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多平方营业面积算是比较大的超市了，这些大客户是我们要死盯的重点，这个工作你以后直接向我汇报，现在时刻保持与负责人的联系，系统集成方案做得再细一些，有必要的时候可以叫上一个软件工程师协助你。”
“二哥，这事交给我你放心。上午刚联系过，这个超市今天老板要和供应商谈判，下午我过去。虽然竞争对手是日本外资公司，但从前期的接触来看，我们胜算更大一些。”由于和徐晓辉从小的发小关系，徐彭在家排行老二，高亮在非公开场合都叫徐彭二哥。
徐彭是江城商学院的教授，三十多岁刚混上副教授的职称，看着好些同学同事都“下海”经商当上老板，他也不甘心一辈子在大学里混职称。凭借着商学院的一些资源，他也在九三年“下了海”在长江路“百脑汇”电脑城创立了“科力商业设备有限公司”，“科力”二字出处是邓小平总书记的“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九十年代初期中国东部沿海到处充满了浓厚的商业气息，他经营的打印机、传真机、程控交换机需求量非常大，他抓住了这一机会淘到了“下海”后的第一桶金。
这两年江城这样的省会城市百货商场都在引进开放式的“超级市场”经营模式，徐彭不失时机的做起了超市POSS机系统，刚开始机器几乎全是日本引进的。和日本人做生意徐彭非常头疼，核心技术全掌握在“鬼子”手里，技术绝不会给你提供半点，价格高的离谱让你占不到半点便宜。如果给你提供了便宜的产品，你就更要小心了，要么是日本国内淘汰的货，要么就是机器便宜耗材贵的要命。这方面最突出的是日本打印机，市面的打印机几乎全是日本品牌，一台喷墨打印机最便宜的也就四五百元钱，可是不经用，打一百张A4纸墨水就用光了，好吧，买墨盒，一套四百，和新买一台打印机差不多，你还没办法，因为这东西没其它地方能配到。所以徐彭想尽一切办法用美国、台湾的产品来替代日本机器，并且高薪挖了日资企业的一名软件工程师成立了软件开发团队，开发了一款“生意经”软件做配套，摆脱了日本人在软件上对POSS设备的控制，真正成了拥有核心技术的科技公司。现在他的公司业务主要有两块，一块仍然是传真机、打印机、组装电脑的老业务，另一块就是专业的POSS机系统，在长江路科技一条街也算是一家实力不可小觑的企业，他也雄心勃勃要将自己的“科力”品牌推向全国，目标是实现公司上市。
他三弟徐晓辉带来高亮时，他不想惹麻烦，很不高兴还骂了三弟一通。他把高亮安排到了电脑城的门店去学习组装售卖电脑，没想到来时对电脑几乎一窍不通的高亮没日没夜地学，硬是凭着拼劲两个月就练成了独挡一面的组装能手。而且高亮嘴巴甜，头脑机灵，和顾客谈单时能抓住顾客的心理，往往别人搞不定的单子他也能拿下。高亮胆大不怕事，不怯场，无论面对什么样的人他都敢于应对。最令他兴奋的是高亮的乐观心态，甚至是盲目的乐观，这种心态养成了高亮不怕失败的人生态度，他的口头禅是：“这事交给我你还不放心”。作为一线销售人员最需要的就是这种盲目乐观心态，实际上从某种意义来讲，盲目乐观并不是缺点。比如大战在即战前思想动员，什么大好形势，敌人已是强弩之末等等都是放屁！就是实实在在的给战士洗脑，形成必胜信念，培养战士盲目乐观心态，谁能把战士哄成坚信能打胜的傻子不怕死地猛冲谁就能掌握战场上的主动权。商场如战场，高亮的优势在于，他根本无需洗脑，天生一个盲目乐观主义者。
所以徐彭打心眼里喜欢高亮这个小兄弟，他把高亮调到市场部跟徐晓辉去跑市场，江城市作为省会城市，商业发达，这两年大大小小的超市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还有大量传统经营的商场店铺准备改变经营模式加入“超级市场”的队伍。这些都是公司的潜在客户，高亮到市场部后业绩不俗，现在正主攻一个三千余平方的超市，这家超市就在高亮租住的集体宿舍旁边不远。所以方便了高亮跑业务，他这几天一有时间就跑去，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什么活都帮着干，和超市老板丁永刚的女儿丁小曼混得挺熟。
