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个女儿，婆婆没少说闲话，杨静书懒得和婆婆理论，也不屑于和一个封建守旧的女人起争执。可她婆婆周兰花想要个孙子的欲望越来越强烈，无论付出多大代价甚至要了她的这条老命也心甘情愿。杨静书在公园陪女儿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的婆婆正和她大姑姐张莉（张浩的姐姐）商议一个重大决定。
“你弟弟上次回来有两月了，也不知道你弟媳妇这次怀上了吗？你过会和她聊聊，问一下。”周兰花说。
“嗯，这事可要认真对待，现在计划生育抓得这么紧，小心让计生办知道了，强制抓去流产。”张莉边洗菜边说。
“哎！早知现在何必当初，这么多能生儿子的姑娘看不上，你弟弟偏偏看上她。当初我就不同意，老杨家媳妇就生了俩丫头，母亲生不出儿子，女儿也是一样。”周兰花愤愤不平地说。
“妈，你瞎叨唠什么？哪个女人能生儿子你能看出来？你自己也不也生个女儿吗？”张莉不满地说。
“放屁！我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们老张家，你也想让你们老张家断了香火。”周兰花正在剁鸡，生气地一刀下去，一只鸡爪子震飞了出去。
“别嚷嚷了，小声点，你是怕左邻右舍不知道。现在医疗技术非常发达，想生个儿子还不容易，关键是需要静书的配合。我同学说了，现在有一种新技术，只要确定怀孕了，抽点血就能验出是男孩女孩，准确率百争之九十以上，不需要等到四五个月做B超。”张莉说。
“真有这个技术，那还等什么？你抓紧时间带你弟媳妇去医院检查一下怀孕了吗？要是怀上了，就抽血化验。”周兰花急不可耐地说。
“妈，你小声点，你这个大嗓门能不能改一改。这个事不能着急，静书一向非常反感做胎儿性别鉴定，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张莉说。
“怎么？张家的媳妇就得给张家续香火，这有什么不能说的，生不出儿子来就让你弟弟和她离婚，不管怎样不能断了张家的香火。”周兰花气恼地说。
“妈，现在关键是如何说服她，不能强来。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如果按你的话来，生不出儿子就离婚，即便离了婚，传扬出去咱张家的名声也臭了，有谁还敢把女儿嫁到张家来。”张莉知道母亲的脾气。
“那你说怎么办？反正一定要给张家生个男孩，张家不能断了香火。”周兰花说。
“我先以检查身体为由，带静书去验血，她又不知道验血是鉴定胎儿性别，一定不会反对，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就把事情办了。如果是男孩就留下，如果是女孩就再想办法做流产，总之一定想方设法让你抱上孙子。”张莉得意地说。
“哎哟，还是我女儿聪明，有办法。”周兰花高兴地眯起眼睛，仿佛已经抱上了孙子般高兴。
张莉一向扮演着对弟妹非常关心的角色，这次以自己检查身体为由，让杨静书陪她去了医院。到了医院又说反正自己同学在医院当医生，检查身体不要花钱，让杨静书也抽了血，顺便检查一下。
“检查了，结果出来了吗？”周兰花神色紧张地问女儿。
“你小声点，哪有这么快，血抽过了，标本要送到市里医院化验，最快明天才能知道结果。你儿媳妇确实怀孕了，这个事已经确认了。我为了你们老张家，今天被白白抽了一管子血，妈，你得补偿我。”张莉笑着开玩笑说。
“去你的，都是为了你们老张家，你抽点血算什么？”周兰花说。
“不对，按你的说法，我现在是嫁出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我早已不是老张家的人了，我现在是老刘家的人。你一定得补偿我，要不然我可不干了。”张莉笑着说。
“滚！不是老张家的人，赶紧滚回你们老刘家去。”周兰花不好意思地笑了。
第二天，张莉的同学打来电话，化验血的结果又是个女孩，不过她同学提醒她，验血鉴定性别准确率只有90％，这个时候终止妊娠有一定风险，最好等两个月，再做个彩超确认一下。
傻了眼的周兰花对着张莉抚脚痛哭：“老杨家的媳妇就生不出儿子来，她女儿也一样，这可怎么办呀。难道我就是抱不上孙子的命吗？你们老张家三代单传，难道真要断了香火呀。”
“好了，妈，你别伤心了。这不知道结果了吗？现在要想办法说服静书抓紧做流产，咱们下次再要。现在有了这个技术，早晚让你抱上孙子，关键问题是静书的工作不好做，这个得好好想想办法。”张莉没办法只得劝母亲。
周兰花停止了哭泣，坐在沙发上对着张莉发脾气：“不好做也得做，无论如何这个孩子得打掉。嫁进张家的门，就是张家的人，是张家的媳妇，就要为张家做贡献。你们老张家三代单传，无论如何不能让张家绝了后。这事由不得她，说服要打掉，说不服也得打掉。”
“妈，你也不要太着急，我同学说的也对。验血鉴定胎儿性别也是新技术，没有B超准，要不，再等一段时间，做个B超确认了再说。”张莉小心地说。
