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还是托了秦时时这个“人质”的福,竟然有了平常人过日子的感觉。
“今晚咱们吃火锅,吴嫂下午可是专门去牛街买的清真羊肉,还带着奶香呢。你们闻闻。”
秦时时一边说,一边端起一盘羊肉卷,凑到宁桑鼻子跟前显摆。
肉香飘过来,宁桑不自觉地吸了一鼻子,心里飘起来:“嗯,的确是正宗清真羊肉啊,东来顺的肉也不过如此。”
“快下锅吧,我都等急了,你们一下午都在书房,也不饿么?”
秦时时笑着咬了咬筷子,催促程怀和宁桑夹菜下锅。
薄薄的羊肉片丢尽高汤,“嘶啦”一声变了颜色,三五秒的时间就缩成一团,肥瘦相间,惹得人流口水。
秦时时又丢了木耳和蘑菇进去,煮了没多久,鲜味儿也渐渐提了上来,这时候才去下绿叶菜,菜里也跟着有了肉香。
“嚯,看不出来,你还挺会吃的啊。”宁桑夹了一片白菜,沾了沾小料往嘴里塞。
秦时时吃的满面酡红,额角已经渗出细汗:“那是,我可是吃火锅的行家,你们现在沾的这个小料啊,也是我调的呢。”
旁边来加汤的吴嫂也笑了笑,一边添汤一边说:“是啊,下午做小料的时候,我也下了一跳,这么香辣的吃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呢,还讨教了半天,太太,您也不是四川人,这么正宗的小料,是跟谁学的啊?”
“嗯。”秦时时咬着筷子拖了半天的长音,吴嫂这样一问,她还真是有点儿想不起来,“我也,不知道哎,忘了,好像之前,有人教过我吧,可是。”
秦时时从美食中抽出意识,歪着头看着咕嘟冒泡的铜锅出神。
程怀及时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不要想了,之前你在孤儿院长大,一起成长的小伙伴这么多,有人教你不是很正常么?”
秦时时愣了愣,想想也对,于是继续陷入美食中,闷头捞菜。
火锅吃到快收尾的时候,满餐厅已经热气腾腾,外面的冬夜寒风呼啸,趁着屋里更是水汽氤氲得像是桑拿室一样。
“嗯,真过瘾啊,火锅就是应该在家里吃,在饭店啊,就是放不开。”宁桑已经吃的汗流浃背,两盘羊肉片已经被他消灭得干干净净。
吃饱了,困意就有些上头,他眯着笑意无限的一双眼,慵懒的劲儿渐渐袭上来。
透过飘摇而上的烟雾蒸汽,他仿佛看到那个木盒子里的破白绒布已经有些晃动,他随即笑了笑,碰了碰秦时时说:“我以前只听说过喝酒会醉,没想到吃饭吃得舒服也会醉啊。”
“嗯?”秦时时有些不明所以,转头看了看他。
“你看,我眼都开始花了,看东西都有些晃,你放在木盒子里的破布条子,我怎么觉得它一直在动呢?”
秦时时顺着他的目光也看过去,笑了笑,对他摆了摆手:“你没看错啊,宁大夫,它就是在动啊。”
“哈哈哈,时时,你是不是也吃醉了,是不是羊肉片太好吃了?破布条怎么会动?”
“的确在动啊,你看看。”
秦时时一双眼睛,灵动地转了一圈,伸手将桌上那个木盒子拎了过来,搁到宁桑旁边,让他仔细看。
宁桑皱起眉头定睛,果然看到木盒的木条缝隙里,白乎乎的一团布,在悉悉索索动来动去。
“哎?”
宁桑回头看了看秦时时:“怎么回事?”
“它会动,因为,它是活的啊。”
秦时时转头笑了笑,一把拉开木盒的盖子,把整个盒子伸到宁桑面前。
宁桑愣了一下,用力眨了眨眼才发现,里面哪是什么白绒布,就是一只活灵活现的白色袖珍塌耳兔。
“兔子!”他惊叫出声,却并没有像前几次一样跳起来往后撤。
“兔子很可怕么?”秦时时歪着头看他,脸上微笑着,却没有讥讽。
宁桑的心狂跳了起来:“兔子,兔子。你,你快把它拿开。”
“兔子并不可怕啊,你让我把它拿开,可是你并不知道,它已经陪你吃过十几顿饭了,这只兔子,上周就已经在这个盒子里了。”
“什么?”宁桑眼睛瞪圆了,简直难以置信。
“它叫宁小桑哦,很可爱的,从上周开始,它就一直陪着你吃饭啦,你看,并没什么可怕的事发生,对不对?”
