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我们回家-第一百二十九章一片冰心在玉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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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阳故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清晨,缕缕阳光洒了进来。那风姿卓然的男子,裹着一件厚厚的大氅,纤尘不染。

    抬眸望向帐外,神情寂然的俊颜,比那书案上的素宣还要惨白几分。

    攸忽又是一阵地咳嗽,忙将手中狼毫搁置,修长白皙的手指掩唇,似乎要将五脏六腑咳出,一瞬间若抽离了浑身气力。

    身子晃了晃,不得不以手撑着桌案,忍着眼前眩晕,轻喘连连。朦胧中,见那门帘掀开。

    一阵风轻轻抚过,顿时也清明了些,见来人。嘴角微微一笑,还是温文如玉的白衣公子。

    千华跟在那小兵身后进来,第一眼见的是那白衣的赢弱,又一眼却见那白衣浅笑安然。

    恍惚中,像又见到那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少年。

    那个,他也曾崇拜过的少年。

    只是,那少年怎么如此单薄?

    一向冷心冷面的暗卫千华,不知缘何隐隐动容,像是惋惜,又像是哀叹。

    久久才反应过来,上前行礼,酸涩开口:“先生。”

    “你来了。”那白衣依旧微笑,又轻咳了几声,执起狼毫游离信封。

    “先把药喝了。”方才那小兵兀自端来一碗汤药,伸手拿走那狼毫,动作熟捻。

    又见他对先生缓缓一笑,唇红齿白。像是哪里见过一般,一时想不起来。

    只见先生也未生气,反倒带着几分宠溺,轻笑道:“好。”

    先生言罢,便听话地喝了药,任那小兵往嘴里塞了蜜饯,竟像是新婚燕尔的夫妻。

    千华微微摇头,这场景委实有几分诡异。

    抬头看那小兵忙地跑开,又给抱了件裘衣过来,轻轻地披在先生身上。

    眼下七月,虽说漠北苦寒地,这骄阳当空,也不必裹得如此厚重。

    先生他,怕是病得厉害!若陛下知道了,也会担心吧?

    千华低眸沉思,忽见那白衣递过一封信,抬眼带着点点疑虑。方才那小兵,也不知何时退了出去。

    “务必将此信交给陛下。”那白衣面容严肃,薄唇微启,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淡。

    “是。”千华伸手接过,忽觉得这轻比鸿毛的信笺,此刻却重若泰山一般。

    他知道,先生如此甚重的交代,定然是关于云泽江山的大事。

    先生他,向来关心天下苍生,忧国忧民。

    那白衣静静地站着,阳光下镀了一层的金光,仿若神佛在世。

    “千华。”秋月白淡淡地望着帐外,淡淡地开口,“你跟了陛下多久了?”

    千华一愣,亦随着他的目光望向远方,嘴角带着一丝极浅的微笑:“回先生,六年了。”

    从那苍术叛乱,彼时的谷主穆清,将他派遣到还是太子的柔嘉帝身侧,已经过去六年了。

    “六年……原来这么久了。”那白衣眸色安然,无悲,无喜,只是一声幽幽长叹。

    忽又淡淡一笑,轻言道:“我与陛下相识也有十年了。”

    那时的他,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随师父们云游四海,却又执意归来。

    因为他得知,远在卢令的王宫,那个最尊贵的女子,是他的母亲。

    他执着地想站在她面前,告诉她,他叫白莲衣,是她的孩子。

    于是,他在锦都摆下棋局,引来棋痴的太傅宋尘文,险胜一局。

    宋老先生输了棋,竟告了假在家闭关钻研,遂将他举荐到先皇跟前,代行师职。

    一番考验,先皇对他赞赏有加,御笔一挥。相门公子,少年太傅,名动天下。

    初见,陛下尚且年少,颇为顽劣,常设法刁难,他淡笑一一化解。日子久了,本也是差不多的年纪两人,便也成了好友……

    “十年,不过俯仰之间,早已物是人非。”长睫微颤,那白衣默然站在原地,从往日的记忆里抽离,艰涩开口。

    千华侧头看他,只觉心头一动,不明的酸楚:“先生,何必感怀过往?初心尚在,万年又何妨?”

    “咳咳,倒不像千华所说。”秋月白掩唇低咳,轻笑道。

    “是陛下常言,逝者往矣,初心不改。”千华淡淡地回答。

    “初心?”那白衣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倏然一白,怔怔地开口:“原来,是我错了……”

    是一开始就错了,他自负地以为。君乾所愿,不过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原来,柔嘉帝要的,从来都是一统天下,千秋霸业。

    秋月白淡淡地望着锦都的方向,忽生悲凉,良久才淡淡开口,语调平静:“陛下雄才大略,定能成就一番霸业。”

    皇图霸业,从来都是万骨峥嵘。这天下,注定要有一场腥风血雨。

    他阻止不了,亦无力阻止。

    千华嘴唇张合,想要说什么,最终也只是唤了一声:“先生……”

    秋月白笑笑,负手而立,白衣飘然,声音略微沙哑:“天下之以躁急自败,眼下云泽百废待兴,国库空虚。陛下欲达鸿鹄志,并非好时机。”

    半响,千华才点了点头,言道:“先生,我明白了。”

    明白这天下局势,明白陛下的赌局,亦明白先生所愿。

    忽觉得肩头千斤担,抱拳行礼,神情严肃:“千华定不负先生所托。”

    秋月白缓缓转身,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声音亦是无力的轻淡:“天意欲此,非你我所能左右,尽全力则矣。”

    “先生可还有他法?”千华沉思片刻,又问。

    秋月白淡淡一笑:“或许,浅浅的话陛下还能听进一二。”

    “皇后娘娘?”千华略显讶异。

    皇后娘娘向来冷淡,对朝政亦无半分兴趣,她会帮忙吗?

    “她是个识大体的孩子。”秋月白看出他心中疑虑,只是淡淡开口。

    “是。”千华应道,既然是先生所说,他照办就是。

    抬头,见先生似乎有些不适,连呼吸都粗浅不一。千华微微皱眉,心中暗暗叹气。

    便告辞而退,抬脚欲出,忽又收了回来,停顿门口。

    “还请先生多保重身子。”千华淡淡言道。眸子忽然变得寂寞,望着外边的满天碧云,涩涩开口:

    “陛下他,还是牵挂着先生的。”

    闻言,秋月白只是笑笑,很温柔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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