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器时代(精校)-第2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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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着想着,就想到自己头上了,对于自己的前景,史可法倒并不担心,因为他有内阁首辅,东林党魁钱谦益罩着,三年前的那个早上,钱阁老在大报恩寺塔楼上交代自己这个任务,打入刘子光集团内部,渗入到他的决策核心,观察他的言行,并且控制住刘子光的根据地山东,以便在刘子光成为曹操的时候加以遏制,这个任务史可法只完成了一半,因为刘子光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幕僚团队,即便是史可法这样的两搒进士,绝世才子,除了正常的工作往来以外,根本就没有多余的联系,不过史可法也没辜负钱谦益的期望,他把山东治理的很好,除了青岛以外,别的府县都还算安定,绝不会附逆造反。

    正是因为刘子光没有养成自己的幕僚团队,史可法才坚信他确实是被冤枉的,但是冤枉又如何,刘子光的权势过大,即使他不做曹操,也必定会做霍光,任何权臣的出现对于朝廷社稷都不是好事,所以史可法才会下药捕拿刘子光,他为的不是自己升官发财,而是江山稳固,百姓平安。

    刘子光逃走了,史可法并不惊讶,这个人太过神奇,任何事情发生在他身上都不过分,只是这天下恐怕就要大乱了,这是史可法所不愿意看到的。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晌午时分,囚车队伍并没有走出多远,只是到了济南以东二十里的地方,济南城南面群山环绕,去南方都是经东方长清县,这里正是长清地界,天启十五年的时候,铁路已经修到了济南,南来北往的客商大都选择铁路交通或者运河水路,走旱路的多是当地百姓而已,时值中午,人们都在家吃饭歇息,所以路上行人甚少。

    囚车停在路边一个小树林旁,官兵们将马拴好,钻进树林撒了泡尿,然后出来打尖吃饭,领头的小军官让人拿过面饼咸肉给史可法吃,可是犯人带这枷吃东西很不方便,于是他又让士兵解开枷锁。

    史可法忙道:“使不得,朝廷的封条岂能擅自解开。”

    那军官笑了笑:“不妨事,史大人吃饭要紧,吃了这一顿好赶紧上路。”说罢指挥士兵硬是撕烂封条,解开了木枷。

    史可法这厢吃着饼子和咸肉,那厢士兵已经开始刨坑,小军官抽出钢刀用一块油石打磨着,史可法虽然迂腐,但并不傻,他停下筷子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送你上路,赶的快的话还能碰上我那几个兄弟。”军官把油石一丢,拿手指摸摸刀口,风快!

    “史大人,请吧。”

    史可法大怒:“你们大胆!我是二品大员,未经大理寺定罪,谁敢杀我!你们又是奉了谁的命令?”

    小军官道:“好,那就让你死个明白,杀你是钦密司魏公公亲自下的手令,皇上首肯的。”

    “满口胡柴!圣旨写的分明是要将我押解进京,你们擅杀大臣,不怕朝廷治罪么?”

    小军官鄙夷的啐了一口,“酸丁,好,反正你也快死了,老子就给你说个明白,明里是要将你押解进京大理寺审理,那不过是官面文章,皇上要得是快刀斩乱麻,特事特办,对于刘子光的党羽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这下你满意了吧?”说完将钢刀挥了起来,瞄了瞄史可法的脖子。

    死到临头,史可法也顾不得什么秘密了,他大叫起来:“且慢!实话告诉你,我是钱阁老的人,你杀了我,钱阁老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小军官冷笑:“说你迂腐你还不信,就是因为你是钱阁老的人才要杀你的,你也不想想,我们魏公公能和钱阁老尿到一个壶里去么,废话少说,受死吧!”

    钢刀高高扬起,在正午的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史可法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杀自己的事情钱谦益未必不知道,但是他却保持了缄默,只能说明他和魏忠贤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用自己的死换取了某方面的利益。政治就是如此黑暗啊,自己不知不觉就当了权臣之间勾心斗角的牺牲品。

    钢刀带着呼呼的风声劈了下来,可是却没落到史可法的脖子上,只听见一声脆响,然后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史可法睁眼抬头一看,钢刀已经飞到了大树上,还在颤微微的晃动,而那个要杀他的人则嘴角流血躺在十步以外,胸前瘪了一块,看样子受了极重的内伤,而自己眼前则突然多了一个人,阳光刺眼,在他身上镶嵌出一道金边,犹如神兵天降,史可法眯着眼也看不清此人的眉目,但是身形很是熟悉,不是刚从自己手中逃脱的刘子光还能是谁。

    士兵们大惊,纷纷拿起刀枪围上来喝问:“你是何人?胆敢和钦密司作对?”

