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贺家村,他下令先将村子各要道封锁了,然后叫醒一户人家,胁迫他们说出贺子非家的位置。
没想来到贺子非家,他们却扑了个空。张云卿不相信贺家人会跑得这么快。张钻子说:“依我看,准是贺子非做贼心虚早作了准备,把人接走了。”
事已至此,大家也只有相信这个说法了,说着就要离开。张云卿正要走,却又心不甘,他来到房里一摸床上,于是叫道:“钻子,你来看看!”
已经走开的张钻子回来也摸了一下被窝说:“还有热气,应该才走了没多久。”
张云卿又把人叫回来,在屋子里挖地三尺寻找,但仍是一无所获。他再把外面负责外围警戒的人叫来询问,也都说没见有人出来。
张云卿满腹孤疑地来到高沙附近的岔路口,四个小组先后赶到,他们都各有斩获,总计抓获家属二十余人,其中有李精一家三人、林卫华全家八口无一漏网。
在回家的路上,张云卿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贺家人是如何提前获得消息的。到了东门口,刘异叫守城门的卫兵开门。刘异一行离去后,这时张钻子想起一件事来,他把张云卿叫到一边耳语几句。张云卿听后,就令张钻子把两个守兵叫来。两个守兵都识认张云卿,对他的威名亦多有耳闻,知道他找上门来一定不会有好事,因此心里早就怯了。
张云卿看着两位,皮笑肉不笑地说:“没有什么大事,随便问一声,在我们出城的时候,是不是有人也出去了?”
其中一个忙说:“没、没有的事……”
张云卿于是再问这个守兵:“真的没有吗?”
守兵道:“没、没有……”
张云卿和颜悦色道:“我张某可是不太喜欢有人说谎的哟……”又问另一个守兵:“你说呢?”
这个守兵看出张云卿笑容后面的杀气,忙说:“我、我没有……”
“你没有,那就是他有了,”张云卿又对第一个守兵说,“你的同事已经说了,其实我们也看到了,就算没有人看到,人在做天在看,是瞒不住的,你说呢?”
守兵此时终于崩溃了,扑通跪下说:“满老爷,我该死,我不该贪小利放出去一个人。”
张云卿点头:“这就对了,私放一个人出去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不说真话那就成了大事了。你说,放出去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自称是做生意的。”
“有多高?胖还是瘦?哪里的口音?”
守兵道:“有满老爷你这么高,不胖也不瘦,说的是武冈话,扶冲那边的口音。”
张云卿与张钻子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然后把脸拉下命令左右说:“把他带走!”
守兵一听急了,求饶说:“满老爷,我错了,我再不敢了!”
张云卿不再理会守兵,和张钻子来到刘异家里。刘异一听说是邓联佳向贺子非的家人报信,也想起一件事来:“前些天,有人自称是晏志良亲戚,通过七转八拐的关系找到金丝猴,说是要出点钱把姓晏的赎出来,现在看来,一定是邓联佳在暗中操作。早知是这样,我应该答应下来,没准就能逮住这条大鱼!”
张云卿见刘异后悔不已的样子,就说:“干爹不急,捉拿他并不难,我们只要做好两桩事情,一是由干爹、邓县长和我一起出面,请求黄师长出兵高沙;二是尽可能地利用我们已经控制住的这些家属。”
刘异叹道:“如果能够捉拿到邓联佳的亲人就好了!”
张云卿道:“邓联佳不比贺子非啊,可谓狡猾多端,年初我就派钟雪华去了洪江,但还是晚了一步,不但他的家人不知去向,连绸缎百货店的主人都换了。”
刘异道:“说出来真是颜面丢尽,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寻找武冈的地下党,没想就在我眼皮底下,竟然没有发觉!”
张云卿见时间不早,就向刘异告辞,刘异也不挽留。
两人走出刘家,张云卿记起一件事来,遂问张钻子:“邓联佳在扶冲,还有没有其他亲人?”
张钻子说:“好像还有个老婆——”
“他老婆难道没有跟他在一起?”
“是这样的,这个老婆因为他早年赚不到钱,就跟别人跑了,以后他一直没有再娶。”
张云卿道:“他没有再娶,可能对她还有留恋,这个女人现在的情况如何?”
“听说她离开了第二个男人,现在的情况不是很清楚。”
“能打听到她的下落吗?”
“应该可以,我去试试。满老爷,我们今晚上哪去过夜?”
张云卿道:“到了城里还能去哪,走吧,老地方。”
张云卿、张钻子来到“武陵春”,老鸨“点绛珠”嗲着声音迎上来说:“啊呀呀,两位爷为何现在才来?年轻的都已经名花有主,还剩几位年纪稍大的——不过大有大的好处,懂风情啊!”
