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时坐在阁楼里赏月亮，现在虽然是冬夜，可毕竟月朗星稀，花房已经初具规模，不惧严寒的月季种得最多，十一月份的天气里，竟然也能开除花苞来。
“时间有些晚了，早点洗洗去卧室吧，这里毕竟还是冷。”
程怀处理完邮件，拿了一条毛毯过来，轻轻给秦时时盖上，陪着她一起赏月。
“今天也不算十五，月亮有什么好看的？这里不觉得冷清么？”程怀把秦时时冰凉的双手揣进自己的怀里，给她捂着。
秦时时笑了笑：“也不是为了看月亮，是想看星星，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喜欢看星空，总觉得好像能想起什么似的。我们以前，有一起看过星星么？”
程怀皱了一下眉，摇了摇头。
“对了，宁大夫不会因为木盒子里面放假兔子的事，生我的气吧？”秦时时露出小梨涡，朝程怀眨了眨眼。
程怀拍了拍她的头顶：“不会，他不敢，不过你也是够费心的，还想着要给他去除心里恐惧。”
“他怎么会害怕兔子呢？”
“嗯，那可是说来话长了，那时候宁桑好像才四岁多吧，被幼儿园的小朋友恶作剧了。”
“哦？”秦时时来了兴趣，好像幸灾乐祸是所有人的天性。
程怀把她搂紧了一些，长话短说：“那时候幼儿园为了培养小朋友的责任心，专门给他们开辟出来一块地方饲养动物，鸡鸭鹅，兔子，小羊都有，关在一个叫动物天地的小棚子里，有点儿像农场的仓库。”
“那天晚上宁桑被一帮小孩子关进了兔子笼，一夜没有放出来，小孩子是本能的恐惧，在里面不断挣扎哭喊，拳打脚踢，可是周围只有一团团的绒毛在滚动，眼前一片漆黑的情况下，的确很恐怖。”
秦时时明白那种感受，她在医院的特护病房时，就是那种周围没有任何人的孤独恐惧感，有时候晚上一关灯，觉得自己简直是活在无底深渊中。
这样的情形如果出现在一个四岁的小孩儿身上，应该会更难受：“可是他被关了一夜，为什么老师和家长都不知道呢？”
“大家没想到他会被锁在那儿，其实当时很着急，找了他一个晚上，差点儿报了警，第二天是校工去打扫圈舍，才发现他晕倒在里面的。当时幼儿园的小朋友，只知道兔子不会咬人，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恶劣后果，也都很后悔。”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说不定真的咬过他呢？”
“他也是这样说的，说是晚上兔子在深夜中咬了他好几口，特别疼，但实际上医生检查，除了擦伤和剐蹭，并没有动物的齿痕，他应该是吓得太厉害，想象出来的。”
“有的时候，心理暗示的力量很厉害，如果打不通这条脉络，可能会有生理上的表现。”
程怀点了点头，承认宁桑的恐惧的确来自心理：“当时他的确有了生理上的反应，所以他父母还被迫给他打了破伤风针和疫苗，这才让他心理上渐渐平复下来。”
讲到这儿，程怀突然转头看了看秦时时：“你怎么知道这些，心理有时候会带来生理上的反应？”
“因为之前我自己也有这样的体会啊？你忘了，有好几次我肚子疼，后来宁大夫都给我检查说没事，他说我就是心理引起的生理变化，会有很强的疼痛感。”
“所以你才要处心积虑，给宁桑打消心理恐惧吗？”
秦时时在程怀肩头歪了歪：“嗯，我知道那种恐惧是多么讨厌，明明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却要被痛苦折磨。”
程怀看了看她：“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有可能会出现的后果？宁桑对兔子的恐惧，是从小就开始的，已经二十多年了，如果能够靠行为消除，也许早就已经好转。”
“不，也许并没有人强迫他去消除这个心理恐惧，即使过了二十多年，他可能从来没有做过努力，你并不能说我的尝试没有希望。”
“那要是宁桑因此恨上你呢？”
“那我也算努力过了，他恨我是他的事，我如果因为怕他恨我而不努力，那就是我的事了，对不对？”
程怀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了笑意，他终于明白秦时时和蓝影的不同是什么。
她们都是会努力的人，但秦时时没有蓝影那样的执念，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她并不强求，也不贪婪。
他们在欣赏夜色的时候，也是B市艾菲亚时装周开幕式启动的时刻，嘉宾如潮，人山人海。
因为市政和商界的参与，这次的开幕式格外引人注目，之前的游轮爆炸事件，也间接把这次活动的吸睛度提升了好几个百分点。
“何总，何总，您这边准备好没有，主持人已经就位了，红毯走秀开始了。”