    刘子光仰天大笑:“我就是你们想找的刘子光,来啊,够胆就来抓我。”

    刘子光威名远扬,别说这区区三十来个大兵了,就是万马军中也是来去自如,这些士兵很有自知之明,二话不说,丢下刀枪抬起伤员抱头鼠窜了。

    刘子光也不追赶,三下两下将史可法身上的铁链扯断,说道:“我在城中看到史大人被抓走,就知道事情不妙,这才尾随保护,果不其然,阉狗真要向你下手了。”

    史可法心道惭愧,人家刘子光到底是心胸广阔的大英雄,只字不提昨晚发生的不愉快,不但不念旧恶,还冒着暴露行迹的危险来搭救自己,这份恩情怕是今生难报了。

    见史可法神情黯然,无言以对,刘子光又道:“现在史大人是有家难归了,不知道下一步作何打算。”

    史可法道:“唯有孤身一人浪迹天涯而已。”

    刘子光讥笑道:“这就是我认识的史可法么?一腔报国热忱哪里去了?难道这么一点小小的挫折就能让你灰心丧胆么?”

    史可法猛抬头:“如果说让我辅佐你反叛朝廷的话,我宁愿这样。”

    刘子光道:“谁说我要反叛朝廷了?看来你虽然研究我多年,还是一点不了解我这个人,我是宁可天下人负我,也绝不负天下人,我救你,是念你的爱民之心和一身才华,这大明朝已经容不下你我了,不如去万里海外开辟一片新天地,那里也有中华儿女,炎黄子孙,史大人尽可以一展所长。等朝廷查明真相,还史大人清白之时,史大人仍可以衣锦还乡,这岂不是两全齐美?”

    刘子光的话深深打动了史可法,而且在目前这个情况下,这似乎是最好的出路了,他咬咬牙终于点了头。

    苍茫的山东大地上,两匹快马在风驰电掣的向着东方狂奔,落日被远远的抛在后面,这正是死里逃生的史可法与刘子光,他们身后是数十名追随者,独臂千户张大牛也在其中,天知道刘子光怎么这么大本事,竟然能从戒备森严的济南府弄出来这些人,这个问题史可法想不通,也不需要想通,他现在所做的只能是追随而已。

    没有两天功夫,一行人便赶到了青岛城外,惊涛拍岸,孤城矗立,城头的一水的雪白旗帜在风中呜咽,这是军港在为他们的大帅带孝,正前行时,大路两旁忽然跳出来十几个身上绑着野草,脸上涂着油彩的壮健汉子,挺着装了刺刀的火铳拦住去路,大声喝道:“站住!再向前一步就打死你们!”

    刘子光身后的护卫急忙涌上来挡住大帅,张大牛朗声道:“大明朝一等镇国公,太子少保,红衫军大元帅驾到,尔等还不速速接驾。”

    这是一支埋伏在交通要道上的水师步勇斥候队,专门监视内地来人的,他们听了张大牛的话都惊呆了。

    “哪个镇国公?哪个大帅?”

    “废话!咱们红衫军只有一个刘大帅,还能有哪个。”张大牛不满的斥道。

    “确是本帅到了。”刘子光拨开众人,轻夹马腹从后面出来,步勇们训练的时候都是见过刘子光的,此时见到传闻中已经遇害的大帅活生生出现在眼前,一个个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愣了半晌才齐刷刷跪下。

    “恭迎大帅!”