宁桑眼瞳瞪大了一圈,看了看秦时时,又转过去看了看木盒子里的宁小桑,眨了眨眼,心好像跳得没有刚刚那么快了。
“你,你没骗我?”宁桑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没有,每次吃饭前,吴嫂都把宁小桑喂好,整理好毛,然后放在里面的,它和你一起在这张桌上吃饭,你不用紧张啊。”
秦时时把木盒的盖子盖上,又把宁小桑放到了原位,然后拍了拍宁桑的肩膀:
“宁大夫,你要是还觉得害怕,就继续把它当成一块破布条不就行了?”
宁桑皱着眉挠了挠头,一脸无奈地看向程怀:“这主意是你出的吧?”
程怀“哼”了一声:“不是我,这么多年了,我才懒得管你这些小事,是时时说要帮你消除心理障碍的,我只是配合着没拆穿而已。”
“你。”宁桑有些无语。
“但是你没发现,刚刚你看到真的兔子,都没有像原来那样躲开么?”程怀夹了一口菜叶,漫不经心地放进嘴里。
宁桑愣了愣,回过神来,他对兔子的恐惧,好像真的没有原来那么深了。
他看了一眼木盒,低头抿着唇想了想,拿起筷子,继续开始吃起来。
秦时时抬头偷偷和程怀交换了一下眼神,也低头蘸着小料,继续吃东西。
“怎么样,我说肯定有效果吧,再过一段时间,宁大夫应该就会喜欢上兔子了。”
一顿饭吃完,程怀破天荒地没有跟宁桑出去抽烟,而是选择了来阁楼的花房,和秦时时一起聊天消食。
秦时时对自己这次心理干预的行动,特别得意,程怀乐得见她开心,给她在小沙发里加了条毯子说:“嗯,是初见成效,但是心理障碍,不可能一次消失,还要让他再加强一段时间。”
“这个我有信心,你没发现,今天吃完饭的时候,我们都去收拾碗筷,宁大夫在那个木盒边,还看了半天呢,说不定再过几个月,我就可以把宁小桑送给他,让他来养了。”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才起了那么一个名字的?”程怀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发顶。
秦时时点了点头,转而又担心地问:“阿怀,宁大夫的心理障碍,其实并不难消除,因为知道原因,这么长时间,之所以没有改善,是因为没有人想到要给他做干预,但是。”
她叹了口气,低头小声地说:“但是我的心理障碍,到底是什么?”
“时时。”
“我怎么一点儿都不记得呢?阿怀,我究竟是,有什么心理障碍,为什么老是肚子会疼,还有那个梦,为什么老是会做同一个噩梦?”
“时时,不要负担这么重。”程怀俯下身,轻轻在她耳边啄了一下,“上次万圣节放烟花,我也没料到会引起这么大的火灾,你受了伤,很重,一时间我还以为要失去你,你知道么,那时候我在重症病房门口,一直不住祈祷。”
他的声音逐渐沙哑低沉下去:“我一直在祈祷,只要你能醒来就好,不管情况怎么样,我都会和你好好把日子过下去,像所有那些夫妻,拌拌嘴,逛逛街,在家柴米油盐,出门结伴旅游,哪怕没有锦衣玉食,没有至上的权利。”
他越说越忘情,眼神已经渐渐没有了焦距,这些话,是他在蓝影生前想说却从没说出口的,他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秦时时,却能一股脑地倒出去。
“阿怀?”秦时时有些莫名,这些话感情太真挚,她无法有任何怀疑。但是为什么自己的心并没有理智想象的那样感动,听着这些发自肺腑的情话,她就好像是听别人的故事一样。
“时时,那次事故以后,你就是我失而复得的宝贝,你的身体弱,自然头脑也会受影响,压力大的时候,就会出现噩梦,不要自己吓唬自己,好么?”
程怀终于拽回自己的理智,俯身揽过秦时时,将她打横抱起来,一边往主卧走,一边接着说:“该回去了,吃药的时间到了。”
自从秦时时因为心理原因,腹痛昏过去几次之后,宁桑就在她的药里加了一定剂量的镇静剂,所以晚上秦时时的睡眠,总是非常沉,做噩梦的概率也越来越小了。
镇静剂总是有副作用,宁桑提议过几次,想要把药停下来,但是程怀执意不肯,他看着酣睡中的秦时时,仿佛能找到一丝被慰藉的心。
就像现在。
程怀半躺在床上,用力搂秦时时在怀里,没到十分钟,她已经呼吸渐慢,沉沉睡了。
她的面孔很平静,好像之前所有的风波都不曾打扰过的平静,程怀用手抚了抚她的碎发,心里想,这个丫头还真是奇怪:
她知道自己的程太太,也知道他的家业很大,却从来没问过财产的事,没问过权限的事。
蓝心为难过她,她也没有告过叼状,没有心生怨憎。
对宁桑却会以己度人,关心他的心理。
她,究竟是和蓝影如此不同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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