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拜会了总督和监察官,他们郑重其事地交付给我一大张文书,它是荷属东印度的居留许可证明,我以前根本不知道这东西的必要性。
返程途中,我穿行在原始丛林里,不停地驱赶蚊虫,披荆斩棘。刚回到小城,便有人邀请我去社交所一聚,因为那位监察官给我的印象是温文尔雅,体贴周到,而且继穆尔塔图里之后,不乏有此类人来到国外,于是我晚上应邀去了趟俱乐部。
此时的巴扎大街,也就是小城的主要巷道,已然一片漆黑。马来人怀抱孩子,倚着栅栏,中国人借着身后自己铺面里亮着的灯光,悄无声息地干着活儿。街道中部坐落着一栋灯火通明的木板屋,那就是俱乐部。一进门我便发现,这里聚集了当地三分之二的欧洲人。台球桌旁围站着四个人,临河窗前的摇椅上,坐着三个老先生和一个女士,他们背对着社交所,一言不发,在平静的呼吸中享受着夜晚时分凉爽的微风。参加社交聚会的其他人都坐在屋子中间,围着一张大圆桌打牌。我坐了过去,他们愉快地跟我打招呼。听说我不会打牌,他们在失望之余又邀请我掷骰子。玩这种游戏要轮着喝酒,于是每个人都点了喝的,有威士忌、苦味啤酒和波士酒、金酒和雪利酒,以及用最不可思议的方式调制的苦艾酒和茴香酒。这种掷骰子的游戏复杂且有趣,在轮船和灯塔上时常会见到人们这样打发时间。
现在我们,大约十男二女,映着两盏白炽灯明晃晃的光柱,从六点半坐到将近九点半,乐此不疲地掷着骰子,玩了一轮又一轮。其间我抬眼望了望上方,又环视了一下屋内四周,看见一只硕大的蝴蝶扑扇着翅膀围着灯飞舞,蝴蝶是黑色的,翅膀上有黄色和绿色的斑纹。我决定晚些时候捉住它带走,也算今晚有所收获,这会儿我已经感到安慰和开心了,因为可以时不时地把目光从这一圈烟民和玩骰子的人中拔出来,投向那只美丽的蝴蝶,它很难融入这个吸烟、喝酒的社交群体,就像“上等”的荷兰人同这片原始森林格格不入。
随后一轮的输家是一个穷少尉,他的月薪最多有二百荷兰盾。大家都拼命地取笑他,似乎这漫长的几个小时从未停止过满堂的大笑和喧杂的快乐。我起身告辞,大家彼此挥手作别,他们都表示遗憾,因为气氛才活跃起来,我却要走了。
刚才那只硕大的蝴蝶已经无数次朝着灯光飞扑而去,烫死了。我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它,看上去没什么伤,只是躺在地板上没有了生息。我把它捡起时,才看到它的身体已经少了一半,上面密密麻麻地围着一种个头极小的灰色侏儒蚁。在这个地方,食糖里、鞋袜里、雪茄灰里,还有床上都找得到这种蚂蚁,人们学会了对于它们掠夺成性的野蛮行为熟视无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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