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站在船头,乘风破浪,那血黄色的忘川河水惊涛骇浪,可这川翁似乎有的一手掌船的好本事。
只觉小舟随着他手中船桨的摇摆摇摇晃晃,可实际上却稳当得很。
此刻,放眼望去,天空呈现灰白中带着血黄,天地之间因为忘川河水冰凉刺骨的原因,腾起一层血雾,所以朦胧一片。
就连那忘川河的尽头,依旧看不见,好像没有源头一样。
川翁说:“此人六王爷曾交代,让她存于碟潭之中,免受浪潮冲刷之苦,老夫固然印象深刻!”
听闻此话,我心里一惊。
难道,我错怪父王了?他来看过母亲,或许,他只是交代了川翁稍稍徇私照顾一二,可并没有做其他的。
这,我能理解,毕竟,母亲是因为另一个人才甘愿跳进忘川河的。
这一刻,我的眼前似乎出现了父王那伟岸却心藏柔情的背影,是的,他是个侠骨柔肠的好父亲。
他能接受母亲为了别的男人坠入忘川河而依旧对母亲施与不舍之心,他又是那么的胸怀万川!
水流渐渐的变得平摊起来,渡船至此,我抬眸看去,能看见连接忘川河的拐角处,也就是忘川山崖底,有一片平静的碟潭。
这里虽然荒凉,可是,想必之前川流而过的浪潮,这里,宁静一片。
还有一颗桃花树,半死不活,苟延残喘的开了两朵桃花!
不知为何,我心里一疼,特别是我这一刻看见了那桃花树下的女子。
她长发凌乱的披在脑后,衣衫褴褛,枯瘦如柴,一阵裹着忘川河面上血腥味道的风吹来。
那宽松破烂的白衣是不是裹在她身上,瘦的,如同骷髅一般。
“扑腾!”我迫不及待的跳入小碟潭!
“六冥格格……”川翁互换了一句:“等老夫靠岸哪……这忘川河水冰凉刺骨……格格!”
是的,果真是冰凉刺骨,而我的母亲就泡在那桃花树下的忘川河里。
我刚接触忘川河水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宛如被塞进了冰箱一样。
我甚至嘴唇不停地打颤。
我淌着忘川河水,一步步的朝着母亲靠近,直到,我冲了上去,从身后拦住她的腰,从喉咙里沙哑的喊了一声:“娘!”
她才宛若被惊醒的梦中人,缓缓回头看着我。
她早就瘦的不成样子,面如骷髅,眼窝深陷,那曾经漆黑的眸子早就想干瘪的鱼泡。
“娘!我是夭夭!我来看你了……”那一刻,泪如泉涌。
“夭夭?你是夭儿?”她目光闪过一丝迟钝的差异,带着死水一般的眸子看着我。
“夭儿……你还活着!”娘抱着我,她哭了,哭的声音很大,似乎整个忘川都回荡着她悲痛的哭声。
凄凉的从远处的川流河里引来了悲痛的呐喊。
“娘,跟我走吧……这里太苦了!”我突然感觉自己悲痛不起来,我拉着娘就要走,可她的手却带给我一股反向的拉扯力。
我回头看着她:“娘,我求你了!”
我跪在了忘川河里,娘的眼泪滴落在我脸上,这里那么苦,为什么还不肯走?
“夭儿,娘心意已决,可能来生没办法和你再续母女缘,你本就不是我亲生,你能来看娘,娘已经感激不尽,看你此刻装扮,毕,自然是认了你,回去,好好做你的格格,回去吧……”
我直勾勾的看着娘背过面的背影,她的话,真的好绝情,好绝情!
“娘……你就别等了……您交代我办的事,我都办了!”
我哭着说道,苦命的娘,你要是答应跟我回去,我什么都不计较了,咱们还回到原来的地方,裹着瓜田李下的生活。
难道不好吗?
果然,娘回头了,她双眼放光问我:“他没死对不对?你见到玉麟了?他什么来见我?”
一瞬间,我竟然看见娘摸着自己的头发,脸上露出窃喜,好像一个待嫁的女子,等着梳妆打扮见自己的郎君。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也不记得你了,他连他儿子都不记得了!”
我一口气说了实话。
龙山那一次见玉叔叔,他根本不知道所有,他的情根早就在无极地狱被斩断。
他根本不记得曾经有个叫陶秀的女人……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说什么?”娘转眸看着我,脸上的喜悦还没退去,便已经僵硬,她看着我:
“夭儿,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痛苦的看着娘,眼泪不住的往下落,可我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她明明听见了,可就是自己不肯面对现实。
此刻,娘目光变得浑浊游离不定,自言自语的说不可能。
随后,她突然转眸又看向我,抬手按在我的肩膀上。
娘的手如同枯爪一般,掐的我生疼:
“夭儿,你有没有跟他说,我在忘川河,他不可能不来接我的,他是神龙……”
“娘!”我痛苦的喊了一声,再一次跪在了忘川河水里,河水摸过我的脖子。
那股寒意想必如今的心如死灰,真的不值一提:
“娘,跟我走吧……别等了!”
“不行!我一定要等,哪怕是来生,我也要等,我要当面问他个明白!”
那苟延残喘的桃花树支上挂着的三两桃花瓣,不知道是天意还是故意的。
吹过一缕清风,将那唯一的桃花瓣吹落了下来,落入忘川河里,瞬间淹没。
我缓缓的起身,身上的血黄水顺着我的衣摆往下流,我打了个摆子,这水,真的很冷,很冷。
或许,就因为这忘川河的水太过冰冷,才会将娘的心,冰封只剩下那一丝的执着。
回程的路上,我竟然想到了,如果有一天,我也堕入忘川河,玉龙子,他会来带我走吗?
他说过,即便我入了十八层地狱,他也会寻到我。
想到这里,我回眸望去那枯瘦如柴的背影,兴许,我的母亲曾经也听玉麟说过这样的话,要不然,何等执着才能让她在这种苦寒之地宁愿受苦三千载。
忘川谷中的风夹杂着血腥味,将我的衣摆瞬间就吹干了。
川翁时不时传来一声叹息,他说,他听到我当时说要带走我母亲的时候,他吓了一跳。
他说,天有天罚,地有地纲,如果我莽撞行事,他真的就只能投河自尽了。
这半开玩笑的话,却让我心里的恨意一下子升起来了。
是的,天有天罚,地有地纲,琴姬又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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