张云卿定定地看着“点绛珠”说:“要说懂风情,这里还有谁比得过你?”
“点绛珠”笑道:“蒋老板真会开玩笑,老娘早就不接客了,今晚既是蒙你高看,我就舍出这张老脸,破例一回!”
这里张云卿与“点绛珠”打情骂俏,张钻子很快也挑选了一个进入房间。
这“点绛珠”张云卿多年前就认识,如今真个是徐娘半老了。不过玩腻了年轻女人的张云卿,现在到觉得上了年纪的女人也别有一番风味。入得房来,两人少不得一番颠鸾倒凤。完事后,张云卿忍不住问道:“你的名字好奇怪,为什要叫‘点绛珠’呢?”
“点绛珠”道:“我也奇怪,当初我的妈妈为何要给我起这个,后来有个通点文墨的客人告诉我,说这是文人墨客用的一个什么词牌名,妈妈给我起这个名,可能还因为我本姓朱吧。”
张云卿道:“能告诉我是哪个朱家吗?”
“点绛珠”自知说走了嘴,连忙改口:“骗你的,我才不姓朱!干这一行的谁说真话啊?就是你,我才不信你是姓蒋,更不信你是杀猪的。”
“那你说我是干什么的?”
“点绛珠”打量张云卿:“你的样子别说杀猪,就是杀牛都像,只是杀猪的我也见了不少,哪有你这样大方的,逢上‘开苞’,一次十几块大洋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是杀人的,你信不信?”
“点绛珠”定定地看了张云卿半晌,然后打着哈哈说:“不信不信,蒋师傅尽说笑话!”
张云卿紧绷的脸松弛下来,两人又打闹成一堆……
张云卿一夜销魂,次日醒来已是上午,在“武陵春”吃了饭,然后与张钻子一起来到刘异家。一见面,刘异就说:“黄师长正巧找我有事,我和邓县长没等你就先去了,不过我们都是按你的意思说的。”
张云卿道:“我去不去关系不大——他是如何答复的?”
刘异叹道:“怎么说呢,要他和我们一条心是难,毕竟他是白长官的人。他说出兵是万不得已的下下之策,他已写了一封信给贺子非,向他提出两个条件,一是改回番号,二是要贺子非交出邓联佳。如果他不答应,再出兵不迟。”
张云卿不安地说:“现在邓联佳就在贺子非的身边,如果我的估计没出错,他们肯定会爽快答应黄万,并且还会找出一些理由来要求宽限时间,这样他们就有充足的时间逃跑!”
刘异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张云卿想了想说:“没有别的办法,唯有把贺子非的回信截获了才有希望!”
刘异道:“也只能如此了,我这就去吩咐各城门的守兵。”
1949年6月3日,贺子非派人给黄万送来回信,信被刘异截获,内容果然如张云卿所料,信里很爽快地答应黄万的条件,然后才说“目前邓联佳及其党羽未在我处,请求宽限几日,待其到来,必按黄师长意图扣留,押送城里”。
刘异把信念给张云卿听了后说:“顺路,你真称得上是半个诸葛亮,如果让这信到了黄万手里,毫无疑问他会上当。你说,下一步该怎么办呢,是不是把信扣下来再说?”
“不可!黄万正在等这封信,扣下来会生疑。干爹是读书人,会写字,知道该怎么做。”
刘异恍然大悟道:“还是我儿灵泛,我怎么就老糊涂了呢?反正黄万也没见过贺子非的字,老夫不妨就代他再写一封信!”
刘异于是按张云卿的意图,以贺子非之名给黄万写了一信,内容除要求放回人质,再大加侮骂。然后如此这般吩咐守兵将信交给黄万。
6月3日上午,黄万来到刘异家,并让刘异把张云卿请来。张云卿心下想着黄万找他必为贺子非之事,不想他却谈起了时局。
从黄万口里,张云卿得知,5月份,白崇禧多次从武汉去到长沙分别访晤程潜、唐生智声称:“局部和平无异投降”、“湘鄂桂关系密切,自应联防”。白崇禧为了加强与湖南上层的关系,又让代总统李宗仁免去湘省府委员邓介松之职,任陈明仁为湘省府委员。
5月16日,程潜设宴招待华中军政长官白崇禧、副长官夏威、第三兵团司令张淦、鄂省主席朱鼎乡。
5月18日,白崇禧在长沙主持召开军事会议,商讨华中作战部署。
5月19日,华中军政长官白崇禧在长沙发表谈话:自15日我军撤离武汉,现已完成作战部署。外间谣传湖南不设防,全属无稽之谈,如有造谣滋事,依法严惩。
5月下旬,白崇禧部20余万人先后撤退入湘,华中军政长官公署设衡阳,长沙设立指挥所,白崇禧留驻长沙。
黄万说到此处,看了一眼张云卿说:“有人以为国民党不行了,湖南就要是共产党的天下了,这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从白长官把20万大军全部撤入湖南这一点,可以看出我们上层之决心。两位,我今天来没有别的事,关于贺子非,我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他竟然不把我放在眼里!”说着把一封信递给刘异。
刘异装模作样地念了一遍后,故作惊讶地问道:“贺子非如此狂妄,黄师长打算如何处置?”
