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一飞

    刘力江喜欢吃蛇，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被一条杀死的蛇咬了。

    这天是星期三，刘力江清早一上班，就接到他们局挂点的新农村建设示范村———岭脚村村支书的电话，让他去吃蛇———昨天下午他们抓到一条四斤多重的五步蛇。

    五步蛇是剧毒蛇，传说人被它咬到后走五步路的时间就会毙命，可见这蛇的毒性之大。不过，越毒的蛇越好吃，肉嫩汤香。村支书在电话里说，五步蛇一般在八两左右，最重的不过斤把，长到四斤多的蛇连山里的老人以前都没见过，这条应该是五步蛇的蛇王了。刘力江本来想拒绝，可支书邀请得非常恳切，又说得漂亮，说吃蛇只是个由头，主要是想请刘局长来给我们指导指导新农村建设工作，把排洪渠规划规划。

    刘力江看看工作日志，见当天没什么重要安排，就答应了。一是自己当上局长不久，不去怕人家说自己摆架子脱离群众；二是新农村建设工作也是局里的一项大事，既然是挂点单位就要起到挂点单位的后盾作用；三是支书的话让爱吃蛇的他心动不已，支书说那蛇等你来了再杀，蛇肉加上黄豆用文火慢慢炖，蛇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

    岭脚村是个瑶族村，路是简易公路，曲里拐弯的，50多公里的路硬是跑了两个多小时。等刘力江他们的越野车开进岭脚村，已是上午11点多了。坐下来喝了杯茶，刘力江就要去看排洪渠的现场。村支书说不急不急，刘局长是贵客，先把蛇杀了，请刘局长吃蛇胆，喝蛇血酒，然后再去看排洪渠。

    蛇被关在一个有着密密麻麻小眼的大铁丝笼子里，盘着个身子，像是一个大磨盘。蛇头高高昂起，红红的蛇芯咝咝地吐着，很是吓人。

    “这么大的五步蛇，我这个老山里人都是第一次看到。”村支书说。

    刘力江有点不忍，和支书商量着说：“还是把它给放了吧？”

    支书说：“我们山里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有一点野味招待领导，你不吃我们也要吃的。”

    听了支书的话，加上口腹之欲，刘力江就没再说什么。

    意外就是在杀蛇的时候发生的。

    杀蛇的是岭脚村的一个抓蛇人，这条蛇就是他抓到的。大家兴致勃勃地围着看他怎么抓蛇杀蛇。只见他右手拿一柄木权，铁笼上面的门刚打开，他右手的木杈已迅疾往蛇头叉去，还没等蛇反应过来，木杈已把蛇头叉住了。抓蛇人左手用力捏住蛇的七寸，将蛇从铁丝笼子里提出来往案板上一放，右手拿刀，一刀就将蛇头剁掉了。支书正要去接蛇血，突然听得一声惨叫，抬头一看，坏了，手里的大茶缸也“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其他的人和支书一样也是惊得六神无主，茫然不知所措。

    世界上的事真是无巧不成书，原来那剁掉的蛇头顺着惯性飞了出去，咬住了刘力江局长的手。村里人这才发现，刘力江的左手是个六指，蛇头正巧咬在那个六指上。

    支书又悔又急又气———咬谁不好，偏偏咬了刘局长，这可咋办才好。这蛇毒着呢，搞不好刘局长就会命丧岭脚村，自己的责任跑也跑不掉。其他的人也急了，这个说我们立刻回城，同时给县人民医院打电话派医师带药到中途接诊。那个说不能大意，五步蛇是最毒的蛇，那么远的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大意不得。

    大家还在讨论着，杀蛇人已经把刘力江的六指根部和手腕两处用细线扎住了。

    刘力江也从开始的慌乱中镇定下来。想起杀蛇的人就是抓蛇人，于是问道：“师傅，你是抓蛇的，应该会治蛇伤吧？”

    杀蛇的人说：“一般的毒蛇咬伤，我是能治的。可你这伤单靠我的蛇药不管用。四斤多重的蛇，蛇毒是平常五步蛇的几倍，又是临死时的一口，最毒不过了。”停了一会儿，他又说：“要救刘局长，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趁蛇毒还没有上行，立刻将被咬的手指剁掉，然后再敷上蛇药。”

    大家看着刘力江，刘力江说：“师傅，就按你说的办吧。”

    刘力江的话音刚落，杀蛇的师傅已飞快地把刘力江的左手压在了刚才杀蛇的案板上，一边用白酒往刀上淋，一边说刘局长你回头看看。刘力江才把头回过去，只听“喳”的一声，抓蛇人麻利地将他被咬的手指切掉了，随后从身上摸出个布包，解开，将里面的药粉倒在伤口上，再用布包好。刘力江先是觉得彻心疼痛，待那药粉撒在伤口上后，只觉麻麻痒痒，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

    “师傅，我要代表我老婆感谢你啊。”刘力江揩了一把脸上的汗，为了缓和一下现场的紧张气氛，开了个玩笑，“我老婆最烦我这个六指，总是催我到医院去切掉，医院说要住院一星期，你一分钟就解决了，比县医院的医师强多啦。”

    支书和大家听后都笑了，不过笑得有点勉强。

    刘力江没吃饭就走了，走之前给支书表了个态：排洪渠的经费局里支持二十万，算是对新农村建设的重视。支书要送些土产给他们，刘力江拒绝了。他只要了一点东西，就是咬他手指的蛇头，他让村支书把它放进一个玻璃瓶里拿白酒泡了，说是要做个纪念。

    后来刘力江因政绩突出、为官清廉被评为全省“廉政标兵”。省电视台的记者来采访他时，他谈起被蛇咬伤的事。他说，我曾因为一点口腹之欲，被蛇咬了以致剁掉了手指。从那以后，我就明白了一件事，人不能让欲望疯长，否则丢掉的就不只是手指，更是生命和人民的信任。

    “我要谢谢它。”刘力江指了指书柜上玻璃瓶里泡着的蛇头，“它一直在提醒我、告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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