“还不都是你说的，这又不准了，不准你瞎讲什么？”周兰花着急起来。
“妈，这才刚确定怀孕，这么轻率就把孩子流掉。万一是个男孩呢，这个责任谁来承担。你不要急，我想不如再等上一等做个彩超确认一下，不是上个双保险吗？”张莉说。
“也好，趁这段时间，咱俩一起做你弟媳妇的工作，无论如何要让她想通这件事。我就不明白了，谁不想生个儿子，你看看现在，谁家里没儿子受人欺负，连说话也不硬气。”周兰花说。
“妈，静书这人挺固执的，光靠咱两人两张嘴我看还不够。最好您老人家多去你亲家走动走动，让她爸妈也帮着说说话，说不准她爸妈也想要个外孙子呢。”张莉说。
“哎！我看行，你怎么不早说，她爸妈的话，她是一定会听的，我今天就去。”周兰花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妈，你去的时候可别空着手。另外，平时切记对静书尽量好言相劝，我发现她这人吃软不吃硬，万事慢慢来总有法子。千万不要着急，万一传扬出去，落下你为了要孙子，逼迫儿媳流产的话柄，影响可就不好了。”张莉说。
“好了好了，你妈我这人也是刀子嘴豆腐心，我还不是为了你们老张家吗？”周兰花不耐烦地说。
杨静书自从得知怀上了二胎，心情十分复杂，几乎每天都在矛盾焦虑中渡过。她不能容忍的是，公婆从第一胎起，就想通过鉴定胎儿性别选择性生产，这简直是泯灭人性。公婆催生二胎可以说始于女儿降生起，虽然公婆对大女儿很是疼爱，但杨静书对他们重男轻女的思想，催生儿子的表现发自内心的鄙视，十分反感。这也正是两代人的代沟，父辈们骨子里的传宗接代思想已根深蒂固。而自己这一代人对重男轻女的思想是排斥的，因此也产生了逆反心理，公婆越想要个孙子，她就越想生个女儿。肚子里的孩子生长的非常之快，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她不得不穿着宽松的衣服加以遮挡，好在这一胎没有太强烈的反应，同事们也暂时没有发现她的秘密。
周末，杨静书带着女儿回娘家。姐姐杨诗瑶和姐夫也带着外甥回娘家，看着女儿和外甥高兴地在一起蹦跳，爸妈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自己的心情一扫平日的烦躁，也分外舒畅起来。
“妹，听妈说你又怀孕了，几个月了？”姐姐和她坐在一起关心地问。
“有四个多月了吧？”杨静书轻声说道。
“你姐夫的表姐在县医院上班，过几天我托她带你做彩超检查一下，爸妈都希望你这胎能生个男孩。要是个男孩儿女双全该多好，你看看这两个孩子在一起玩得多高兴，小时候有个玩伴，长大了也能互相照应。”姐姐看着两个一起玩耍的孩子说。
“姐，你怎么也这么想，这段时间烦都烦死了。一听到让我做彩超检查，我就头疼，在他们家这样，来到咱家还是这一套，早知道这一胎我就不要了。”杨静书烦闷地低下头。
“妹，这也是喜事，你有什么好烦的。有了女儿想要个儿子，有了儿子想要个女儿，儿女双全是所有人的希望。再说了，生个儿子，长大了也能给你撑腰，难道你自己不想要儿子不成？”姐姐笑着说。
“我不是不想要儿子，可是我反对性别鉴定，为了要个儿子就流产，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一条生命，没有任何人有权利剥夺她的生命权。”杨静书反感地说。
“哎！这不是计划生育逼的吗？你身子马上就能显出来了，最好抓紧时间躲到滨海去，在那里偷偷生下来。不过去之前一定要做一下鉴定，既然冒这么大风险偷生了，要生就生个儿子。”姐姐说。
“是啊，二妮。听你姐姐的，我知道你心善，可这不是没办法吗？我和你爸都希望你能生个儿子，我们知道让你去做胎儿鉴定是不对的，如果是个女孩我们也舍不得流掉。毕竟是身上的一块肉，放在谁身上不心疼呢。可现在不是政策不允许吗？二妮，还是听妈一句劝，如果是个女孩就狠狠心流掉吧。妈说句不该说的话，妈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给你生个弟弟。”杨静书的妈妈也加入劝说。
杨静书沉默了……
几天后，杨静书在姐姐的陪同下去了医院，通过B超检查，让她非常失望的是二胎怀的宝宝又是个女孩。抚摸着隆起的肚子，回想这几年来，对美好生活憧憬的落空，勉强的婚姻，勉强的结果就是苦果。她痛苦地闭上眼睛，任凭泪水在脸上奔流。没有降临的小宝贝，都是妈妈不够坚强，妈妈没能让你降临人间，都是妈妈不好，希望你能原谅罪孽深重的妈妈。
孤零零的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那一刻，紧张、恐惧、自责……几乎不需要麻药的作用，她已崩溃在手术台上。感受到更加冰冷的手术器械在身内进进出出，此时此刻她已没有一滴泪水，有的只是悔恨和无尽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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