超市里丁小曼正指挥安装摆放货架，现场到处堆满了货架的散件，四处零乱不堪。见到高亮来了丁小曼也不客气：“嗨！一天不见你个人影，你怎么才来，快来帮我看看这些货架该怎么摆放？”
高亮接过图纸看了看，在现场边走边说：“我说小曼，你是不是不分东西南北，这几个货架全摆错方向了。”
“我就是不分方向，所以你不要给我说东西南北，直接告诉我左右就好。”
“你知道成语故事守株待兔中的兔子为什么会撞树上吗？”
“为什么？被吓着了吧？”
“那只兔子也分不清东西南北，分不清东西南北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好在你还知道左右。”高亮哈哈笑着指着丁小曼调侃。
丁小曼生气地用粉拳追着打了高亮一通，两人笑作一团。“这个图纸是谁定的，我看还需要调整一下。”高亮拉着丁小曼在一个货架上指着图纸给她讲解：“这样大规模的超市结合现场格局，这几排货架应该调整一下，现在的布局太过于通畅。”
“通畅不好吗？难道挤成堆好呀？这图纸是我定的。”丁小曼很不服气地说，她一只手已经主动搭在高亮的肩上，另一只手托着下巴，很认真地看着图纸。
“是啊，你想顾客从入口进直接从出口出去呀！我看你不光分不清东西南北，脑子还有问题呀。”高亮嗅着少女特有的清香，用笔敲了一下丁小曼的脑袋说道：“太通畅利于流通，但不利于顾客选择商品，整个通道要尽可能地让顾客光顾到所有商品，所以这个位置要摆一排货架，让顾客到这个位置向左转向到左边区域，而不是直接到了上方区域，否则不利于左边区域商品的销售。”
“嗯，你说的有道理，通道的设置要尽可能照顾到所有区域的商品。”丁小曼恍然大悟。
“算你还不算笨，另外入口处要改，图纸上入口处过于狭窄，你见过在小河里捉鱼的笼子吗？”
“没见过，什么样呀？”
“这种笼子很长的，一头用铁丝做个漏斗形状，口开得很大，鱼进去就别想出来了，我小时候每到夏天就喜欢捉鱼。”高亮一边在纸上画一边说：“入口位置货架两边各挪两排分到食品区，把入口通道拓宽。”
“拓这么宽做什么，入口大点也不至于这么宽呀？”丁小曼不解地问。
“宽了好捉鱼呀，”高亮笑呵呵地说：“入口通道拓宽后在中间摆上特价商品，一条通道就变成双通道，这样即能用特价商品吸引顾客放慢脚步选购，又使顾客分流两边有利于顾客选购两边的商品，主通道宽阔也显得商场气派。另外挪走的货柜只是调整了位置，正好堵位了主通道上方把顾客引导到左边食品区，货物又没有减少一举两得，你这个资本家还怕少摆了货呀。”高亮帮助丁小曼把图纸做了几处修改，又带着组装摆放货柜的人员在现场每一区域一一作了布置，虽然已是九月下旬，江城的天气还是非常炎热，忙了一阵高亮已是汗流满面。
“真得感谢你，确实你见得多经验丰富，这么一改我也感觉很合适，如果将来货都放好了再更改就麻烦了，还会影响营业。”丁小曼掏出手帕一边给高亮擦汗一边真诚地感谢道。
“就动动嘴就把我打发了，一点也不真诚。”丁小曼轻柔地动作，女孩子手帕的香气，说不出的舒服感觉让高亮心里荡起阵阵涟漪。
“要不，待会见到我爸，我多帮你们公司说好话。”
“千万别这样，一码归一码，我帮你和做生意要分开，我们公司的产品要用实力说话。如果确实比竞争对手差，我无话可说，当然也不影响我们做朋友。”
“你们公司做的惠民超市系统我去看过了，的确不错。我爸正和供应商谈判呢，看情况一时半会也谈不完，要不我给你预约好，明天上午八点正式和你谈。现在我请你去吃饭，算我谢谢你了，好吗？”
“求之不得，不过让美女请我吃饭这面子往哪搁呀？”
“别废话了，过了这村没那店，不去别后悔啊，快走吧。”丁小曼拉着高亮走了。
江陵最优雅的西餐厅，全欧式装修，格局典雅。铁艺的大吊灯散发出柔媚的光芒，宽大的沙发舒适柔软，轻柔舒缓的音乐营造出宁静温馨的氛围。高亮和丁小曼紧紧靠在一起用一个耳机听着刘德华的专辑。高亮把玩着小曼带来的日本产索尼随身听，一个磁带机二千多元，做工绝对精致，只比磁带盒大了一点点，超薄，音质清晰无任何杂音，完美地呈现了天王的声音。更绝的是电池只有薄薄的一支口香糖大小，充好电可以听三十个小时。高亮想起自己的随身听又厚又笨重，听起歌来吱吱嘎嘎，两节五号电池听不完一盘磁带就没电了，买盘好磁带还怕被卷带子，真是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