    片刻之后,青岛城便接到了斥候所打过去的电话,顷刻之间,城头上的白旗一扫而光,变成了鲜红的军旗,城防大炮向天鸣放空炮三十二响,这是迎接贵宾的军礼,接着港内的炮舰兵船也拉响了汽笛,青岛城四门大开,无数军民蜂拥而出,欢声雷动,向着刘子光奔来。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三十二章

    伟大的人

    青岛城外,漫山遍野都是欢腾的军民,眼含热泪,呐喊着冲过来,城头上礼炮齐鸣,海湾内汽笛长鸣,这种盛况让刘子光身后那数十骑,包括史可法都不胜唏嘘,这就是民心所向啊。

    刘子光的眼眶也湿润了,他猛夹马腹,大喝一声:“驾!”战马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激动一般,引颈长鸣一声,两个前蹄腾空扑腾了几下,然后加速向前奔去,骑士们对望了一眼,也纷纷紧随大帅之后,和青岛军民会师。

    跑在最前面的是数百名身穿蓝白条纹海魂衫的水师步勇,别看他们是水师的兵,可是骑术比普通的骑兵还要精湛,风驰电掣奔到跟前,一个个跳下马来拜倒迎驾,给大帅见过礼之后,将一面卷着的大纛呼啦一声展开,硕大一个漆黑的刘字趁在鲜红的旗帜当中,甚是耀眼。

    刘子光在大纛下继续前行,青岛的水陆军将士和百姓潮水一般向着大纛围拢来,各种口音高喊着:“大帅!大帅”人们自发的留出一条大路来,站在两边瞻仰大帅的英姿,刘子光在马上不时地向左右拱手致意,目光所到之处,百姓成片的拜倒,口称大帅吉祥,这还是满清统治时期留下的口头习惯,现在汉满一家亲,这种祝福语也并没有被废止。

    短短几里路,竟然走了小半个时辰,好不容易走到城门口,刘子光的脸都笑得麻木了,手也拱的酸了,可是看到城门口站着的人时,他脸上僵硬的笑容渐渐柔和了起来,嘴角带着笑,眼角却有些湿润,原来城门中央站着一群人,为首的是和自己相守多年的彭静蓉,多日不见,她的面庞明显消瘦,人也黑了一些,彭静蓉身后是从京里逃出来的红衫军残部和国公府的家将下人,全是熟悉的面庞,他们看到刘子光终于安全归来,都忍不住流下欣慰的泪水,多少天担惊受怕、寝食不安,今天终于可以放下沉重的心情了。

    人山人海的,刘子光也不好做出什么过分亲昵的举动,只是跳下马来,执子之手,轻声说一句:“你辛苦了。”

    彭静薇眼含热泪道:“我对不起你,公主和猡猡没救出来,刘小猫也跑丢了,韩雪儿(范冰冰)带着孩子不知所踪,妹妹也没能安全回来,全家上下只有我和香君逃了出来,府里的家将死了一多半,我……”话没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刘子光道:“你安全就好,逃散的家人,我在路上已经安排了天地会的人去搭救了,你只管放心,只要我在,就没人敢动我的家人半根毫毛。”

    来到水师提督衙门,刘子光登上正堂位子,一干部将分列两旁,留守青岛的军队不足万人,但已经可以横扫山东,这也是为何青岛公然反叛以后,朝廷没有立刻进剿的原因。

    纵观全国军队,淮河以北基本上都是刘子光的势力范围,现在中原已无战乱威胁,军队分别集中在京津和陕西甘肃山西一带,河北的驻军由徐增寿的徐州军和李岩掌握的红衫军以及原伪清靖国军组成,徐增寿统兵能力并不强,给他三千人马能带的漂漂亮亮的,给三万人马就看不住摊子了,至于靖国军则更不用担心,军饷被服辎重都是红衫军提供的,让他们哗变也变不起来。

    西北三省的情况稍微复杂些,因为袁崇焕在长安坐镇,他手下有雄兵十余万,吴三桂、刘宗敏等上将数十员,此人虽然打仗不如刘子光,但是统兵能力较强,刘子光留在西部的诸将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而且西部红衫军的武器弹药粮草全靠中原和江南输送,只要朝廷掐断了供应,这支军队就成了孤军。

    再看朝廷方面的力量,除了北方各省和红衫军犬牙交错的部队以外,最有战斗力的就是京畿十万军队了,自古以来京师卫戍部队都是装备最好,训练最优的人马,京营大军虽然训练上不如红衫军,但武器装备与之不相上下。

    此外就是江南各地的少量禁军和团练武装了,湖广四川云贵两广全部人马加一起不过五六万而已,维持地方治安还行,拉出来野战就差点火候了。

    水师方面,朝廷的力量更弱,长江水师根本算不得水师,水上警察还差不多,广东福建浙江三省的水师加在一起也不够北洋水师一次齐射打的,台湾水师力量倒是够强,可是郑成功的心朝着谁还很难说,所以海上基本是刘子光的天下。

