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王2-恶男毒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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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谌祖镜这个大队的防地在山边,到了山脚,夜色笼罩看不清前门人影。张玉卿打了个喷嚏,钟雪华会意,马上放缓步伐,与前面的枪兵拉开距离,把手里的稻草扔掉,一头钻进林子里。

    两人不愧是惯匪出身,一旦上了山就如鱼得水,不到五个小时就出了龙潭镇。此时虽然已经脱险,但他们不敢走直通武冈的大路,而是绕道洪江,辗转从绥宁回武冈。一路上,饿了就去独户人家要吃的。当他俩来到武冈地界时,已经是8月中旬。

    中午时分,终于到了城口冲。两人原本打算再走一段路才吃饭,但钟雪华又累又饿,一屁股坐在路上,有气无力地说:“满老爷,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饿得慌,我们就在这里捞点吃的吧。”

    张云卿说:“这里是易豪的地盘,再坚持一会吧。”

    钟雪华说:“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再说现在是开饭的时间,易豪他们也要吃饭啊。”

    张云卿也饿得慌,不得不同意了。不远处有个套院子正冒炊烟,吸溜一下鼻子,一股饭香味迎面扑来。两人霎时口水长流,钟雪华放开步子就向前走,张云卿叫住他说:“慢着!那是个大院子,去不得!”见钟雪华停了下来,他睁大眼睛四下里张望,总算在一绿树掩映的半山腰上发现了一户独门人家。

    随着离小屋的距离越来越近,一阵令人馋涎欲滴的菜香味扑鼻而来,随之听到屋里传出锅铲声。

    两人一阵兴奋,进入厨房,只见一位老妇人在炒菜。张云卿咽了咽口水打招呼说:“好香的菜啊,老妈妈你好!”

    老妇人回头一看,见门口站了两个衣服褴褛的汉子,吃了一惊地问:“两位,有事吗?”

    张云卿说:“我们有两天没吃东西,是你家里的炒菜香味把我们吸引过来的——能在你这里吃顿饭吗?我们给钱。”

    老妇人连想都没有想就说:“那就在这吃吧,一顿家常饭要什么钱!”

    张云卿原以为使出点手段来才能让对方就范,没想到老妇人如此慷慨,遂道:“那就谢谢了。”

    “谢什么,这世上没有哪个是带着屋子出门的。两位如何成了这个样子?”

    张云卿说:“别提了,出门做生意,货物被土匪抢了,幸好还留下了条小命回家见老娘!”

    老妇人感慨道:“这年头,就是土匪多!我两个儿子,就是因为怕遇到土匪,才不叫他们出门。”

    张云卿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饭桌前,向钟雪华使了个眼色。钟雪华会意,拿了碗筷就去锅里盛饭。在两人吃饭时,老妇人又淘米做饭,说老公和两个儿子在山上开荒种地去了,一会就会回家吃饭,还得再煮一锅才行。

    一听说有三个男人会回来,张云卿、钟雪华加快了速度,一锅饭被两人吃了个底朝天。

    老妇人一边在灶门前生火做饭,一边对他们说:“看样子,你们真是饿坏了,不如等一阵再吃点。”

    张云卿说:“谢谢了,我们还得赶回家看娘,老人家不放心呢。我还有一事相求,老人家好事做到底,借件干净点的衣服穿穿,改天还饭钱的时候一并归还。”

    “有倒有,只是穷人没好衣。要是不嫌旧,穿我儿子的好了。”老妇人说着,从屋里拿出两件家织布白汗衫。

    张云卿接过浆洗得很干净的汗衫,就明白这是个爱干净的能干老人。两人来到堂屋里换衣服,钟雪华一不小心露出身上的枪,幸亏老妇人进厨房去了。张云卿朝钟雪华瞪了一眼,马上向老妇人道谢离开。到了门口,老妇人忽然对他说:“请等一等,这衣服掉了一颗扣子,我给你钉上再走!”

    张云卿只得站住,让老妇人给钉上扣子,还在背上抚摩了几下,依稀想起小时候母亲给自己钉扣子的情景,心头掠过一丝少有的温馨,赶紧道谢离开。

    钟雪华感叹说:“中国的老百姓,心眼真好!”

    张云卿立刻恢复了凶悍,冷冷地说:“老百姓心眼不好,当官的和我们这些人吃什么呀?”

    钟雪华忙说:“说的也是。”

    这时,下面的院子突然热闹起来,全院子人都在“呀嗬呀嗬”的喊叫,狗在吠叫,鸡们惊慌失措地四处躲藏。这一幕情景,在山村里是最常见现象,不用猜,是山上的岩鹰进村捕食了。张云卿抬起头,果见两只岩鹰飞出院子的上空,鹰爪上紧紧抓着小鸡。

    “就说眼前吧,如果没人养鸡,山上的鹰怎么活呢?所以自古以来都是这样,老百姓天生就是养官府、养我们这些人的。”

    已经换了干净衣服,两人就不再走僻静路。一路上,张云卿总觉得路人对他特别关注,一开始他没在意,到进入城里时,看他的人更多了,有的人甚至还绕到他的身后去看。

    张云卿这下子觉得不对劲了,停下来说:“钟排长,看看老妇人在我的背上弄了些什么东西。”说着就转过身去。

    钟雪华看了,惊讶地说:“满老爷,画了一条蛇。”

    “什么蛇?”张云卿心里咯噔一跳,想起钟半仙说过自己是恶蟒投生,曾劝爹老子趁早弄死的往事,“她画的什么蛇?”

