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母，你说什么呢？小翠她已经死啦！”秦羽儿揉了揉眼睛，不明所以地看了眼素染娘，“深更半夜，不要自己吓自己嘛！您这样一惊一乍，浮生哥听见会害怕的！”
“我没有骗你们，小翠回来了，千真万确！”素染娘的手冷得像冰，她拉着两个女儿走出屋子，指着茫茫夜空，“你们听啊！小翠她在哭呢！哭得太凄惨了……”
素染和秦羽儿从没见过母亲这般惊恐，即使心里不太愿意相信，仍是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当她们听到那声仿佛来自地狱的呜咽，姐妹俩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原来真的有哭声，而且听上去如同鬼魅。
素染不禁又想起厨娘说的话，心里的寒意逐渐传遍全身。秦羽儿扯了扯耳朵，不可思议地嘟哝道：“我这耳朵出毛病了吗？怎么听到有人在哭呢？”
“我也听到了……”素染不安地看向秦羽儿，脑子里充满了疑问，周围会不会有其他人在哭，被误认是小翠的哭声？但那哭声来自于将军府，如今闹鬼闹得人心惶惶，府里决计不会有人搞这种恶作剧！
那么，小翠死后，家仆们半夜里听到的就是这种声音，厨娘说哭声一天比一天瘆人，这么一来，卫家的人更会确信这是闹鬼。说实话，尽管素染对厉鬼之说有点儿动摇，但她并不认为这是小翠的哭声。可是，想要弄清楚真相，只有深入将军府探个究竟。
“作孽啊！她不知道要哭多久，幸亏我让浮生喝了安神的汤药，不然肯定会把他吵醒的。”素染娘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担心不已，唯恐儿子受到一丁点儿惊吓，“小翠这丫头，生前就不待见我们浮生，变成厉鬼不知要怎么折磨他！今晚我也不睡了，就算拼上这条老命，也不能让她靠近浮生！”
“娘，你先别慌，我出去看看，说不定是某种奇怪的声音，听起来像哭声罢了。”素染眼看母亲满脸焦灼，也是睡意全无，打定主意要出门查个清楚。
素染迈开脚步走出院子，秦羽儿随即跟上：“我陪你一起去，如果真是小翠那丫头胡闹，我就一拳把她打回阴曹地府！”
“等一下，我在外面折了几根桃树枝，你们带着辟邪防身……”
“不用了，娘，小翠最怕羽儿，有羽儿陪我就够了！”素染和秦羽儿快步走向将军府，夜色如墨，那轮弯月被乌云遮住，寻不得一丝光亮。街上不见行人，连个路过的小猫小狗都没有，周遭寂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姐妹俩不知该说什么，彼此紧握的手心里直冒冷汗，蓦然间头顶传来一阵呼啸，吓得她们都跳了起来。素染抬头一看，那棵老槐树被夜风吹得晃来晃去，枝叶“哗啦”作响，发出难以形容的声音。
秦羽儿听了片刻，煞有介事地说：“这声响听起来怪怪的，该不会就是那种呜咽吧？其实刚才我们听得也不清楚，只是义母不停说是哭声，心里才会感觉有些像。”
素染沉思不语，真有这么简单吗？她也听到了那声呜咽，确实像是女子发出来的。恰在此时，耳边响起了凄厉的哭声，姐妹俩不约而同转身看向将军府，顿觉脊背发凉。
没错！将军府里有女子的哭声！她们就在偏门处，将那哀伤的声音听得无比真切，相比之前模糊的呜咽更觉得凄厉。素染和秦羽儿原本都不相信闹鬼一说，亲耳听到却受到了些许惊吓！
素染盯着那扇门，暗自在想该不该擅闯进去弄清事实。秦羽儿捂着狂跳的心房，一股怒气腾然而生：“小翠这丫头竟敢吓唬我！我这就给她一脚，让她立刻滚回去！”
素染一把拉住想要冲进去的秦羽儿：“如果惊动了卫将军，我们又该如何解释呢？再说，卫将军为了家人，也会查个水落石出吧！”