    综合看来,似乎刘子光已经有了和朝廷对抗足够的本钱,可是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没有考虑到,那就是军饷和后勤。

    中华几千年来每次南北割据,总是北强南弱,这是因为北方人体格高大,又有骑兵优势,可是这种局面已经在五年前被扭转,现在打仗不是靠谁的兵更强,谁的战马更多,而是靠谁更有钱,谁的钢铁产量更足,打仗打的就是后勤,你一万骑兵扑过来,还不够我一个炮兵营齐射轰的呢。

    除了一个位于徐州的利国铁厂以外,大明朝的军工厂几乎全在南方,从煤炭钢铁等基础产业,再到战车炮舰飞艇大炮子弹,南方都能生产,粮食布匹更不用说,江南富庶,钱粮无数,只要下狠心收税,弄个几千万两军费不成问题。

    而刘子光掌握的北方,基础产业就大为逊色了,虽然近年他已经逐步有计划的搬迁工厂机器到京津一带,可是工业基础又哪里是一两年就能建设起来的,现在北方除了煤炭多一些之外,其他一无是处,不能生产优质钢铁,不能生产大口径火炮,更不能生产蒸汽机、铁甲战车、动力翼伞等先进兵器,只能为技术兵器提供维修,生产一些枪械子弹之类的,粮食布匹的产量也严重不如南方,民间贫瘠不堪,收税也收不上来,别说打仗了,再过几天军饷都发不起了。

    刘子光的产业大多在南方,现在这些工厂商铺都归了朝廷了,哪还能再提供充足的饷银,红衫军的传统就是饷钱高,普通士兵一个月都有二十两银子,这样算下来,光是每个月关饷就要关出去三百万两以上,刘子光只身前来,拿什么给他们发饷啊。

    将军们又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呢,此时他们一个个士气高昂,都在叫嚣着打回京城,铲除奸佞,仿佛只要一个冲锋就能解决问题似的,青岛守备鲁英站出来嚷道:“大帅,只要您一声令下,弟兄们马上登船直捣南京,杀光奸臣,为您平反昭雪!”

    其他将领也纷纷叫道:“大帅,您就下令吧,弟兄们保证一个月内打到南京城下。”

    听到这些嚣张的呼声,同样坐在下面参加会议的史可法不禁皱起了眉头。

    刘子光一拍桌子:“放肆!你们这不是公然造反么?奸臣给我捏造的罪名岂不是就坐实了么?圣上待我有恩,现在他被人一时蒙蔽,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醒悟,我大明久经战乱,人心思定,再也经不起打打杀杀了,本帅亦是如此,杀鞑子可以,自己人打自己人,这是万万不行的。”

    众人面面相觑,都被刘子光的话震惊了,大帅真是深明大义的大忠臣啊,被人冤枉差点丧命还能以德报怨,这种高度是他们永远也无法企及的,还有人不甘心,小声说道:“都被人骑着脖子拉屎了,还要忍让,真是……”

    刘子光平日待部下很是随和,所以有人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若是袁崇焕帐下,这会早就被拖出去斩首了,刘子光听了这话也不发怒,只是平淡道:“别说是骑着脖子拉屎了,就是拉痢疾本帅也忍了,谁让本帅是大明的臣子呢,众将都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不许任何人妄言造反,违者严惩不赦!”

    青岛没有什么太高级的将领,最高的也就是守备级别了,都是些中低级军官,刘子光也用不着和他们解释太多,只是一番话就压制下去了。

    见众人不敢再胡言乱语,刘子光又道:“致电甘肃山西河北各军,务必听从朝廷号令,严防外敌趁机入侵,署名就署本帅的名字。”

    旗牌官领了命令去电报房发报去了,史可法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他没想到刘子光的精神世界竟然如此高洁,看来以前对他的认识还真是错的离谱,和朝廷那些高官比起来,这个貌似粗鲁,头脑简单的武人其实要伟大的多。

    刘子光开完了会,回到后堂,彭静蓉迎上来道:“你看看谁来了?”