    钟雪华仔细看着嘀咕:“好像是……五步蛇,正是一条五步蛇!”

    “那个老不死的!”张云卿脸上的肌肉在不停地搐动,手按住枪转身要走。

    钟雪华知道他想干什么,连忙说:“满老爷,你这是何苦呢?这里到城口冲有三十多里路,你要教训她,以后有的是机会嘛。”

    张云卿这才打消回去杀老妇人的念头,把衣服脱下来反穿了,这下子果然不再有人看稀奇了。

    回到武冈县城,走在宽阔的街道上,张云卿心里生出恍若隔世之感。现在,最迫切的是了解这边的情况。在路过四牌楼时,他令钟雪华去店里买饴糖。钟雪华嘟着嘴说:“每次都这样,把他给惯坏了!”

    张云卿冷笑说:“你记着,空手进屋,猫狗不喜。给看门狗一块骨头,它才会对你甩尾巴!”钟雪华买好了糖,来到刘家门口,开门的正是金丝猴。张云卿呈上糖包说:“一路上走得匆忙,没敢忘记给你带点土产。可惜龙潭那边没啥好东西,也就饴糖远近闻名。”

    金丝猴两眼眯缝了:“剑横兄,你太见外了!我们谁跟谁呀,也用得着这样客气?到客厅里坐一会,我就去叫老爷。”

    张云卿让钟雪华留在天井,自己随金丝猴进了屋。张云卿在客厅坐了,心下想:现在正是傍晚时分,按武冈的习惯才吃过晚饭不久,这个时候他还在房里干什么?

    金丝猴走过来冲张云卿挤眉弄眼,又附到他耳边说:“老爷新纳一个娇妾,恨不得整天搂着……”

    张云卿会意地一笑,果然刘异边走边整理衣服过来了:“剑横啊,这一次你可去了很久啊!”

    “是的。如果不是因为太想干爹您,可能还得要待一段时间。”

    “是吗?”刘异在张云卿对面坐下,“那边的情况如何?”

    “干爹别提,一提我就生气,溆浦那边的人太没用了!”张云卿把那边的情况简要说了一遍,“早知他们那样没有用,真不该辛苦这一趟。”

    刘异抚着长胡子说:“话也不能这样说。你去了一趟,还是有收获的。辰溪杀掉那么多共产党,难道不算成绩?”

    张云卿忙说:“如果没有辰溪的成绩,我真是白去了。不过,张玉琳也是个没有用的东西,那么多的部队,如果掌握在我手里,才不会让向承祖投向共产党哩。干爹,孩儿离开的这段日子,武冈的情况还好吗?”

    刘异伸了个懒腰,说:“还是老样子。要说变化,就是老百姓比先前老实了一点。”

    “这都是干爹你的功劳。没有你在武冈坐镇,没准这里跟溆浦一个样,共产党就可以大摇大摆走动了。”

    张云卿这么一提,刘异反而长吁短叹起来:“剑横哪,如今党国大势已去,程潜公开投降,武冈只是弹丸之地,怎能抵挡百万解放军?形势越来越严峻了,我真是寝食难安啊!”

    两人沉默一会,张云卿又问道:“邓英杰和黄万的情况如何?”

    “邓英杰还是老样子,黄万已经离开这里了。”

    张云卿吃惊道:“他为何要离开?”

    刘异说:“这都是程潜闹的。自从他背叛后,前方吃紧,白长官只得把他抽调到衡阳去了。”

    张云卿不安地说:“这可不是个好事啊!他不在这里弹压,共产党可能又要抬头了!”

    “我当然知道,可他是白长官的人,我能有什么办法呢?你回来得正好,现在一切都要靠自己了。”刘异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张云卿正与刘异说话,一个打扮妖冶的女子风摆杨柳般走了过来,也不顾还有别人在场,径直坐到了刘异的大腿上,看着张云卿说:“老胡子,这位客人是谁呀?”说着,还把一只纤纤玉手从刘异的脖子上绕过去,抚弄他的花白胡子。

    刘异得意地说:“哦,忘了介绍,他就是我的干儿子张剑横。”

    女人娇嗔说:“什么张剑横,我只听说你有个干儿子叫张云卿!”

    “张剑横就是张云卿,我的宝贝。”刘异说着在女人的脸上亲了一口。

    女人一听说坐在对面的汉子是张云卿,于是开始认真打量,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大声说:“老胡子,你干儿子的衣服穿反了!”说完又是一阵“咯咯”的娇笑。

    刘异也跟着笑:“剑横,你这是怎么回事?”

