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我们回家-第九十五章黄云紫塞三千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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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微茫,天地苍凉。

    那凄凄的白月光,照人总断肠。

    宏伟的城墙在夜里静默,隐约可见,那城门上的偌大的匾额,上书“锦都”二字。

    这便是云泽的皇都,取繁花似锦美丽都城之意。

    官道上的马车渐缓了下来,那一身黑衣劲装打扮的竟是若鱼,只见他手拉缰绳,回头与那车厢里的人说道:“先生,到锦都了。”

    车厢内闭目歇息的白衣,闻言却是身子一顿,漆黑的眸子闪过什么,瞬间又沉寂了下去,瞬间变得无悲无喜,不见一丝波澜。

    却还是忍不住,偷偷地掀开了一角,看着那锦都城门,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锦都,他的家乡,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而今却是熟悉又陌生。

    昔日种种,皆如走马灯一般放映,悲喜交加。

    他也曾是这锦都城里,最过风光得意的少年,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也有着意气风发时候。

    他也曾站在权利的中心,勾心斗角,步步为营,为了只是有朝一日,光明正大地站在他母亲面前。

    可错了,这里也是伤心地。

    那锦都城中,定然有一片废墟,那里曾经也是热闹歌舞场,可如今是蜘蛛儿结满雕梁,无他歇脚之地。

    那锦都城中,埋葬了他多少的血亲,也葬着一个叫白莲衣的少年。他一缕孤魂,找已没有了来路,过往云烟散尽,何须执迷计较。

    久等未有回应,若鱼也不知是进是停,只得又问:“先生,可要去城里歇歇脚?”

    “不了,继续走吧。”里头回应淡淡一声,听着些许的沧桑,让人于心不忍。

    若鱼停顿了一会儿,才又赶马徐徐前行,缓慢到如时间也放慢了脚步。

    那白衣还是未放下帘子,带着些许的不舍,毕竟他的根在那里,他的家在那里。

    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他的身子已然破败不堪,所剩时日亦是无多,此番漠北之行已是勉强。他已经做好了打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他也别无所求了……

    做别了宛丘,而今,还有机会这般与锦都告别。他已经知足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地方,他都一一别过了。

    漠北一战,势不可改了。他所能做的,不过是拼尽全力,保住北疆,不容外族侵略云泽分毫。

    也只有如此,他才有脸去见九泉之下的父亲。

    当年,白家一案。

    白丞相及家眷亲属均受牵连,一朝无上权臣,转眼就成了阶下囚。而他,在得知消息后就落荒而逃,事后又乔装潜监狱,试图以偷天换日之法救出父亲。

    可父亲拒绝了,他拉着白莲衣的手,第一次拉着父亲的手,竟是那般的宽厚温暖。可说出的话,却又让他如坠冰窖,彻骨的寒。

    他说,莲衣啊,你走吧。为父早知会有今日,不怪任何人,你莫恨。苍术手握重权,陛下也是无可奈何……

    他说,莲衣啊,你要活下去。替为父守着君家的天下,守着云泽的黎民……

    一诺,九鼎千金。

    有的时候,活着,比死亡更加需要勇气。

    在他亲眼看着家人被斩,却无能为力的时候。

    在他被追杀兄弟们拼命保护,而他却饮血独活的时候。

    在他被唯一的家人误解怨恨,却无从辩解的时候。

    ……

    为了实现诺言,为了不让父亲失望,为了不让兄弟们的血白流。

    活着,再痛苦他都撑过来了。

    可是,太累了。

    真的,太累了。

    漠北一行已然是极限了。还请,原谅,真的撑不下去了。

    “累了就歇一会儿吧。”若鱼还是放下了马鞭,拉住缰绳缓缓地停下,声音微微带着叹息,心下酸楚无从言说。

    若鱼知道,这座城对先生而言意味着什么,而这一去,可能真的就成了永别了。

    他知道,先生的身子已经虚弱到随时会倒下的程度,这两日的赶路亦是强撑着罢了,仅仅休息的几个时辰竟是太累了昏迷过去。

    这马车里,带得最多的就是药了。若没有长生木,先生还能撑多久,他不敢想。

    虽知长生木在卢令皇宫,可那太后却藏得极为隐密,竟连她的亲儿子都不知所藏何处。要弄到手,也绝非易事,到时怕是来不及了。

    思虑至此,若鱼也是心急如焚,如今也只盼着先生自己能撑下去,他定然会取回这长生木的,不折手段。

    “不必担心,我没事。”秋月白淡淡地笑着,声音虽然虚弱,却也不见得是重病之态。

    闻言,若鱼不禁翻了个白眼,谁不知先生他所谓的没事,是真没事还是假没事。先生这般看似健康的模样,还不是那药起的效果。

    说起那药,若鱼就来气。前些日子吧,他还真以为先生妙手回春,终于把自个儿的身子当回事了,调养地面色红润,煞是好看,把他悬着的心给稳稳当当地放回去。

    可没成想,先生竟是背着他偷偷服那药,要知道,那药就是个毒物,先生这是在透支生命的行为。可他能怎么办?出征在既,除了这药,先生能起得了那病榻吗?

    这无奈吧就算了,还得天天替他家先生备药,总觉是亲手在毒害自家主子一般,这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若鱼越想越是生气,冷哼了一声,也不赶马,只是双手交叉抱于胸前,靠着车厢闭目,不满地嘟嚷了一句:“我累了还不行么?”

    秋月白无奈地笑笑,手抚着隐隐作痛的心口,目光悠远。

    还是看着锦都方向,那城中最高的建筑格外突出。

    柔嘉帝负手站在那高楼上,俯眼看着万家灯火。君临天下,亦是高处不胜寒!

    莲衣,你到了城门口,还是不肯进来吗?还是放不下?那是不是也恨朕的无能?

    风吹过,马车里的人突然咳得厉害,一阵盖过一阵,撕心裂肺一般。

    好不容易压下,却早已虚脱,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秋月白的愣愣地看着车窗,像透过了帘布望着那高楼,那个昔日君乾最喜欢呆的地方。

    他说,站在那高楼,便没有什么逃脱得过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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