“得让他尝尝我们桂军的威严!在此想请教两位,该何时出兵为好?”
张云卿道:“贺子非本不足为虑,麻烦的是他身边有个共党邓联佳,如果我的猜测没有出错,这封信正是他授意贺子非写的。他敢这样,说明他已经有了防备,我建议就在今天出兵,否则就晚了。”
黄万看着刘异:“老先生你说呢?”
刘异道:“顺路说得对,兵贵神速,如果黄师长决定今天行动,官兵们伙食我包了!”
“好吧,那就这样定了!”黄万站起身,到了门口又回过头说:“顺便问个事,不知刘老先生准备怎样处理那些家属?”
刘异与张云卿对视一眼,才回答道:“这个事……我们正要听从黄师长你的指示……”
黄万半晌才说:“到了一定的时间,如果你们觉得非要用极端手段,我也没有意见,我只提一点要求——事前必须让我知道。”
黄万走后,刘异对黄万最后说的话百思不得其解,张云卿道:“干爹,这到让我证实了一个事……”
“什么事?”
“按道理说,别纵队的家属或关或杀,跟他黄万没有丝豪关系,还有,这种造孽的事谁都是躲之而唯恐不及,他却不是这样,还特别提醒我们要杀的话必须告诉他,这让我想起,之前我曾听说,贺子非部队有军统的人在里头。”
刘异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如此说来,我们抓的那些人当中,也有军统的家属在里头!”
张云卿提醒道:“干爹,时间不早了,你承诺黄师长的事别耽误了,武冈城里每天上市的肉类可是有限量的。”
“啊呀,我真是老糊涂了!”刘异于是叫金丝猴去办理此事。
6月4日,天一黑黄万就率部出发。张云卿、刘异至此才松了口气。张云卿认为,黄万以一个师的兵力去对付贺子非的500多人,这是杀鸡用了牛刀。又想到已经出来很久,燕子岩那边会有不少事情等着他处理,于是向刘异告辞,回去等候好消息。
6月6日上午,张钻子从城里回来了,张云卿得到的不是好消息,而是贺子非赶在黄万之前已经把队伍解散,留下空荡荡的一个营区,连弹壳都没有一枚!
这消息很出乎张云卿的意料,遂问道:“有邓联佳、贺子非的下落吗?”
张钻子摇头:“没有,刘总队想和你商量这事。”
张云卿于是把钟雪华叫来,令他速去长沙打听邓联佳等人的下落。钟雪华走后,他即刻与张钻子一道骑马前往县城。
一到刘异家里,张云卿就说:“干爹,我已经派人上长沙去了,不管他们在没在那里,很快就会有消息。”
刘异点头:“这是一桩事。还有一事要与你商量,关于那些家属,他们的亲人已经发表申明脱离江南别纵队,并以此为理由向县政府提出放人。”
张云卿冷笑道:“这又是邓联佳替贺子非出的主意,一旦我们上当,这些人转身又投到共产党那里去了!”
刘异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那这事怎么处理呢?”
张云卿道:“很简单,我们不妨将计就计,要他们来城里领人,然后全部扣押!对付这些人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不给点颜色,以后谁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刘异点头:“好,我这就给他们回信。”
张云卿又说:“还有,时间不能拖得太久,限期六天,如果不来领人就来收尸!”
刘异说:“好,就这么办!”
六天的限期一晃就到了,尽管张云卿、刘异迫切盼着李精一等人来自投罗网,但就是不见有任何动静。
这天下午,钟雪华从长沙回来了,他在长沙没有打听到邓联佳的下落,但带回了不少重要消息:
早在4月21日毛泽东、朱德就发布了向全国进军的命令。解放军渡江后势如破竹,于4月23日占领了南京。中共中央军委向各野战军发出向全国进军的电令,指示第四野战军主力于7月上旬或中旬到达湘乡、攸县一带,8月到达零陵、郴县一带。
张云卿、刘异听后大惊失色,两人面面相觑。张云卿很快反应过来,对刘异说:“干爹,这些消息万万不可以让它传散出去,否则对我们很不利!”
刘异点头:“我正有此意,从现在开始,武冈实行戒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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