秦羽儿想了想，她冲进去又能做什么？若是真有鬼魂，她也抓不住啊！姐妹俩正在门口犹豫不决，突然听到里面传来门闩晃动的声音，还没来得及退后，就看到门被推开了。随着“吱呀”一声响，有个丰满的身影一闪而过，肩头还背着两个小包袱，脚步很轻，走下台阶还不停往回看。那人扭头发现素染和秦羽儿，吓得瞠目结舌，几乎要喊出声来。
“你们、你们怎么来了？”厨娘认出她们，拍着胸脯喘了几口气，“差点儿被你们吓死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素染上前一步，轻声道：“我在家里听到了您说的那种哭声，我和羽儿到处查看过，确实是从将军府传出来的。可是，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
“早就告诉过你，你还不信！”厨娘疲惫地摇摇头，叹道，“我被小翠闹得接连几天睡不着觉，傍晚又被大公子打了一顿，我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太不值了，还不如回乡下种地过得快活。我已经向管家辞了工，本来打算明天走的，但你们听她哭得那么大声，多吓人啊！我实在待不下去了，还不如去住客栈！”
素染愣了下：“您回乡下，也不跟卫将军和夫人打声招呼吗？”
厨娘“嘁”了声，撇嘴道：“这几天都走了好多人了，卫将军看到我们就来气，说是我们念着小翠不放，她才不肯走的。你看吧，父子都是一个德性，我们做下人的除了忍，还能做什么呢？好了，不多说了，我就算在街头露宿一宿，也不愿意靠近将军府一步！”
厨娘说完转头就走，秦羽儿看着她的背影，嘀咕了几句：“不是还有二公子吗？二公子又不是这种人，不要说父子都是一个德性！”
素染看到那扇门没有关，心里又涌起几分冲动，她趁没人发现进去看一眼，应该不会惹来麻烦吧？
“呜呜……”府里又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秦羽儿挠了挠发麻的头皮，愤怒与好奇战胜了心里的恐惧，不管不顾地抬脚跨上台阶：“我就是要瞧瞧，究竟是谁装神弄鬼吓唬人！”
“羽儿！”素染看她跑进将军府，顾不得多想紧追而去。哀怨的呜咽一声比一声响亮，府里的人也都睡不安稳，但没有人敢出来看一眼，只能拉过被子蒙住头，不停默念阿弥陀佛。
素染和秦羽儿走这一路倒是顺利，连个巡夜的侍卫都没碰见，恐怕都被闹鬼的传言吓得不轻。她们循着哭声，一步步走进花园，发现那声音竟是从假山里传出来的。
“我晕，石头也会哭吗？这真是见鬼了！”秦羽儿突然想到什么，回头看向素染，“上次你和六皇子怎么钻进假山的？那里面能藏几个人啊？”
素染眉头紧锁，心里充满了恐慌，那条暗道有多深通向何方，她都毫无头绪。但可以肯定的是，藏下十几个人完全不成问题。不过，这儿是将军府，谁敢把大活人藏在里面？捉来这些女子，又有何企图呢？
“你们怎么进去的？是不是有什么机关？”面对秦羽儿的追问，素染更是心乱如麻，她们现在冲进去的话，能承担得起后果吗？素染抬眼看着羽儿，正要开口劝她不要冲动，只见花丛里闪过几道身影，连忙拉着她蹲了下来。
她们躲在某处假山后面，距离对方不过十步远，为免被人发现，她们屏住呼吸不敢动弹，听到那几个人在窃窃私语。
“白天听不清楚，不过晚上动静比较大，没人怀疑这儿有猫腻吧？”“哈哈，怎么可能，他们都快被吓尿了，唯恐出来撞到鬼呢！”“这倒是呀！就连卫将军身上都挂满了护身符，胆子稍微大点儿的二公子忙着照顾他那神志不清的娘，也没心思管这闲事儿啦！”“谁说大公子脑子笨呢，这么精明的主意也就他能想出来！”“算了吧，利用一个死人吓唬自家人，他也真够损的！”
那些人得意洋洋地议论一番，渐渐地走远了。素染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假山里真的有人，而且都是被卫津关进去的！那些女子是什么人，她们为何会被抓来，又将面临怎样的遭遇？卫将军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吗？如果告诉卫容，他会不会包庇家人，隐瞒这桩恶行？