“怎么样，还是日本的产品好吧？”小曼放下耳机用挑衅的目光看着高亮，明亮的大眼睛忽闪着能招出风来的长睫毛，极富光泽的长发在脑袋上方盘了个发髻，白晰的皮肤嫩的要滴出水来，比例娇好的身段塑造出典型的南方美女。
“呵！日本的小电器确实不错，但也不是日本什么东西都好。”高亮满不在乎地说：“你可不能以偏概全，一叶障目，比如电脑产品首选还是美国货和台湾货，一台电脑由CPU、内存、硬盘、主板等十几个配件构成，这些配件大部分是美国制造，特别是CPU，电脑的核心，只有美国人能生产，其它配件特别是主板及芯片大部分又是台湾制造，所以完美的电脑搭配就是美国加台湾。你知道吗？世界上第一台计算机，第一台个人电脑都诞生在美国，美国人在电脑上的霸主地位二三十年内没有任何国家能撼动。”
“好了，不给你谈这些，”小曼小嘴微翘着，俏皮的说：“你别三分钟不离本行，我瞧见那堆破铜烂铁就心烦。”
“那以后有你烦的了，超市马上开业，这么大个超市销售、进货管理等等全靠电脑系统的支撑，你以后一天也离不开电脑。不过你不用烦心，有问题找我，保证随叫随到。”
“哼！话说的好听，你又不是我的跟班，随叫随到？吃你的吧。”
小曼为高亮点了牛排，自己点了些甜点，她优雅的举起酒杯，轻轻摇晃着说：“来，小亮子，我们干一杯，为什么干这一杯呢？”
“别！叫我小亮还好，加个‘子’就不能接受了，好像宫里的小太监，为了我们的相逢相识干一杯。”两人酒杯轻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好吧，为了相逢，相识。”小曼意味深长地说：“相识也是一种缘分。”
“是啊！全世界都六十亿人了，地球都他妈的快撑破了，六十亿人中的任两个面对面走过的机率能达到亿分之一就不错了，能坐在一起享受这么美好的夜晚是多么珍贵难得。”高亮用刀把一块牛排先切成相同宽度的肉条，一边说着一边用叉子一块块叉起来，三分钟没要一盘牛排下了肚。
这边小曼的甜点只咬了一小口，看着高亮又把一盘通心粉秋风扫落叶般几口又吞下了肚，小曼吃惊地说道：“高亮！你是头猪吗？吃这么快干嘛，又没人给你抢，你让我看到了《西游记》里吃人参果的猪八戒。”
“I＇msorry，我吃饭快是习惯了，破坏了这么好的情调，猪八戒吃人参果是没品出味，而且吃了就没了，和我不一样。”高亮笑嘻嘻地说：“嗨！服务员，再来一份披萨饼。”
“我的天哪，一份披萨饼你还吃得下去？”
“来，我的美女老板，再干一杯，请我吃饭最起码要管饱，”高亮和小曼又碰了一下杯接着说：“小曼，你知道吗？我上学那会特别能吃，一天到晚就一个感觉，就是饿。我是校运动队队员，有一次训练完我吃了八个大馒头，两盘菜才吃饱。我在家里吃饭，吃差不多了要停下来。”
“为什么停下来呀？”小曼很认真地听着。
“因为我要等家里人都吃饱后把剩菜连菜汤都倒我碗里，实行‘三光政策’。”高亮小声的笑起来：“我妈说菜的营养全在汤里了，好东西都让我吃了，哈哈哈，一点不浪费。”
小曼从小生在江南，家家吃饭都用很小的碗，哪里见过高亮这么能吃的家伙，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你可真是太能吃了，我算长见识了。”
“廉颇八十岁了还能吃五碗米，十斤肉，能拉得开最硬的弓。别鄙视能吃的人啊，能吃是本事，别看哥长的瘦，我上学时可是全校最优秀的运动员，只要我参赛的项目其他人就别想拿第一了。”
“吹吧你，哎！你别哥，哥的啊，像只小母鸡，咱俩还不知谁大呢？”
“我可没有吹，我上学时来过江城师范学校参加过全省师范学校运动会，拿了标枪全省第三名，跳远第五名，这都是有奖状可证明的。当时有报项目的限制，每人限报两项，我当时问老师有没有十项全能比赛，把老师气得直瞪眼。”
“喔！你上的是师范学校，那你怎么没当老师呀？是不是太会吹牛被学校开除了。”俏皮的小曼不失时机地调侃高亮。
