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雨宫宫殿前跪满了人，大殿中硕大的“奠”字尤其醒目。几位妃嫔一直跪在帝王的灵柩前，只有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们才去旁边的寝殿休息一下。
玄澈醒来的时候，是失火的第二天清晨。很早，大臣们都回去了，因为皇帝驾崩，早朝自然取消。御医们这几日一直在忙活，晚上实在熬不住，便太医院歇息，让内侍候着，一有情况立刻禀告。
已经到了秋末，冬天慢慢来临。醒来的时候天还很早，蒙蒙亮的样子。只是睁开眼，玄澈便感觉到气氛的不同寻常。
身体有很多擦伤，不过都是些皮外伤，致命的一击是胸口的那柄短刀，当时如果不是他拿椅子挡住，只怕这会儿也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高风因为是禁军统领，身为自然不能与轩王和宰相相提并论。御医将他和皇上分开后，便移到了后面的小院的厢房中，玄澈昏迷，自然是不知道的。
想必如果这会儿看到高风，玄澈会毫不犹豫地给他致命一击。
玄澈起身，看到大殿门口值班的侍卫和宫女都在打瞌睡，便将脚步声放得更轻。一步步走到灵柩旁，当看到棺木中楼宸如那张淡然恬静的脸时，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快速别开头，目光不经意划过棺木的前面，才看到那里还跪着一个人。
“娘娘没有去休息？”声音稍微有些嘶哑，玄澈看着跪在灵柩前的皇后柳含玉问道。
本来似乎已经失了魂的柳含玉听到有人说话，怔怔然抬起头来。看着面前居高临下的玄澈，微微眯了眯眼，眼底终于有了波澜。
“我是……在做梦么？”
微微颤抖的声音，柳含玉问得小心翼翼。
玄澈温和一笑，苍白着脸色低下头对上那双慢慢聚了雾气的眸子：“皇后娘娘，跪了这么久，您不累吗？”
“你……”柳含玉说了一个字，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因为长时间跪在那里没有动，一站起来身体忽然一一阵头晕目眩。玄澈微笑着伸手，扶住了差点儿一头栽倒的柳含玉。
恢复过来的柳含玉快速挣脱玄澈的手，几乎没有去看他一眼，迈开脚步快速向外外面跑去。
这一跑，便惊动了在门口值班的侍卫和宫女。看着那抹影子，守在门口的环儿和姝儿惊呼：“娘娘！”
已经出了大殿正在下台阶的柳含玉忽然怔住了，慢慢转过身，本来眼底的那一抹希翼的光芒的光芒，慢慢熄灭。
慢慢转身，柳含玉一步步踏上台阶，一步步走到蓝雨宫的大殿门口，目光落在依旧站在棺木旁神色莫辩的玄澈身上，然后垂下眼睑，慢慢走到棺木前，跪了下来。
玄澈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柳含玉，眉头皱了一下，绕过柳含玉，大步向蓝雨宫外面走去。侍卫们看到玄澈醒来，心里都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尤其是那些玄澈派的，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
眉宇清淡，脸色苍白，却掩不住玄澈的清贵之气。走到外面的时候，大雾一点点散开，远远地便看到一抹影子向这边跑来。
玄澈脚下的步子并没有停，不快不慢，两边的守卫自动让路。在很多人眼中，如今皇上驾崩，武将柳刑烈已经将宫中的侍卫换了一次水，玄澈这会儿醒来，怕是要诸多布置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自从乾坤宫出事以后，一直不见的小全子。小全子对着玄澈行了一礼，凑近说了几句什么。
玄澈听后，脸色变了变，脚下的步子也不由地加快，向着皇城城门的方向走去。
再说高风醒来的时候，厢房里面没有人，外面零零散散的守着几个宫女，不过也都是在打盹儿。连着两天没有休息了，是人都会觉得疲惫。
刚一动，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随即散开。双目如炬，眼底的寒意让本来就冷清的房间里添上了一层冰霜。
一只手几乎被绷带缠满，僵硬动弹不得。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高风一把扯掉受伤的那些绷带，伤口瞬间便染上了鲜红色。
外面睡得迷迷糊糊的宫女听到房间内有动静，揉了揉眼睛，慢慢站起身来。门忽然从里面被打开，一道黑影从她们眼前一闪而过。
等到她们回神的时候，面前哪里还有那道黑影的半点儿踪迹。只是从房间里面一直向着蓝雨宫蔓延而去的血迹，让她们相信她们刚才并不是在做梦。
几人对望一眼，同时惊叫道：“是高统领！”
“快过去看看！”其中一人快速反应过来，忙向蓝雨宫的方向跑去。
其余几个宫女看到同班已经向蓝雨宫跑去，也连忙抬起裙角，快速向蓝雨宫的方向跑去。如今，这位高统领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皇上虽然驾崩了，但是大内禁军的令牌在谁的手上，那么三千禁卫军就必须听那人的号令。何况，骠骑大将军也嘱咐过她们，让她们好好守着高统领，不能有片刻怠慢。
这如果万一出了事情，她们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等她们追到蓝雨宫的时候，果然看到了那抹黑色的身影。只是，从来都是冰冷高大的身影，忽然在这一刻，变得那么虚幻了。
高风跪在灵柩前，腰挺得笔直。垂在两边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皇后柳含玉依旧跪在那里，在高风进来的时候，身体忽然颤抖了一下。
张了张嘴，最后却没有说一个字。恭敬地跪在那里，仿佛已经成了一座雕像。
“砰！砰！砰！”
连着向棺木磕了三个头，高风快速站起身，大步走到棺木旁，静静地看着躺在棺木中的女子，不知道是花了眼，还是因为没有睡醒，那些宫女竟然看到了一直以来宛如冰人的高统领眼底浮现了一丝雾气。
慢慢弯腰，慢慢伸出手，那指尖迟疑了一会儿，颤抖地抚上棺木中女子的眉眼，触碰到丝丝凉意，凉透了心底。
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身后的视线，高风低下头看着棺木中睡得安详，甚至唇角带着一抹淡淡笑意的楼宸如，一滴泪，竟那么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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