    “唉,一言难尽。”张云卿几分尴尬,只得把路上的事说了一遍。

    “这么说,你们还没吃晚饭?我这就吩咐厨房。”

    “不用费心了,中午吃得过头了,现在肚子还不饿。如果干爹心疼儿子,赏两件衣服,就感谢不尽了。”

    刘异立刻叫金丝猴取来一套衣服,张云卿换好后告辞,刘异也不挽留。

    张云卿和钟雪华离开刘家,这时候最牵挂的是燕子岩。这么长时间没在家,张亚口又是个生性懦弱的人,那帮人不知又闹出什么乱子来了。他本想就回去,只是这些天疲于奔命,想想还是身体要紧,只好和钟雪华一起到高庙旅社住了下来。

    是夜无话,次日吃罢早饭就上路,下午终于到了山门。

    一入山寨,张亚口就迎了上来,陪他进入房里,汇报这段时间寨子里的事,无非是兄弟们又捞了多少东西。张云卿有点不耐烦了:“你别光说好听的!你这人我知道,喜欢报喜不报忧,我就不信没有一点问题。”

    张亚口吞吞吐吐半天,在张云卿一再追问下才说:“满老爷不在的时候,兄弟们都还听话。要说有问题,就是兄弟们受不了寂寞,溜出去搞女人。”

    张云卿恼怒地说:“搞女人是男人的家常便饭,怎么算问题呢?”

    “满老爷说得对。可是有些人不守规矩,不该搞的也搞……搞了下面镇上的女人,我斥责他们还不服气。”张亚口趁机告状。

    张云卿拉下脸说:“连镇上的女人都搞,我们还如何在这里待下去?快说,是谁吃了豹子胆?”

    张亚口忙说:“就是尹东波下面的小队长易华生。”

    张云卿正要发怒,只听得外面一阵闹哄哄的,于是说;“亚口,你出去看看,是什么人在高声喧闹?”

    张亚口出去一会,就回来报告说:“就是那个老婆被易华生搞了的男人,他打听到你回来了,特意赶过来喊冤。”

    张云卿说:“你让他进来!”

    一会儿,张亚口领来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他一见张云卿就跪下来说:“满老爷,你们如今是白长官的部队了,正规军队是不欺负老百姓的。你不在的时候,易华生强奸我老婆,害得我老婆没脸见人,要寻短见,你要替我做主啊,呜——”

    张云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汉子说:“我叫尹东方。”

    张云卿安慰他说:“东方,是我管教不严,叫易华生这小子欺负了你,本该是我向你赔罪,快起来吧,我答应替你做主。”转身对张亚口厉声呵斥:“快去!把易华生这畜生关起来!”

    张亚口领命而去,尹东方这才向张云卿连叩几个头走了。

    次日吃过早饭,张云卿将易华生五花大绑押到镇上的集市场上,又令人四处鸣锣召来镇上的男女老少。待人来得差不多了,张云卿这才站到高处喊话:“父老乡亲们,我们燕子岩的弟兄是你们的子弟兵,我们的职责就是保境安民!为此,我订了不少的规矩。怪我管教不严,出了易华生这个害群之马,居然胆敢强奸镇上的妇女。我已经把他抓捕了,该如何处置,我听大家的。”说到此处,他竭力把声音提高:“大家说说,该怎么处置他?”

    下面的群众向来逆来顺受,哪里有人胆敢出头吭声?一听没有回声,他只得改变方式说:“易华生该杀,有谁不同意吗?”下面的人不相信他真会杀了自己的喽啰,仍然没有回声。他明白沉默意味着什么,当即把脸一拉,厉声说:“亚口,把易华生拉下去砍了!”

    易华生听说要杀他,吓得连连求饶。张云卿恨恨地将他踹倒,看到张亚口马上把易华生拉下去,手起一刀砍下脑袋,假意向镇上的父老乡亲赔罪,才率队离去。

    张云卿回到山寨,躺在逍遥椅上过了烟瘾,这时有人报告张钻子也从外面回来了。张钻子进入房间,不等张云卿开口就说:“满老爷,您临走时吩咐我办的那个事,已经办好了。”

    张云卿放下烟枪,才想起要张钻子办什么事:“钻子,你找到邓联佳原来的老婆了?”张钻子点头:“说起来还真是巧,这个人其实满老爷也认识。”

    张云卿来了精神:“她是谁?”

    “就是武陵春的老鸨‘点绛珠’。”张亚口满脸堆笑。

    张云卿惊得半天才反应过来:“怎么是她?”

    “开头我也不相信,后来我才知道,邓联佳家里本来就穷,可他的父亲非要打肿脸充胖子供他读书。他读了几年书也没有出息,家里变得更穷,自然也没有人愿意嫁他。正好出了个朱红萍,十三岁就跟村里的富人鬼混,名声臭了没人要。就这样,一个讨不到老婆,一个嫁不出去,这不就般配了?”

    “原来是这样……”张云卿望着张钻子说,“你觉得,‘点绛珠’这个人怎么样?”

    “不知满老爷问的是哪个方面?”张亚口使劲眨巴着眼睛。

    “当然是笼络男人的本事。”张云卿开心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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