    第十二卷

    和谐

    第三十三章

    一亿两

    刘子光进得屋来,只见一男一女正在等他,男的坐在太师椅上,正捧着茶碗轻轻吹拂着热气,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而那名华服女子则温顺地站在男人的身后,双手放在男子的肩上轻轻锤着,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大明首富——日升昌票号的大掌柜胡懿敏胡大小姐。

    那男子生着一张令女人都羡慕的俊朗异常的脸,细看之下眉眼和胡懿敏有些相似之处,但在这张近乎完美的脸上却隐隐有着一道伤疤,给此人平添了一丝硬朗之气。

    刘子光阅人无数,见此场景立刻明白此人一定就是传说中的日升昌老掌柜胡雪岩了,说起这个胡雪岩,那可绝对是个传奇人物,从一介穷酸秀才发展成天下首富,用了不过十来年光景,这还不算什么,当年他和李家二小姐的旷世绝恋那才是震撼人心,至今那些四五十岁的欧巴桑谈起当年的事情还不胜唏嘘呢。

    皖南山区的酸丁,家无斗米,就凭着一腔锐气闯京城,结果遇上了当朝太师的二小姐李敏,那时候他二十岁,她也不过十七岁,于是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开始了,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自然受到太师府的强烈反对,具体的故事已经无从可考了,因为当事人已经死的死,散的散了,反正结果大伙都知道,这个貌似文弱的书生用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顶住了世俗的压力和李家的追杀,带着爱妻亡命天涯,放弃了读书人的身份,隐姓埋名从货郎干起,一文钱起家发展成资产亿万的票号,成为大明商贾中的头号人物,以至于朝廷权贵都不得不刮目相看,这里面付出的汗水和血泪可想而知。

    如果是刘子光是当今天下人心中的偶像的话,那胡雪岩就是二十年前那一代人心中不可替代的偶像,年少英俊,执着无悔,更令人敬重的是对爱情的忠诚,自从李敏死后,他数十年独身,身边连侍女都没有,光是这一条就是刘子光比不上的,刘大帅不论是出征打仗还是遇难逃亡,都不忘顺便收个小老婆啥的。

    面对这位极富传奇色彩的前辈,刘子光自然不敢装大,他疾走两步,行晚辈之礼要给胡雪岩行礼,却被胡雪岩一把托住:“国公爷折杀小民了。”

    胡雪岩的声音极富磁性,听着就让人舒服,脸上的笑容更是让人如沐春风,这么富有亲和力的人,怪不得能发大财呢,刘子光忙道:“子光现在不过是带罪之身,哪里是什么国公爷,胡老掌柜莫取笑了。”

    胡雪岩呵呵一笑道:“阁下乃国之柱石,镇国公的头衔非你莫属,这是万千百姓对你的尊称,不是几个奸佞小人说取消就能取消的,只要咱们同心协力,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到时候圣上自然会封还所有爵位,所以现在称一声国公爷也没错,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刘子光哈哈大笑,说:“那就随老掌柜的意吧,都站着干什么,快快请坐。”

    双方分宾主落座,先寒暄了一阵,胡雪岩很健谈,同时也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他善于寻找双方都感兴趣的话题,和这样的人聊天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聊着聊着,就谈到目前的局势上来了,胡雪岩问刘子光日后有什么打算。刘子光长叹一声,故伎重演道:“刘某实在不愿意因为个人的荣辱使天下陷于兵荒马乱之中,下一步唯有流亡海外而已。”

    胡雪岩道:“国公爷义薄云天,可钦可赞,但是此举却将数十万忠于你的军民陷于危险境地,试想一下,国公爷远走他乡了,甘肃山西河北还有青岛这些兵将将何去何从?臣服于朝廷的话必将招致一场清洗,届时血流成河,人头滚滚,我想这不是国公爷的初衷吧。”

    刘子光长叹一声:“那有能如何呢,皇上毕竟是皇上,我终归是臣子,不论出于什么理由,兴兵作乱总是要被天下士子口诛笔伐的,别看现在百姓因为我的死讯而带孝游行,真要打起仗来可没那么多支持者了,就是坐拥半壁江山又如何,两厢里打来杀去都是汉家儿郎,徒便宜了西夏满清那些外人。”

    胡雪岩道转身对一直倾听他们说话的女儿道:“敏儿你去外面走走,为父和国公爷有要事商谈。”

    印象中一直是女强人印象的胡懿敏今天如同温顺的小猫一样基本没怎么插嘴,听见父亲发话赶忙应了一声,回避了,彭静蓉多聪明的人,不等刘子光发话便道:“胡姐姐,我陪你去海边走走。”

    两个女子走了,屋里只剩下刘子光和胡雪岩,胡老掌柜这才正色道:“国公爷,不瞒你说,我觉得你和我们不是一种人。”

    刘子光大惊:“这话从何谈起?”