“说露嘴了，我毕业后是当了一段时间老师来着，我堂堂七尺男儿不想一辈子当‘孩子王’了，就跑出来闯一闯了，多学点经验，我要是老实在家当老师，你哪里会认识我。”
“现在起，我不能小看你了，要刮目相看，嗬！原来还是位让人尊敬的老师，来，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干一杯！”
“算了吧，我最讨厌听这些话了，老师的地位就是‘臭老九’，工资少得可怜，你知道我上班一个月多少工资吗？”高亮和小曼碰了杯喝了一大口。
“我猜猜看，一千五？”小曼想了想说。
高亮摇摇头：“一千五？我选你当教育部部长，往低猜。”
小曼说：“那也得一千二吧？”
“算了，你别猜了，我连一千五的零头也没拿到，一个月四百块。”
“这么少，也太不应该了吧？你瞎说的吧？”丁小曼不相信。
“我这人唯一的优点又让你给亵渎了，我还没学会撒谎呢！你这一个‘Sony’够我干半年的了。我上学那会，有一次我班主任来检查晚自习，他带了个信封，我问他信封里装的什么，他告诉我说是刚领的工资，然后全倒出来放我桌上，我数了一下，一共四百二十元，一个干了二十年的师范学校老师也只能拿到四百多元一个月。我们编了个歇后语来形容老师的待遇，你想听听吗？”
“没想到老师待遇这么低呀，说来听听。”
“我来说你来接，看你能不能接上，咱说好了，要是接不上就喝一杯酒，说：老师涨工资是火车进站。”
“火车进站？停车？猜不出来。”小曼想了好半天也猜不出来。
“呵呵，我来提示你，你想一想，火车进站后是不是速度慢了，还要冒冒烟鸣鸣笛呀，这就是‘嚎得响，跑得慢！’一提老师要涨工资，半年前就要四处吹风，报纸、电视全方位报道，什么提高教师待遇呀！社会尊师重教呀！叫唤了大半年涨到手一看，涨了二十元。”
“哈哈，这也太离谱了，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你们当老师的，太有才了，要得罪了你们不得被你们编成故事骂死才怪。”
“算了吧，我的大小姐，老师哪有时间编书呀，公务员上班是‘朝九晚五’你懂吗？”
“知道，就是早上九点上班，晚上五点下班呀。”
“我们老师和公务员正好相反，‘朝五晚九’，哪里有时间去编书骂人。我们有时候都骂自己是‘光着屁股做花轿’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这也太不象话了，光着屁股做花轿？亏你想得出来，什么意思？”丁小曼脸微微红了，更显得楚楚动人。
“把老师抬得高高的，就是不给衣服穿。”
“让你把教师行业给说成什么样了，”丁小曼咯咯地笑起来：“算了，不给你聊你的职业了，你现在是IT人士，中国最朝阳的产业。这会聊你上学，当老师聊了这么多，我总感觉你有一样没提起？”
“什么？你还想知道什么？查户口啊？”高亮的披萨饼来了，他一边吃一边说：“女孩子打听男人不要打听太多。”
“谁打听你了，这都是你自己说的。你上学那会漂亮女同学不会少吧？或者你当老师有没有你喜欢的漂亮女老师呢？”
高亮心头一紧，一股酸楚涌上心来，几个月过去了，无论如何他仍然无法忘记杨静书，多少次想给她写封信问候一下，多少次拿起电话又选择了放下。他不相信杨静书会如此绝情，但无论如何又不能说服自己那份可怜的自尊心。
“怎么？说到要害了，”丁小曼用小勺轻轻搅动咖啡：“把你的罗曼蒂克史介绍一下。”看到高亮原本兴高采烈的脸立刻阴沉下来不再说话，丁小曼轻声说道。
“哪有什么罗曼蒂克，上学时年纪小什么也不懂。”
“怎么？不愿意从实招来，是不是现在想起你的小情人了吧？”小曼饶有兴趣。
“现在身边就有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我还会胡思乱想吗？”高亮努力掩饰着。
“去你的，我这朵花可是玫瑰，刺多。”小曼妩媚地笑着，美丽的女孩远胜娇艳欲滴的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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