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耳山顶部陡峭,山石耸立,陈超凡拖着沉重的步子,沿着山间小道吃力地攀爬。正是春暖花开山林间最美的时节,乱石间有一眼清泉,涓涓细流沿山体蜿蜒而下。各色的山花密密麻麻,一簇簇一片片妆扮在密林山石之间,勤劳的蜜蜂四处忙碌飞舞,到处弥漫着青草与山花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努力,终于爬到山顶的陈超凡已大汗淋漓。他对山间的美景兴趣索然,也许他根本没有留意到美丽的山花,清澈的泉水。他心情极度沮丧,满脑子都是生活的困苦与不顺。他是下定了决心来此了却自己年青的生命,到了西方极乐世界,一切都会解脱。
孤独的站在山顶,再向前两步就是深深的断崖,任何生物从这里自由落体掉下去都会粉身碎骨。四下里空无一人,甚至连只小鸟也不愿在山顶逗留。温热的山风扯着他的衣服和乱发,孤独和焦虑已掏空了他的躯壳,困住了他的灵魂。自己已一无所有,老婆看不起他,同事讥笑他,自己简直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仿佛是这个世界上一个多余的物种,他不怕死,而是怕再活下去。
再向前迈一步,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他的恐高症开始发作,心发慌腿发软,脑袋眩晕。左脚在前右脚在后,弓步,做好了起跳的准备,他嘴角开始颤抖,这种发自内心本能的颤抖很快传导到两条腿上,汗水也从脑门上渗透出来。
最终还是没有战胜恐高的心理,泄气地离开悬崖几米远,他不断地骂自己没出息,连自我了断的勇气都没有。再次下定决心,到了该了断的时候了,一切都该结束了。背向断崖他蒙上了双眼,转过身奔跑过去,仿佛要立即飞升到没有焦虑、孤独的极乐世界。双脚真的腾了空,脑袋不知撞到什么,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超凡又醒了过来,万幸的是由于偏离了方向,他跌落到一个土坑里,算是捡回一条命。脑袋不知道碰到了什么,额头流出了许多鲜血。腿也划破了,一只胳膊鲜血直流,痛的抬不起来。他躺在土坑里,仰望湛蓝的天空,天空是那么纯净,一只苍鹰在他上方不断盘旋。那只小鹰和他一样孤独,飞在高高的天空,这只小鸟为什么孤独?它的伴侣也弃它而去了吗?它盘桓在高高的天空在找寻什么?
似乎忘却了疼痛,陈超凡深深凝望着天空,思绪飞到高高的天空外面,飞到了浩瀚的宇宙。地球的直径只有太阳的百分之一不到,如果地球是一个篮球的话,太阳就大得像一座山。太阳系有八大行星,隶属于更为广阔的银河系,银河系里像太阳系这样的星系有几千亿个,小小的太阳系只是银河系的几千亿分之一,地球渺小的像粒可怜的沙子。
而银河系外是更广阔的宇宙,银河系只是众多星系中的一个……作为一个在地球上生存的小小的人儿,在无穷大的宇宙中,自己这个小小的个体实在微小的太微不足道。陈超凡躺在那里思绪已飞到九霄云外,畅游在浩渺的宇宙太空,这几年他孤独寂寥时总喜欢开动大脑的发动机,思索人生,追寻生命的意义。
或许自己命不该绝,上天留住自己这条命,一定还有上天的安排。他艰难地爬了起来,好在腿只是划破了皮,不影响在陡峭的山路上行走。这次他终于发现了清澈见底的泉水,在清泉边上用流水洗净了脸上和身上的血迹。坐在泉水边的石头上,落日的余晖下,寂静的山林是那样美丽。
一滴水在他长长的头发梢上凝聚,在眼镜片的折射下,他看到水滴大如小水球,内部无数小微粒在旋转运动。无限的遐想他似乎进入水滴内部,看到这滴水内部的无数个水分子在高速旋转。这些水分子在现代最高倍显微镜下可以观测到,而且还会发出炫目的亮光。
在水滴的世界,一个水分子就是一颗太阳,在它的旁边是否存在着更小的物质围绕它旋转呢?如果有那岂不成了水分子“太阳”的行星呢,这些更小的行星上是否像地球一样存在生命呢?如果无穷小的想像下去,一滴水就是一个宇宙。啊!这可真是太有趣了,太奇妙了。他想像着,竟然高兴起来,多亏今天没死成,否则自己的奇思妙想就不存在了。
下到山下,天已经黑了下来,几颗早出来的星星向他眨着眼睛,在灯火辉煌的城市已经很少能看到星星。这些星星如此明亮,如此多的不断出现,在苍茫的天穹上星星点点。这些星光虽然闪亮在眼前,可谁又知道这些星光是以三十万千米每秒的速度,高速运行了几十万年甚至几百万年才到达地球。
我们看到的星光实际上是一颗恒星遥远的历史,现实和历史在这里产生了似乎本不该也不可能出现的重合,是一个人穷其一生也不可能达到的生命长度。生命,生命在浩瀚的宇宙中又算得了什么呢?