马明辉单手塞了塞耳麦，十分紧张地确认。
何洛今晚是长裙拽地，黑色的妖娆和银色的闪亮裹住她的曲线，露肩式的搭配让她看上去就是一只魅惑的黑天鹅。
“莫总准备好了吗？”
她对着步话机问了一句，她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莫子谦，如果他们今晚能在媒体前以完美情侣的形象登场，那么明天B市所有关于他们暧昧关系的报道，就又会掀起一波铺天盖地的狂潮。
有时候，人是会身不由己的，舆论的势气大了，意志再坚定的人，也没有办法逆势而行。
她就等，莫子谦无可奈何，必须要和她宣布喜讯的一天。
马明辉那边传来了消息，莫子谦已经都准备好了，两人同时在红毯入口处碰面，然后共赴主看台。
这里的确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何洛才刚刚出更衣室的门，闪光灯就没有停止过，旁边的媒体举着长枪短炮，迎着她的视线上去。
对面的莫子谦，情形也是一样，被一堆摄影器材包围着，完全没有死角。
安保人员渐渐给两人开出一条路来，两人在红毯入口汇合。
“子谦，今天你真的很耀眼，看来美林设计室的作品，很适合你。”何洛鲜红的唇微微挑起笑意，小声地贴上去和莫子谦说了句悄悄话。
莫子谦却没有表情，依旧冰山一样，冷冷地只点了点头，回了一声：“嗯。”
何洛眼角抽了一下，赶紧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在媒体所有灯光的注视下，将一只玉臂挽上了莫子谦的胳膊。
莫子谦并没有拒绝，大方的挽着她往前走，脸上没有笑意，都是冷峻的颜色，但是媒体并没有看出端倪，毕竟莫大总裁冷脸惯了。
红毯走到中间，何洛故意倾身往前，右脚踩到裙摆，轻轻绊了一下。
莫子谦下意识扶了她一把，她急忙靠近了，唇贴上他的耳垂，小声说了句：“谢谢。”
莫子谦眉梢抖了抖，没有应声，照旧往前不紧不慢地走秀。
可是就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已经被所有媒体的镜头记录下来，那种浑然天成的暧昧和亲近，估计明天小报都可以满载出万字的文章了。
何洛已经要到了自己满意的效果，及时知道莫子谦对她冷淡如一，也并没有影响她此时的欢欣雀跃。
走到红毯尽头的时候，她抬头给了莫子谦一个大大的微笑。
莫子谦的脸色已经铁青到了极限，看也没看她，甩开她的手臂，径直往会场里走去。
何洛抿了抿唇，四周看了看，这里媒体没有跟来，看来莫子谦还是有分寸，不打算公开他的态度。
“子谦哥哥，子谦，莫子谦，哥哥。”
会场左手边是贵宾区，人声鼎沸里传出一道扭捏的女声。
莫子谦已经走远了，何洛却听得很真切，她转头看过去，发现正是今天早上来过繁星国际的杜苗溪。
“这样的场合大喊大叫，杜小姐，你也不怕丢人么？”何洛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走近了，隔着安保人员问杜苗溪。
杜苗溪一道恶毒的目光撞出来，咬了咬唇说：“干你什么事？我找子谦哥哥，他说过，要带我去主看台的。”
“哈哈哈哈，你大概是睡多了，白天也做梦了吧，主看台是只有主办方和发言嘉宾才能进的地方，你？哈哈哈。”
何洛的虽然没有更恶毒的语言，但是她的眼神，足以把杜苗溪的所有自尊炸个粉碎了。
杜苗溪跺了跺脚，拽了一下白色的裙摆说：“何洛，你，你滚开，我告诉你了，子谦哥哥亲自答应我的，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你信不信，他马上就会出来接我进去的。”
何洛当然知道，杜苗溪以秦时时的事情做要挟，莫子谦几乎就会言听计从。
但是她此时绝不会让杜苗溪得逞，更不想让她拿秦时时这个死人来和自己争。
于是她看着杜苗溪掏出手机，眼疾手快地越过安保抢了过去，手里死死攥着说：“想联系子谦？哼，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做梦。”
“你，你凭什么抢我手机，你，你这个魂淡，臭不要脸的。”杜苗溪情急，她手机里还藏着秦时时的照片呢。
“这种休养是骂大街的，怎么混到我们开幕式里来的？”何洛勾起红唇笑了笑，左右看了看安保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她轰出去，外面这么媒体，不怕丢人现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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