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江,我最喜欢荒江。江不是湖海那样浩瀚无边,妙的是空阔之下,总有个两岸。当此冬日,水是浅了,处处露出赭色的芦洲。岸上的渔村,在那垂着千百条枯枝的老柳下,断断续续,支着竹篱茅舍。岸上三四只小渔舟,在风浪里摇撼着,高空撑出了鱼网,凄凉得真有点画意。自然,这渔村子里人的生活,让我过半日也有点受不了,他们哪里知道什么画意?可是,我这里并不谈改善渔村人民的生活,只好忍心丢下不说。在南京,出了挹江门,沿江上行,走过怡和洋行旧址不远,就可以看见这荒江景象。假使太阳很好,风又不大,顺了一截江堤走,在半小时内,在那枯柳树林下,你会忘了这是最繁荣都市的边缘。
坐在下关江边茶楼上,这荒寒景象是没有的。不过,这一条江水,浩浩荡荡的西来东去横在眼面前,看了之后,很可以启发人一点遐思。若是面前江上,舟楫有十分钟的停止,你可以看到那雪样白的江鸥,在水上三五成群地打胡旋,你心再定一点,也可再听到那风浪打着江岸石上,拍达拍达作响。我是不会喝酒,我若喝酒,觉得比在夫子庙看“秦淮黑”,是足浮一大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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