几百万年对一颗恒星来讲只是舒展一下手臂的时间,一个人的生命短短几十年,不过是弹指一瞬间。这么短暂可怜的时光,自己还不知道珍惜,实在是太不应该了,想到这些他竟然幡然醒悟过来。
可是时间是什么?这个虚无缥缈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它是真实存在的吗?人类发明钟表不过四五百年,就这样一个虚无的东西却被人类量化成了时刻。白天和黑夜的产生实际上是地球自转的结果,说白了是地球的一种运动,人类的时间测量也只是表现在地球的运动变化。
时间等同于时刻吗?放眼宇宙时间又真的存在吗?在月球上,火星上人类的时间就失去了作用,在更远的外太空去讨论时间可能已失去意义。望着满天的亮闪闪的星星,陈超凡发出“时间可真难以琢磨”的感叹。
于红梅最近非常烦恼,已经干了五六年团委书记,正值事业上升期。这些年确实做出了许多成绩,省、市、县级的红本本拿了一大摞,内心更进一步的愿望越发强烈。
而且阎卫隆也曾答应过她,会帮她想办法调职,并帮她谋划好了曲线升职的路线图。教育系统依据单位职级的不同,设置了一些正科级和副科级的位置,比如县职业技术学校就是正科级单位。于红梅调过去任个副校长也不会有人说长道短,正科级单位的副职经过组织部考察,可以顺理成章地调整成副科级干部,调整已成为她必须达成的第一目标。
可这件事阎卫隆推三阻四迟迟未办,让于红梅非常生气,好长时间没给老阎好脸色看。
狡猾的阎卫隆有着自己的打算,自己的事没搞定之前,他绝不会先为于红梅的前程耗费弹药。他自己再升一级,这一愿望已成了他这辈子仕途上的终极目标,以他的年龄,如果这两年提拔不了,今后恐怕也没有多少机会了。
为此老阎已经运作了好长时间,可在县组织部长王广宇这里却吃了闭门羹。组织部长王广宇这人道貌岸然,油盐不进,而且人家刚过四十岁,前途远大,想做通王广宇的工作,难度相当大。
是人总有喜好,找到了王广宇的喜好就是找到了他的弱点,经过和王广宇的多次接触,阎卫隆发现他和自己竟然是同道中人。王广宇虽然平时正气凛然,目光冷峻,但是,一旦看到形象气质上佳的美女,眼睛中旋即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光芒,释放出多情温柔犹如动物发情时的气息。
善于察言观色的老阎旋即有了一个一箭双雕的计划,即解决了自己的问题,也顺便把于红梅副科级的问题解决了。
阎卫隆官场老油子,恰当的时机,恰当的场合,把于红梅介绍给了王广宇,一切都把握的完美无缺。一个含情脉脉,一个情深款款,两情相悦,一拍即合,其实也可以说是臭味相投,各取所需,从此,于红梅成了王广宇的红颜知己。不久,于红梅调入县职业技术学校任副校长。
陈超凡的抑郁症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一切正常,抑郁来临便意志消沉,只想一死了之。于红梅和他那点本就如纸般薄的感情,随着于红梅的步步升迁,早已荡然无存。陈超凡现在连找于红梅吵架的机会也没有,两口子已经分居,夫妻关系已名存实亡。
两人多次提及离婚,但雷声大雨点小,双方都僵持着。于红梅嘴上说要离婚,但她不能真正去离婚,一方面要把婚姻当作她最后一块遮羞布,离了婚“皇帝的新装”就要大白于天下。另一方面仕途的进步需要她保持完整的家庭,毕竟是一个女人,离了婚在婚姻上的污点会影响到她美好的前程。
陈超凡多次想到离婚,曾经把离婚协议都起草好了,只等到民政局办理手续。但这两年自己的心理疾病折磨的他痛苦不堪,体重降到了一百二十多斤,从一个胖子变成一个瘦子。数次策划回归天国,都被天使挡在天堂大门之外,最危险的一次,他一次吞掉了积攒的九十片安眠药,所幸被及时发现才未酿成大祸。婚姻,对于他已无关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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