怨言,只留给她一个凄楚的笑颜和一句“你爹他,身不由己,你不要怨他。”等到她的娘亲尾七,他一身雪衣跪在灵前,那个男人才匆匆赶来,开口第一句话竟不是诉说自己多年来对妻儿的愧疚,而是不痛不痒的一句:“乐白,你何苦等我。”

    就在江洵要将丝帛包放在地上时,沈念突然伸出手握住丝帛包。他愕然抬头,望向她。她眉眼处的犹豫不决不知何时烟消云散,她朝他扯动嘴角,嫣然一笑,接过他手中的丝帛包,随后站起,毅然朝涿光殿走去。

    江洵还站在原地,望着逐渐远去的少女背影出神。朝夕相处十多日,他原以为自己已然摸清了她的脾性,他错了。

    他在这一瞬发自心底生出一种陌生感。那是一种近在咫尺却恍若隔着万重山水隔世苍茫的陌生,他,真的了解她吗?

    这个尝尽艰险历遍世味的落难公主在此刻真的揪住了他的眼眸,他的双眸自此刻,再也无法从她周身移开。他忽地又想起那个男人,江疑,你瞧,这世上不知你一人受心魔所扰,沈念能做到,为何你却做不到,为何你至今还在为自己找借口。你何止是输得彻彻底底。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做我母亲的丈夫。

    沈念在前方停下脚步,她站在石阶上,轻声问了句:“江洵,你不随我一同进去吗?”

    江洵回过神,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不羁模样。他道:“在下头还有些晕,殿下你走的这般快,在下有些跟不上。”

    “那我等等你。”沈念认真的同他讲。语毕,她便真的就这么乖巧的站在最高处的石阶上看着他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他被她认真的模样逗笑,伸出手弹了她脑袋一下。

    “走罢,顽笑话你也信。”

    她拽住他的衣角,道:“你说的,我都信。以后不要再同我讲顽笑话。你的顽笑话,我听着并不觉着好笑。”

    江洵只是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并未再讲一句话。

    他不知晓的是,自此,这个落难公主赖上了他,而他也并未再如同撩拨寻常女公子一般撩拨了沈念一番便拍拍衣衫抬脚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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