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我们回家-第八十一章朔风吹透青嫌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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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西风又起,猎猎作响,烛火狂舞地做着最后的挣扎,明明灭灭。终于,还是灭了……

    安歌微怔,停了脚步,望着声起的方向,什么也看不清,连他的影子也看不清,恍若那个角落的白衣只是无形的魂魄,触碰不到感觉不到,也看不到了。

    他鲜少这般唤她全名,安歌只觉心慌慌的,有着不好的预感。她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却又清楚,他想说的是她不愿听的。

    安歌惶急地想要逃避,与他一起的日子如偷来的一般,得小心地藏掖着,见不得丝缕阳光,也触及不得。可终归还是要还的……

    在黑暗里无措地站着,笑着掩饰内心的波澜。抬脚欲逃,又摆了摆手,故作随意:“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吧。”

    “明日还有很多的事要做。”秋月白声音低低,说得淡淡如烟,听不出喜怒哀乐,亦是看不清他面上神情。

    显然,有着话他不得不说,因为有些事他不得不去做。他生性淡漠,这些年亦是不惹情丝,不沾红尘,早是心灰尽,有发未全僧。

    可凡事都有个变数,安歌的出现就他命中的变数。他一生至此,命运多舛,身世飘零。因是几个重若千金的托付,拼命地去守护着,苟延残喘地活到今日。可到头来,还剩了个众叛亲离散。

    他的城,悲凉如漠北的荒原,长满了荒芜的草,荒草下掩着孤寂的坟,藏着曾经意气风发的未亡人。

    而她,是那个灰暗世界里唯一抹的色彩,是这荒芜里的一株格桑,是唯一属于他的格桑。

    他守着,不敢去触碰,甚至不敢靠近,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会凋零,生怕多看一眼便会再舍不得。那美丽的格桑,该是在那自由广阔的草原,在那明媚的阳光下。

    安歌低眸郁郁于心,千转百折。静默良久,复抬眼,又是言笑晏晏:“那后天说吧。”

    “后天也忙。”秋月白虚弱的声音又起,丝毫不肯让步,既然下了决心,那么就不该再拖沓了。

    “那就大后天再说,总归有得闲的时候。”安歌依旧笑着,却是极力的勉强,故作的镇定。

    秋月白突然停顿不语,一室寂静无声,落针可闻。只听得他粗粗浅浅絮乱的呼吸,安歌不敢回头,怕他拒绝地推得更远,只是静静地站着,担心不已。

    又一会,好不容易窗外的风声初定,隐约还听得前院的酒宴未散的热闹。深秋夜寒,安歌顿了顿片刻,放下了手中的药碗,回身摸索着去关了轩窗。

    眼前还是一片漆漆的黑暗,她知道,所谓无所不能的浮云公子,只是个怕苦怕黑的寻常人,却被逼着当个救苦救难的大罗神仙。

    她心疼他,不是因为他一身的伤病,而是她看得到那背影的孤寂,看得到他背负的沉痛,懂得他活得有多么地累。

    安歌兀自出神着,凭着感觉摸索到了烛台,方才所刻的字迹还在,刻意地将那缘字对向他,火折子星火,点燃。

    它还是会化成一池的红泪,所谓缘,也会化烟,四散成空。可即便缘灭,还是依然执拗地,不想放手。

    又是照得了一室的光明,却如何也照不进他幽深的城,那里依旧是可怖的黑暗侵蚀。

    秋月白颓然地靠着床榻,脸色惨白如鬼,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垫单,手背青筋暴起,恍若极力地在隐忍着什么。

    安歌呆呆地看着他,眼底的深情毫不遮掩,不是她太过的执迷,也不是不想自拔,而是人在情中,心似千层网,中有千千结,不能由己。

    秋月白长睫微颤,毫无血色的面孔染了一层烛光,却还是清冷异常,撑着身子半坐而起,低声喃喃若是自语:“来不及了。”

    “嗯?”安歌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只觉今夜的他哀感凄绝,像是在告别什么。只又勉强欢言,假意说笑:“什么来不及了?”

    秋月白抬眼看她,眸子深处是俱是难舍的哀伤,语气淡淡地陈述:“你要离开了。”

    “离开?”安歌低声重复了一遍,神情失落。稍顿了顿,泪眼婆娑,转身仍是笑着说道:“我当然要离开了,难不成先生想留我过夜?”

    声音还是哽咽了,这世间哪个女子爱得如她这般执着?三番五次地拒绝疏远,她还是亦无反顾比得飞蛾扑火,爱得如此决绝。

    只她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眼底的挣扎,看不见他伸出的手停在空中又落下。眉头紧蹙,终又是轻淡地开口:“安歌,你得回去了,这里终究不属于你。”

    “我能回哪里去?”安歌紧抿唇回身,泪花还在眼眶打转,倔强地不肯落下。

    还是笑着,笑着看他。

    秋月白淡淡地垂下眸子,声音还是虚弱无力,却又透着拒人千里的清冷,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你是月落的圣女,自然是回你该回的地方。”

    安歌还是笑着看他,眼角的泪珠晶莹,轻轻摇头不语。

    “随你罢。”秋月白微微叹气,始终不忍抬眸看她,生怕又会心软。疲惫乏力地半躺着,缓缓地闭了眼,似是梦中一句呓语:“我也要离开了。”

    平地一声雷,惊得安歌一个激灵,愣愣地站着,低低地又问:“你要去哪?”

    安歌倔强地盯着他,那白衣闭目静默不语,明明那么地近,却又那么地远。

    近到触手可及,远到银河天际。她的神仙哥哥太过缥缈,抓不住的,只要风轻轻一吹,便要散开了去。

    安歌,不安。

    那白衣定是有什么瞒着她,他那么傻,又在默默地背负着什么?他是不是又要拿命去博什么?

    她不懂,不懂所谓大爱,不懂所谓大义,不懂所谓忠君……她真的不懂,也不在乎这些,她只求他好好的,健健康康的,开开心心的……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不肯放过自己?家国天下,他的家还剩了谁,他的国是谁的国。天下?他生性淡泊,运筹帷幄成全的又是谁的野心?

    终究是她不懂,还是他不懂如何为自己活一次?

    就他现在这副身子,不好生调养,又能到哪里去呢?

    “漠北。”秋月白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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