这些人的命运事关重大，仅凭她和羽儿应付不来，应该趁早告诉韩千陵，让他想办法解救无辜的女子！
直到再也听不见脚步声了，素染轻轻地扯了下秦羽儿的衣袖：“我们先回去，不要打草惊蛇。”
秦羽儿僵硬地点了点头，蹑手蹑脚地随她离开了将军府，直到走进自家院子，才轻轻地叹了声：“原来人比鬼更可怕！”
素染无言以对，秦羽儿说得没错，这世上最难测的是人心，人恶毒起来，比厉鬼要恐怖百倍！
“啊啊……别过来！我求求你，别来找我！”素染和秦羽儿听到浮生的哭喊，匆忙奔进他的屋子，只见爹娘在他身边急得团团转，柔声劝道：“好孩子，你别怕，有爹娘在，她不敢来找你！”
“不要，不要过来！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我也没办法……”浮生在床上来回打滚，口齿不清地喃喃道，“我错了，你饶过我吧！”
素染见状心中一动，哥哥说的“你”明显是指小翠，莫非，哥哥做过对不起小翠的事？小翠的死跟他有关吗？不、这不可能！哥哥只是一个目击者，他怎么敢动手伤人？况且，小翠被一掌震断心脉，哥哥根本没有那种功力！
“啊……”浮生陡然睁开血红的双眼，气喘吁吁地瞪着素染和秦羽儿。那模样仿佛是杀人无数的夜叉，惊得素染往后退了两步，不由脱口而出：“哥哥，那晚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浮生茫然地看着素染，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双手掩面哭了起来：“我不能说，不能说啊！”
“哥哥……”素染惊讶地连连摇头，哥哥果然没有跟他们说实话，他准是发现了跟凶手有关的线索，却又不敢说出来，才会觉得愧对小翠。
“浮生哥，你该不会看到凶手了吧？如果你看到了，应该如实告诉刑部，这样才能让小翠安息呀！”秦羽儿也发觉浮生不太对劲儿，好像隐瞒了很重要的事情，她想也没想就说出这句话，却见素染娘厌恶地瞥了她一眼。
“羽儿，你在胡说什么！浮生怎会看到那个凶手！他要是看到了，还有命活到现在吗？”素染娘没好气地训斥秦羽儿，“多嘴！回屋睡觉去，这儿没你的事！”
秦羽儿杵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向素染和浮生，她是颜家的女儿，关心哥哥为什么不能说？如果是素染说了这种话，素染娘会嫌她“多嘴”吗？不对，浮生怎么可能是她的哥哥，她姓秦，不姓颜啊！
素染娘的语气太凌厉，素染父女俩听了都忍不住皱眉，羽儿一直担心融入不了颜家的生活，介意自己是个外人。眼下母亲为了维护哥哥，对羽儿说了重话，恐怕会伤了她的自尊！
“羽儿，我们先回屋。”素染拉走眼眶含泪的秦羽儿，回到屋里小心翼翼地劝慰道，“羽儿，娘不是针对你，现在在她心里，只有哥哥是最重要的。你放心，我会劝哥哥说出实情，尽快抓住那个凶手。”
秦羽儿“嗯”了声，转身躺在床上背对素染，任由泪水汹涌地流淌。素染紧挨着她睡下，轻轻拍她的背：“羽儿，我的好妹妹！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素染重复着这句话，过了好久才渐渐睡去。秦羽儿吸了吸鼻子，用力擦去脸上的泪痕，回头看着素染的睡颜，心想她们姐妹这辈子都要在一起的，不管她是不是真正的颜家人，这里就是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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