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太过贪婪,带着迫不及待,也带着隐秘的惊喜。就像是一个恶作剧的孩子,撕破蝴蝶的翅膀,向玩伴骄傲的展示作品般,残忍而不自知。
郑沉心情凝重,集中注意力,紧紧盯着姗姗和尤秋的一举一动。
姗姗走进里屋,退出来一个轮椅。轮椅上是一个瘦小的女孩,或许是因为虚弱,她软绵绵的躺在轮椅上,看到尤秋时,微微转动脖子露出一个天真的微笑。
被称为小枝的女孩,看起来很喜欢尤秋,尤秋眼里满是心疼和痛惜。她轻轻的走到轮椅旁,蹲下身子,细声细气的问小枝:“乖乖,最近有没有好好吃药啊。”
因为小枝实在太瘦弱,郑沉实在无法判断对方的年龄。他只能猜测这孩子要不是久病成疾要不是身患绝症,她硕大的脑袋倚靠着纤细的脖颈,露出来的手腕和脚腕似乎只有骨头没有肉,整个人仿若大号的骷髅娃娃。
小枝甜甜的笑着,她对尤秋有点依赖的靠过去,尤秋抱住她。
小枝说话柔柔弱弱:“我每天都准时吃药,小秋阿姨,你上个星期为什么不来看我呀。”
尤秋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她掀开小枝覆盖在腿上的毛毯。
郑沉看到眼前出现的场景,眼瞳骤然一缩,感觉心里有点发凉。
小枝的腿像是经历了车祸,关节处被绷带包裹的严严实实,而大腿和小腿上全是撕裂性的伤口留下的伤疤,这在她幼小的身躯上尤为狰狞显眼。
“这是刚换好的,”姗姗眼睛红红的拿出旧绷带,绷带上全是红红绿绿的脓液,应该是伤口发炎导致的腐化。
尤秋看了一眼,立马低下头,咬着嘴唇,愁云满面。
郑沉则不爽的皱起眉,他发现姗姗拿出旧绷带时很不讲究,根本没有照顾女儿的心理状态。
小枝恐惧的捂住双眼,脸色煞白,很显然不想回忆刚才的痛楚。
但姗姗浑不在意,她开始向尤秋诉说小枝的伤口有多狰狞,她心里有多痛,小枝和她有多么坚强。
郑沉不喜欢听这些抱怨,他总觉得这跟他以前做公益时听到的故事有些微差异,当时家属说起往事,他感觉痛心和同情。
而姗姗说起这些事,听起来让人浑身难受。
为什么呢?难道是我心肠变硬了,看淡生死了?郑沉不解。
明明对小枝报以同情,为什么却讨厌照顾她的姗姗呢?
在尤秋旁边听了一会儿,看尤秋被姗姗说的心情低落,开始抹泪。
郑沉突然恍然,姗姗说的话和她做的事不太相符,一边说着坚强,暴风成长,坚持对抗伤病,女儿最大,辛劳什么的都不是问题。一边说着生活难,照顾病人枯燥,伤在小枝身上,痛在她心里。
越听越不对劲,郑沉思索,姗姗的言语里的重点是小枝还是她呀?
眼看着尤秋和姗姗抱头痛哭,郑沉呆在一旁若有所思。
突然,小枝的一个动作吸引了郑沉的注意。
小枝有些茫然的抓住轮椅上的毯子,默默的把毯子盖了回去。她渴望的看着尤秋,可尤秋此时被姗姗抓走了全部的注意力,并没有注意到小枝伸出去又缩回来的小手。
同样也没听到小枝怯怯的叫了一声:“小秋阿姨,不要哭。”
姗姗倒是注意到了,郑沉眯起眼,这个女人扫过小枝若无其事的继续说着她的辛劳往事。
从小枝小时候的体弱多病,一直说到最近的车祸。
就算没有经历过正常的家庭关爱,郑沉也知道什么叫正常的家庭关系啊。
大学好友何文,就是典型的幸福家庭培养出来的小孩,性格大咧咧,但心细体贴。言行举止有教养,为他人着想,自信且快乐。
何文的父母亲感情很好,很关爱儿子的生活,何文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父母的心。
这和姗姗表现出来的母爱可不太一样,她即没有做到细心体贴,又没有照顾到小枝的情绪和心理。
只是一味的表现自己,而小枝就像是她的工具,在向外人展现时拉出来表演的舞台道具。
郑沉沉吟片刻,这绝不正常。
“最近我找到一个援助俱乐部,里面全是像我这样的母亲和父亲。我们互相打气,互相鼓励。这让我心里好受许多。”姗姗终于哭诉完了,她擦干眼泪,哽咽道:“不是你想的那种骗人骗钱的组织,就是一个叫做‘港湾’的互助俱乐部。”
港湾?郑沉竖起耳朵。
尤秋追问:“我能参与进去吗?在我心里,小枝……”
“当然可以,”姗姗振奋笑了:“我把地址图片发给你。”
……
……
咚的一声,惊动了三个聚在一起讨论多灵教会和蜡烛湾的人。
郑远道抬头看了眼捂着眉心,龇牙咧嘴的郑沉,毫无亲情的对刘正和张符头说:“看起来有收获。”
“叔,你判断有没有收获,就看我通灵时受不受伤吗?”郑沉没好气的拿纸擦了擦鼻血。
但是,就连他自己都习惯了场景回溯时,过度使用大脑造成的损伤。
毫不在意的擦完鼻血,郑沉忽视大脑的抽痛。
“尤秋的失踪和她闺蜜姗姗有关,我怀疑姗姗是蜡烛湾的成员。”郑沉喝了口凉茶,感觉清醒了许多。
接着道:“刘哥,姗姗你有印象没?她女儿叫小枝,多病,坐着轮椅。”
刘正眼珠一转,一拍脑门:“这个我有印象,我记得嫂子陶云提到过,说姗姗和小枝命苦来着。”
郑沉撇嘴,冷笑:“命苦?我看不见得。命苦的人是怎么混到蜡烛湾里的。”
“这个我同意。”张符头拖着下巴,斩钉截铁道:“我可以拿我的信誉担保,蜡烛湾里找不到一个好人。就算是剖开他们的心,砸碎他们的脑,流出来的只能是黑色的血液,有毒的渣滓。”
郑沉挑眉,听起来,蜡烛湾真的是十恶不赦的罪恶之地啊。
他拿起桌子上的纸和笔,写下一串地址,【川南庸都爱心互助俱乐部】。
“尤秋去过这里,”郑沉咬着笔头:“不止一次。这个地方有个别名叫‘港湾’。但姗姗发给尤秋的图片上,写的是‘蜡烛湾’。”
“我看的那张?”刘正惊疑道。
“不清楚,应该是同一张。蜡烛湾在网上,还有一个保密地址。现实中的入口,目前据我所知,俱乐部是一个,别的……”
“肯定还有别的……”郑远道双眼微闭,话说到一半。
“搜一下,明天你们去看看。”张符头食指点点桌子上的地址,一锤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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