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守春

    小军的爷爷在北京打工，每年能挣好几千块钱回家。小军为自己的爷爷感到自豪。

    爷爷春节回来，小军好奇地问：爷爷，北京远吗？

    爷爷说：远，坐火车都要两天一夜。

    小军又问：北京大吗？

    爷爷说：大呀，大得不能再大了。

    小军问爷爷：天安门城楼你上过吗？

    爷爷想了想说，当然上过。

    小军说：爷爷，那你一定去过人民大会堂，一定看过升旗仪式了。

    爷爷道：那还用说。我还在大会堂椅子上坐了坐，嗨，比坐在家里的板凳上受用多了。去北京，不去天安门广场，还能算去过北京吗？我们小时候，站在村头，眼望北京。想不到老了，还真的到了北京呢。

    小军又问：八达岭你也去过？

    爷爷问：哪个八达岭？

    小军说：八达岭你都不知道，就是长城呀。

    爷爷连连说：去过去过，我们工地就在长城脚下。

    长城雄伟吗？小军睁大眼睛。

    雄伟雄伟，比我们家院墙高多了。

    爷爷还说：北京有好高的大楼，抬头都要掉帽子；还有北大、清华。

    又一个春节，爷爷从北京回家过年，家里来了几个客人。吃饭的时候，小军的表叔眉飞色舞地说：今年，我们全家人一道去了北京。爷爷说：你咋不到我那里去？表叔说：你没手机，我咋联系到你？爷爷说：也是，也是，北京那么大，你咋找得到我。我们工地说是在北京，其实，离市区还有几十里路。

    表叔言犹未尽，说：北京确实值得一玩，长城、故宫、十三陵，还有和的恭王府……北京就是北京。爷爷问，那些地方你都去过？表叔说：既然千里迢迢去了，当然要去。爷爷说：你说的那些地方，我一处也没去过。去年，我们工地就在长城脚下，我都没上过呢。表叔惊讶：嗨呀，你咋不上长城？爷爷说：我们在北京，搬砖、搅拌混凝土，整天累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哪有闲心上长城。我在北京是打工挣钱，你到北京是旅游观光。麦苗和韭菜区别大着呢。

    小军听了，愣怔半晌。

    北京，成了小军心头一块不能触及的痛。

    又一年春节，爷爷卷着铺盖回家了。爷爷身体垮了，爷爷从工地回老家了。

    这回，爷爷带了一大把礼物交给小军。爷爷说：这些是北京旅游景点的门票，门票有景点内容的介绍。

    久旱逢甘霖似的，小军说：爷爷，你到底有没有上天安门城楼，去故宫，游长城？

    爷爷说：临离开北京，我下决心想把北京玩个遍，可北京景点太多，全部玩过来，没有一两千元拿不下来。爷爷起了大早，跑到天安门，看了升国旗———看升国旗不要票。看完升旗仪式，打算上天安门，一问票都40块一张，我就没上去。离开天安门来到故宫，你猜咋着？门票竟要100块！后来，转到长城、十三陵，门票都贵得吓人。

    我早几年玩就好了，那时门票便宜，能省多少钱哪。其实，这些地方，我在电视上都看过。你将来长大了，有了文化，进去才能看出门道。我在这些景点外捡了一些花花绿绿的门票，带回来，谁还能说我舍不得上天安门、舍不得登长城？

    在那些花花绿绿的门票中间，夹了爷爷的一张外来民工暂住证。

    小军把这些门票精心收进文具盒里。

    有一天，这些门票叫他的同桌发现了，同桌像发现新大陆似的问：小军，你去过北京？

    小军歪着头，说：我没去过，难道还不允许我爷爷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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