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
我不去追问,等着。
她:“我告诉过你的,一年前的时候,他拉着我跳楼,每次都是刚刚跳我就醒了。最近一年醒得越来越晚了。”
我:“你是说……”
她好像鼓足勇气似的深吸了一口气:“每次都是他拉着我跳同一栋楼,最开始我没发现,后来我发现了。因为那栋楼其中一层的一个房间有个巨大的吊灯。刚开始的时候我刚跳就醒了,后来每一次跳下来,都比上一次低几层才能醒过来。”
我:“你的意思是:直到你注意到那个吊灯的时候你才留意每次都醒得晚了几层,在同一栋楼?”
她:“嗯。”
我:“都是你说的那个40多层的楼吗?”
她:“每一次。”
我:“那个有吊灯的房间在几层?”
她:“35层。”
我:“每次都能看到那扇窗?”
她:“不是一扇窗,每次跳的位置不一样,但是那个楼的房间有很多窗户,所以后来每一次从一个新位置跳下去,我都会留意35层,我能从不同的角度看到那个巨大的吊灯。”
我:“现在到几层才会醒?”
她:“已经快一半了。”
我:……
她:“我能看到地面离我越来越近,他拉着我的手,在我耳边笑。”
我有点儿坐立不安:“不是每次都能梦见跳楼吧?”
她:“不是。”
我:“那么他还救你吗?”
她恐惧地看着我:“他是怪物,他认得所有的路,所有的门,所有的出口入口。只要他拉住我的手,我就没办法松开,只能跟着他跑,喊不出来,也不能说话。跑到那栋楼顶,跟着他纵身跳下去。”
如果不是彻底调查过她身边的每一个男性,如果不是有过那几次催眠,我几乎就认为她在生活中被男人虐待过。那样的话,事情倒简单了。说实话,我真的希望事情是那么简单的。
我:“你现在还是看不清影子先生吗?”
她:“跳楼的瞬间,能看清一点儿。”
我盘算着身边有没有人认识那种专门画犯人容貌的高手。
我:“他长什么样子?”
她再次充满恐惧地回答:“那不是人的脸……不是人的脸……不是……”
我知道事情不好,她要发病了,赶紧岔开话题:“你喝水吗?”
她看着我愣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不要。”
那次谈话后不久,她再次入院了。医院特地安排了她的睡眠观察,报告出人意料:她大多数睡眠都是无梦的睡眠,真正做梦的时候,不超过2分钟,她做梦的同时,身体开始痉挛,体表出汗,体温升高,然后就会醒,惊醒。几乎每一次都是这样。
最后一次和她谈话的时候,我还是问了那个人的长相。
她克制着强烈的恐惧告诉我:“影子先生的五官,在不停地变换着形状,仿佛很多人的面孔,快速地交替浮现在同一张脸上。”
3.四维虫子
他:“你好。”
我:“你好。”
他有着同龄人少有的镇定,还多少带点漫不经心的神态。但是眼睛里透露出的信息却是一种渴望,对交流的渴望。
如果把我接触的患者统计出一个带给我痛苦程度排名的话,那么这位绝对可以跻身前五名。而他只是一个17岁的少年。
多达7次的失败接触后,我不得不花了大约两周的时间四处奔波——忙于去图书馆,拜会物理学家和生物学家,还听那些我会睡着的物理讲座,并且抽空看了量子物理的基础书籍。我必须这么做,否则我没办法和他交流——因为听不懂。
在经过痛苦恶补和硬着头皮的阅读后,我再次坐到了他面前。
由于他未成年,所以每次和他见面都有他的父亲或母亲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坐着,同时承诺:不做任何影响我们交谈的事情——包括发出声音。
我身后则坐着一位我搬来的外援:一位年轻的量子物理学教授。
在少年的注视下,我按下了录音笔的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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