    胡雪岩道:“三十年前的大明,出了一位英雄人物,他将海外的先进技术引进了大明,并且亲自创建了一所大工厂,生产出了无数结识耐用的工具、兵器,铺设了中原第一条铁路,组建了军队奋战在抗清第一线,他也曾试图改变政局,辅佐太子登基和阉党后党对抗,但是和你一样,不够狠心,不够坚决,最终只能退出政坛,做个富家翁而已。”

    刘子光明知故问:“这个人是谁?”

    胡雪岩道:“这个人就是你的岳父彭建国,我觉得你们翁婿两人都不像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他改变了大明,你也改变了大明,而且你带来的这种变革,比彭老长主引发的变革要大的多,你们两人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根本不把皇权放在眼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你心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君王,之所以不愿起兵南征,是因为其他一些方面的原因,比如军饷不足什么的。”

    刘子光暗道自古篡位的奸臣哪个心中又有君王呢,不过胡雪岩看人确实比较准确,自己和岳父都是穿越者,自然和他们大明子民不同,穿越者有着与生俱来的优势,要么默默无闻的在穿越最初就死去,要么就会轰轰烈烈的改变世界,彭建国改变了大明,自己也改变了大明,但是他们两人做的都不够彻底,那就是摧毁皇权统治,建立共和。

    既然胡雪岩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刘子光就不再遮遮掩掩了,他坦诚的说:“不瞒老掌柜,现在青岛城的粮弹都只够一个月了,港内的战船也只有单趟航程的燃煤,炮弹只有一个基数,从江南运粮饷的路早就断了,下个月的饷钱一个子都发不出来,河北山西甘肃更是如此,命脉掌握在人家手里,我拿什么打仗?”

    胡雪岩点点头,刘子光继续道:“红衫军的老底子就是早年的铁卫和八百奴工,这些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没死的也当了富家翁,哪还有锐气去打仗,现在的红衫军延续了老红衫团的传统,好勇斗狠,打仗勇往直前,但这是建立在丰厚军饷的基础上,他们对我只是简单的个人崇拜,没有了军饷,他们会不会为我卖命还是两说。而且我军打仗,炮火为先,没有了江南制造的炮弹,红衫军的优势并不大,反观朝廷军队,有江南富庶之地的财政支持,武器弹药更是要多少有多少,后备兵员也充足的很,只要我一起兵,舆论导向就会立刻转变,毕竟几千年忠君的思想是根深蒂固的,一朝一夕无法改变。综上所述,和朝廷对抗的胜算不大。”

    胡雪岩道:“这就是了,江南的财力物力远远超过北方,从我们日升昌的业务上就能看出来,北方的经济总量在十年内难以达到和南方抗衡的地步,假如你刚才要起兵南征的话,我就会觉得你这个人过于浮躁,不过你还是没让我失望啊,看来小敏说得没错,你不光是能征善战的帅才,还是懂得国计民生的高人。”

    刘子光心道胡老头你耍我啊,明知道不能开战还啜叨我起兵,这是何道理,不过人家老爷子既然这么说了,肯定还有后话,他讪笑两声道:“老掌柜缪赞了,子光不过是遇事喜欢多思考罢了。”

    胡雪岩道:“想当初我们日升昌选择和你联合,其实已经料到有今日这个局面,因为像你这样的英雄,绝非屈居人下的角色,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我们胡家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所以京城事发之后几个时辰,各地日升昌就做出反应,让来接管的太监只捡到一个空壳。庐州和京城的银库早就搬空了。”

    姜还是老的辣啊,刘子光由衷的赞叹了几句,胡雪岩忽然神色一转,正色道:“这样一来,日升昌多年的信誉就毁于一旦了,从此世上将不再有日升昌,我们胡家牺牲了这么多,可不是为了让你流亡海外,你不是说军饷不够么?老夫这里有,初步为你准备了这个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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